小紫往花四娘那儿打听了一下,知道方骞一行人去了三楼厢房,回头便对主子说:“三楼,杏房。”
雁雪嗯了一声,眼神略微凌厉的扫了三楼一眼,便踏上楼梯。
“这是要做什么?”花四娘呐呐的望着老板上楼的步伐,眨了眨眼,一回头,却看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个丰神俊逸的白衣男子,愣了一下,她才堆起笑脸,呵呵的道:“宋公子,凝芳还没回来呢,您着什么急啊,她是与甜儿一道去外镇批买胭脂的,保不定今晚就在外镇住一宿,不回来了呢。”
就在这时,大门咚的一声被撞开。
“哼,你以为你是谁?”
门外沉静了半晌,就在雁雪以为对方走了,她刚准确松一口气时,大门砰的一声被推开,她眼底一诧,再回神时,宋暮白已经旁若无人的走进房间,站在了她面前。
方骞面色不动,依旧说着同样的话:“烦劳几位世兄暂且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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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谁也不关你玥王的事……”她眼眸一转,看宋暮白气势汹汹的模样,突然觉的心里一堵,忍不住寒声道:“玥王在我这万紫千红楼也借住多日了,若是没什么事,也该回你的王府了,或者你要继续住也行,烦请移驾到厢房去,按天数算钱交付吧……”
却不料雁雪突然冷冰冰,不阴不阳的在后冒出一句:“所谓在其位谋其职,就算是个端茶送水的丫头,也有自己的本分,万紫千红楼,不是给你们谈情说爱的场所,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自己有个分寸才好……”
小家伙双手抱胸,斜倚着门栏,一脸平静的再道:“我说我见到我爹了,嗯,亲爹。”最后两个字,还特别强调。
雁雪咳了一声,将视线放回手中的话本。
“你就是来问这个?”
不知道为什么,这凝芳虽然长得精巧可人,可雁雪却怎么看都不顺眼。
“嗯。”某女毫无廉耻的再次点头承认:“这么说比较省事。”至少可以避免儿子的追问,老是问她一些她也不知道的事,她其实很困扰。
活了两辈子,她现在还是不得不咬着羞耻心说一句,姐连初恋都没有过啊。
“那你家老板上去做什么?”他目光一冽,转过头来,突然对花四娘绽开一个温煦暖和的笑容。
宋暮白懒得和这小家伙多说,越过他就便准备下楼……
花四娘怔了一下,想着宋公子多半是听到了她和小紫说话,便点了点头,老实道:“方将军与尚书公子,今科新秀周大人,还有几位王公大臣家的公子一道来的。”
小晴天终于放弃了,他趴在椅子上,虚弱的叹了口气,有些无辜的嘟哝:“那个爹说生下我是个意外,现在娘又说失忆了,这么算起来……我到底为什么会出生?”
“我。”门外淡淡的回了一个字,可熟悉的声辩率却让差点喷茶。
“是……是一出戏,掌柜的说很好看,很适合……很适合……我们看。”说完“我们看”三个字后,他的脸已经热得可以烧水了。
“霍”的一声,宋暮白站起身来,身上的蓝袍衬得他整个人温文尔雅,前提是,若你不去看他脸上那冰冻三尺的表情。
“娘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反复看了看天色,小家伙再三确定现在真的是辰时一刻,才满脸不解的问。
而房间里,方骞浑身僵硬的盯着敞开的大门,脑中一遍又一遍的回荡着雁雪的话,字字锥心,可他却分不清,他是因为她的第一句话而心痛,还是因为她的第二句话而心寒。
小晴天脚下一崴,差点跌倒,勉强站好身子,他无奈的边苦笑边走到娘亲身边,站在离娘一步之遥,有些头疼的道:“娘,这个问题很奇怪耶,你居然问我他是谁,你不认识他吗?那怎么会生下我?”
心底的失落越来越甚,看来,他真的被她赶走了。
方骞眉头一蹙,下意识看了门外之人一眼,看雁雪倒是脸色如常,倒是一旁的小紫有些愤愤不平,他霍的起身,连忙就说:“几位世兄稍等。”
他还没走?
小紫话音未落,就见院子外头又来了个丫头,这丫头眉目精灵,一双大眼睛水润明媚,她似乎听到了周子渊与小紫的对话,笑呵呵的走进来,一脸揶揄的道:“哎呀呀,我可看到了,阿渊请小紫看戏,怎么不请我看?阿渊哥,凝芳可不依呢……”
方骞面色一沉,忍不住回头焦急的解释:“我是第一次来。”他那双漆黑幽深的眸子紧紧盯着雁雪,深怕她不信。
对,中邪,那个面具男不就是个不像人又不像鬼的怪物吗?说不定她被下了咒,听说苗人就爱用降头,嗯,一定是降头。
“是。”
小晴天眉毛一挑,看了看小紫,又看了看凝芳,最后目光还是定在凝芳身上,小家伙突然咧嘴一笑,邪恶的眯起眼睛,偏头瞅着自己娘亲……哎,娘啊娘,你真的不想见我爹吗?
“你们都出去。”雁雪扬眸,对着一众窑姐儿们道。
明明刚刚还在大斥不科学,一转眼又把过错推究到降头身上,这种更加不科学的表现,反而让雁雪心安了些。
还记得她穿越到这里时,见到仇钰,仇钰跟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自己生下孩子,我就饶你性命。”
太诡异了,真的太诡异了。
宋暮白被她这惊讶的表情逗乐了,笑了一声,弯起眸,再抬眸时却是有些严肃的问:“如果我刚才没冲进去,你是不是就让他吻了?”
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雁雪心里一阵空洞,她起身,关上房门,缩进被子里,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了,她要睡觉……如果,还睡得着的话。
勉强咽下那口险些月兑口而出的茶水,抹了抹额上的细汗,放下茶杯,端直身体,她却故作清冷的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睡了。”
他刚下了几步楼梯,身后却响起小家伙稚女敕甜糯的童声,不是对他说,是对房里的沈雁雪说:“娘,我见到我爹了。”
小晴天眼眸一瞪,表情突然凶厉起来:“所以,娘,你以前说什么我爹早死,都是骗我的?”虽然早就知道多半是糊弄的成分多一点,可却没料到全是谎言。
凝芳?
原本在屋内鼓弄草药的小晴天走出内间,状似不经意的对两个丫头道:“他出去了,至于还回不回来,就不一定了。”说到“不一定”三个字时,小家伙还故意瞥了自家娘亲一眼。
后背抵着桌子的边缘,方骞双目赤红的盯着宋暮白,咬牙切齿的道:“原来你会武功?哼,素知玥王不学无术,游手好闲,不料倒是蹈光隐晦,草里藏珠,玥王这一身的功夫,若是让皇上知道了,想来皇上也必定会为王爷高兴。”
凝芳似是没料到老板会这么冷淡,一时间有些尴尬,咳了两声,她才吞吞吐吐的说:“那什么……既然宋公子不在,那我就先走了……”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正躺在椅子上看话本的雁雪,与房间内,正鼓捣着一些奇奇怪怪草药的小晴天都听见了,两母子同时向门外望去,就看院门口那儿,一个面容普通,却满脸通红,身穿护院衣服的男子脸红红的抓着一张什么纸,一脸拘谨的递向捧着托盘,正打算进来换茶的小紫。
不知是真是假,不知是人是鬼,明明她梦到的是面具男,可是怎么却总盯着宋暮白那混蛋脸红?她到底是怎么了?就因为她是在他怀里做的那个奇奇怪怪的梦?所以她就将两人诡异的连接成了一人了?
“什么?”
宋暮白眉色不动,他顺势搂着雁雪退后一步,另一只手对上方骞的攻击,一时三手相攻,可不过两招,方骞就被宋暮白单手震开。
小晴天一改往日精灵俏皮的模样,精致的小脸蛋沉了又沉,才仰起头,一脸认真地问:“娘想见他吗?”
吐了一口气,坐下椅子,再倒了杯茶,一骨碌喝完,嗯,好像舒服点了……不行,再喝一杯……
雁雪脸上的表情更冷了,沉吟了良久,她才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来:“他是谁?”
这笑容明明很耀眼温柔,花四娘却冷不防的背脊一寒,只觉得毛骨悚然……吞吞吐吐半晌,她才吃吃的道:“应该……只是去打个招呼吧。”虽然老板平日从来不与客人打招呼,就是熟客也没破例过,并且这方将军还是头一次来……但是,但是不这样解释,还有其他理由?
宋暮白不知道雁雪在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只见她久久不语,便以为她默认了,心头突然一堵,脸上的笑意登时敛得一干二净,下一秒,俊逸丰神的脸上冒出几丝寒气:“哼,既然愿意让他亲,刚才又说什么推拒的话,若是真想嫁给他,大不了就遂了他的心愿,卖了这万紫千红楼,再把自己打扮成大家闺秀的模样,讨好公婆,不就如愿以偿的当你的将军夫人了……”语气里的酸味,浓的都能炒菜了。
小紫笑呵呵的看着他这手足无措的模样,顺手将戏票塞进怀里,弯着眸子说:“阿渊哥请我看戏,是我占便宜,怎么会拒绝呢……”
“方骞,你……”
她就是不特别打听,在看到刚才几个王公子弟的表情后,她也能猜到自己的名字在外是多么“响当当”了。
凝芳倒是以为老板这句话说的是小紫,她略带同情的看了小紫一眼,却见小紫正一脸憨厚纯真的换着茶,好像完全没反应过来似的。
雁雪不管他们的嗤之以鼻,只转首朝小紫使了个眼色,小紫也不含糊,当即出了房门,不多时,便带了七八个护院冲了进来,那为首的护院头头看到自己老板在,连忙恭敬的垂头请示:“老板。”
雁雪眉色未动,就在那公子哥儿的手将要碰到雁雪脸庞的一刹那,横空一只大手兀的将对方一抓,那人偏头,登时更怒了:“方骞,你这是什么意思?”料不到她会突然开口,屋里人滞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冷哼:“是又如何?这京城的公子哥儿,有几个是不逛楼子的,就是方老弟,也恐怕不是第一次来了吧……”那人说着,还语带讥讽的瞄了方骞一眼。
雁雪冷笑一声,挥开他的双手,慢慢朝屋内渡去,绮丽的厢房被装扮得粉白相间,看来颇为销魂,她站在粉白之间,原本就气质出众的她,更显得有几分勾魂夺魄的媚态,她回首,冲方骞柔和的笑了笑,眉目间带出三分涟漪,声色柔缓的道:“怎么?嫌弃我了?尽管你说不介意,可随着沈雁雪这三个字越来越臭,你还是说出了心里话?”
空气一下子沉静了,小晴天忙着自怨自艾没说话,雁雪因为尴尬没说话,宋暮白则是满眼复杂的看着房中的母子俩,也没说话。
晴天走了,宋暮白盯着雁雪又看了很久,这才转身,也下了楼梯。
这话对谁说的呢?
宋暮白冷冷一哼:“你有这个资格命令我吗?”
呃?
宋暮白看他一眼,眉角带着一丝得意的笑了笑,悠哉悠哉的出了房间,上扬的唇角泄露了他此刻大好的心情,一想到刚才雁雪对方骞那决绝干脆的话语,他就觉得胸腔一片豁然,不过转念间,他又回想当自己踹门进房看到的艳丽场景,带笑的唇瓣抿了起来,他哼了一声,眼底闪过一丝阴郁,他不敢想象若是晚一步进去,说不定他们俩就真的亲上了。
这话什么意思?
“沈姑娘既然赶人了,宋某也不好打扰了。”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间,可一出门,却见门外正站着一脸深沉的小晴天。愣了一下,他自嘲的勾了勾唇,看着脚边的小人儿道:“现在是你娘亲自赶我,相信你也不会留我了吧。”
“哦,是吗?”宋暮白目光幽深,却笑得更加温润迷人了。
形势逆转,料不到他会突然说这么含情脉脉的话,雁雪有些发愣,而就在她错愕之际,方骞的脸却越靠越近,菲薄的唇瓣眼看就快贴上她红润的娇唇,她眼底迷蒙,竟没有伸手推他……
“西厢记是什么?”单纯的小丫头眨了眨眼,有些迷茫。
宋暮白黑眸一眯,神色一变:“怎么,怪我坏你好事了?你就这么喜欢那方骞?”
方骞愣了一下,刚想答应,就听又个王公子弟笑呵呵的道:“出去做什么?这男儿间逢场作戏,逛逛青楼有什么了不得的,方老弟,你家的红粉知己只怕醋劲儿大了,这可不好,就趁着今个儿好好教教,也别坏了规矩。”素知方骞孑然一身,府中连个姬妾都没有,因此这人只道了句“红颜知己”,言下之意就是外头藏得情人,既然是情人,就是连姬妾都算不上,那又有什么资格找上门来捉奸?
他听到他们的对话了……知道她连自己和谁上了床,怎么怀孕的都不知道……那么,在他看来,她应该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吧?
雁雪眸影一滞,竟然没什么隐瞒的月兑口就道:“没错,我不认识他,至于怎么生下你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你舅舅知道我失忆过……”失忆的意思就是说她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但这不是她的错。
雁雪抬了抬眸,冷冷的看她一眼,随口“嗯”了声,又将视线垂下继续看书……
“哎呀,阿渊哥,你怎么在这儿?”门外,小紫的声音突然传来。
犹豫了一下,水漾般的眼眸又开始左右上下的扫视院子……又寻了个借口,说今早要和晴天一起用早膳,然后她就在这小院子里,从辰时呆到已时,可却一直没看到宋暮白的半片衣角……
几乎差点唇齿相接的两人同时转眸,便看到门外,一袭蓝袍的宋暮白气势全开,眉目冰冷的看着他们,那副表情,生冷得让两人不禁打了个哆嗦。
雁雪回神,发现宋暮白也正看着她,心跳突然加快,她咬了咬牙,一把推开宋暮白,站到一旁,故作清冷的道:“我不管你们有什么恩怨,总之……”她看向方骞:“总之你别来这里了,还有你刚才说的话我当没听过,方骞,无论你怎么想,怎么迫使自己接受我,可我还是要告诉你,第一,我变不回去了,就算嫁给你,我也变不回以前的沈雁雪了,第二,现在的我,不喜欢你,也不会嫁给你。”说完,看也不敢看宋暮白,她抬起步子,状似逃亡的走出房间,一出门,就对上小紫担忧的双眸。
宋暮白脚步戛然而止,他回过头,脸上的表情阴沉得吓人。
“咚咚咚咚……”此时,敲门声骤然响起。
“方才是方才,现在是现在,如今,请你出去。”
水杯溢满,她没好气的问了声“谁啊?”继续喝茶。
方骞双拳紧握,看着眼前这个浑身上下充满迷蒙春色的女子,眼底划过一抹沉痛,他走上前,拉起她的柔荑,眼神笃定的道:“我不是嫌弃你,我想你开心,既然你不愿放弃,那就我来放弃,什么家规,什么祖训,什么伦理道德,我都不管,我只要跟你在一起,雁雪,我只要跟你在一起就还……如果刚才我的话伤到你了,我向你道歉,但是我只是想你知道,我为了能和你在一起,我在努力,我很努力,至少,不要拒绝我的努力……”
小紫顺势放下手里的托盘,接过那张戏票,看了看,突然仰起头,露出一个甜美客人的灿烂笑靥:“好啊,今晚我们去看。”
他不是改称她“沈姑娘”?怎么这会儿又叫她“雁儿”了?
想到这个可能,胸口一阵闷堵,想也没想,他抬脚就往小角楼方向走去,却没发现自己现在的神情活像个吃醋的妒夫。
这声“老板”,叫得屋内众人都吃了惊,几个王公子弟诧大了眼,心想,莫非眼前此人就是那在京城中传得沸沸扬扬的沈雁雪?那个弑父弑母弑姐,带着个父不详的儿子,还以一介女流身份公然在京城开设青楼馆子的沈雁雪?
她进来做什么?方骞皱了皱眉,在他看来,这房间太污秽,雁雪不该进来,不过显然他忘了,别说房间了,就是这整间三层高的楼子都是她一个人的,她有什么不能进的?
可那人还没走出大门,只感觉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当即跌了个狗吃屎,这一跌,屋里的人登时哈哈大笑起来。
“爷,这位可是我们……”一位红衣姑娘刚想解释,却无故招来自家老板一记冷眼横瞪,她当即咽下嘴边的话,只摇摇头道:“方爷既然有事儿要处理,咱们就不打扰了……”说着,几人使足了力气掰开被拽着的大手,半刻未停,便齐齐逃之夭夭了。
“既然还没睡,何必假言推月兑呢?雁儿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宋暮白一脸委屈的说,边说,他边兀自在她对面坐下,一双欣长如玉的手撑着自己的下颌,黑若晶石的眼眸随波流转的盯着她。
看娘沉默,小家伙笑了笑,拉住娘的手,纯真无邪的说:“既然不想就不要勉强了,不管他出不出现,不管他是谁,晴天都会永远和娘在一起,他不会对晴天和娘造成影响,如果娘喜欢他,想见他,晴天也喜欢他,接受他,但是娘既然已经说忘了他,不认得他了,那他和咱们就没什么关系了,所以见不见都无所谓。”
是啊,这个孩子是她用性命换来的,就算是别人耕耘,她白捡收获,可她也付出了分娩时那种一级剧痛作为代价了,因此,这孩子她不会放弃,昨晚一听晴天说见到他爹了,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紧张,害怕孩子的爹跟她抢,尽管知道自己可以不折手段的将晴天留住,可总不能真的动手杀了孩子的爹吧?毕竟是生父,若是儿子真的很想见爹,她这么做不是让晴天恨她一辈子?
“呸呸呸,你这臭娘们,敢拌本少爷,你可知本少爷是谁。”那人从地上爬起来,凶神恶煞的对着伸腿绊自己的雁雪就吼,手上的拳头更是捏的嘎吱作响。
方骞愣了一下,才猛地回神,黑眸看到宋暮白强搭在雁雪肩上的大掌,锐眸一眯,狠声道:“放开她。”
废话不说,宋暮白疾步进房,二话不说拉过雁雪,强势的将她搂在怀里,神色阴鸷的看着方骞,冰冷的开口:“方大将军莫非是霸王硬上弓?”
雁雪瞥他一眼,淡淡的道:“出去。”
雁雪冷冷的扫了眼仍旧用炙热目光死盯着她不放的方骞,喟叹了口气,才声色疲惫的道:“你不是来这种地方的人。”
她竟然赶他走……
雁雪回眸,干咳一声,慢慢走向儿子,眼神却忽左忽右的飘荡……
几个娉婷婀娜的女子哪敢多呆,二话不说便起身准备走,可还不等她们踏步,一众公子哥们就不乐意了,拽着她们的胳膊就道:“走什么走?你们这万紫千红楼也太没胆子了吧,不就是个上门寻事的,叫上护院打发了便是了,她开口,你们还真走啊?”
“我为何没有资格?雁雪是我的未婚妻。”说着,他伸出手,直接朝那只分外碍眼的大掌袭去。
方骞没说话,只随手将那人甩开,一脸冰冷的站到雁雪身前,对着屋里的人冷声道:“烦劳各位世兄暂且回避。”
虽然她并不介意,可显然眼前这人是十分介意的,怎么,他还以为她会变回七年前那个天真憨纯,纯洁无暇的沈雁雪?她是该说他单纯呢?还是愚蠢呢?
“嗯?”她诧异,双眸睁大。
可宋暮白却似乎并不在意,仍是冷冷一笑,淡声道:“随便你,喜欢告状就去告吧,反正方大将军也就这点本事,不愧是皇上的宠臣,有靠山就是不一样……”话里话外,满是揶揄。zVXC。
其实这么多年来,雁雪始终坚持跟晴天说他爹已经死了,一是不希望儿子总是婆婆妈妈的问个不停,二就是下意识的不希望那个男人再出现,说不定被她这么隔三差五的诅咒,对方真的会被咒死呢。
素来自由自在,我行我素的雁雪在那烈火般的注视下,终究有些紧张了,她强将目光放在手中的茶杯上,端起杯子,啄了一口,却见对面的男子还不肯说话,皱了皱眉,唯有故作揶揄的寒声道:“你进来就是为了盯着我看?”
本以为对方这下该说正事了,却不料沉吟了一会儿,宋暮白竟淡淡的吐出一个字:“是。”
刚到门口,便听到里头莺莺燕燕娇笑声不断,雁雪朝小紫使了个眼色,小丫头也聪明,伸手就推开门,对着气氛高涨的房间内唤道:“方将军。”
站在大厅角落的小晴天看着这一幕,幽幽的冷笑一声,嘴角勾出一缕嘲笑的弧度:“哼,不是不喜欢吗?那紧张个什么劲儿?”
第二天一早,雁雪便在小紫的陪伴下,鬼使神差的绕到了儿子的小院子前……唔,他知道之前宋暮白都借住在这儿。
雁雪回到了小角楼,几句话打发了小紫,便扑进床褥里闷闷的想东想西,她先从床的这头翻滚到那头,再从那头翻滚到床底,再从床底趴在桌子,再从桌边渡到床上,最后窝在软软的床榻里不起来了。
想见吗?其实不太想见,毕竟那人就算有关系,也是和以前的沈雁雪有关系,若以心智来看,与现在的她根本全然无关。
那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小娘们竟是在赶他?当即火了:“让本少爷出去?你以为你是谁?”说着,那人竟轻佻的抬手,作势要模雁雪的下巴。
待房间一空,小紫立刻乖巧的阖上房门,将这硕大的空间留给了有话要说的两人。
“真的?”或许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周子渊兴奋得差点不能自持,整个身子都因为激动,颤抖不已。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见小家伙懒洋洋的从椅子里爬出来,抖抖凌乱的衣服,慢条斯理的道:“我刚才开玩笑的,其实我没见过我爹。”说完,也不解释什么,拖着慵懒的身子,慢摇摇的出了房间,路过宋暮白身边,小家伙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只绕开他,继续慢摇摇的下楼……他要回去冷静一下,今晚的冲击对幼小的他来说很严重……
雁雪面无表情的扫了屋内人一圈,突然轻描淡写的问:“几位很喜欢逛青楼?”
“这是什么?”小丫头纯纯一笑,盯着那张纸满脸好奇。
“娘?”小家伙一向起得早,一出房门就看到在院门口走来走去的娘亲,忍不住讶异的唤了声。
方骞点点头,表情仍旧一片严肃:“对,我要娶你,离开这里,只要离开这里我便能说服我爹娘,他们必定会同意,而且……”后面的话他突然一滞,因为他注意到雁雪的视线竟似乎越发冰冷讥诮了……他手上的力道不自觉的松开了些,脸上有些无措。
盯着那扇被轻易推开的大门,雁雪暗暗咬牙,竟然忘了上锁……
小家伙这一番老成的说辞,倒是让雁雪有些怔忡了,手心感受着儿子暖暖的体温,她笑了笑,将心底那一丝的担忧放下了。
宋暮白没说话,只一双眸子深深的盯着她,似要将她盯穿似的。
听到方骞这赤果果的威胁,雁雪突然蹙起了眉,心底有些不悦。
“方老弟,不过是个女人,值得吗?”一个绿袍男子站起身来,脸色有些难看。
另外的人也跟着附和:“是啊,方老弟,别为了女人跟咱们伤和气,做事可要分主次。”言下之意就是,他们是朝中新贵,而沈雁雪只是个街上一抓一大把的女人。
方骞脸上一红,铁齿咬得更响了:“你不用使激将法,今日的事我必定会据实上报,你隐瞒武功,本就居心叵测,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这是做臣子的分内事,至于你,现在立刻放开她。”
房里的雁雪本正兀自赌气,却突听儿子的声音响起,还夹带着个爆炸性的消息,她微楞,心头一紧,转过头,水眸眯着,声音却瞬间冷了几十度:“你说什么?”
宋暮白没说话,只一双黑眸扫了向三楼,淡漠的问:“方骞在三楼?”
方骞没吭声,事实上,从房门打开,一袭白衣,风姿卓人的雁雪出现在他眼前时,他眼里便没了别人……今日下了朝堂,被一行人富家公子拉了过来,他本是不想搀和进这群人中,毕竟这些人都不过是些不成气候的纨绔子弟,除了家中父亲在朝为官,别的也没什么可以结交的……他本正想拒绝,可突然听其中一人说是要结伴来万紫千红楼,不知怎么的,他脑子当时就充血了,然后就不知不觉的跟来了,刚才在楼下,他还鬼使神差的四下张望,想看看能不能找到想见的人,却不想这刻她竟找上门来,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可心跳却兀的加快了。
担忧了一晚上,加上昨晚和宋暮白那段不愉快,她一整夜几乎都是睁着眼睛过的,因此这会儿天没亮她就迫不及待跑过来了,一来是想确定宋暮白有没有真的离开,二来就是想与儿子谈谈,关于那个爹的事。
幸亏,儿子还是和她亲,这下子,她总算安心了……
心底原本对这人的一丝愧疚与同情,也在此刻消失殆尽,雁雪坐在椅上,笑看着他,神色间却刻意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妩媚,存心让自己看来与个青楼女子无异:“我就是这样,就算你想自欺欺人,也始终逃避不了我身非完璧,未婚生子,甚至开设妓院的事实,这就是我现在的生活,这种生活我过了七年,我觉得这比我以前在沈府的时候开心多了,你不想我开心吗?”她反问,唇瓣微翘,眉目含春。
一听这熟悉的名字,雁雪顿时眼眸一深,眯起眼睛,她远远的就上下打量起那突然而至的小丫头来,这丫头看模样倒是精怪可人,肌肤白若凝雪,五官细致讨人喜欢,尤其是一双大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满是灵巧。
看儿子这可怜兮兮的模样,雁雪倒是有些不忍,她刚伸手准备把儿子抱进怀里,可一转眸,却看到宋暮白一脸深沉的站在门外……
花四娘登时觉得自己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她干咳一声,连忙脚步一转,匆匆远离这让她莫名恐惧的俊逸男子,以前没看出来,现在才发现,这宋公子也是个气势摄人的主啊。
“喂喂喂,这楼子里的姑娘也太懦弱了吧?掌柜的,掌柜的……”有人不服气,作势就要出去叫人告状。
小晴天没说话,只是扬着一双大大的眸子若有所思的看着宋暮白。
脸上的红潮未退,不敢对视小紫,她只兀自走下楼梯,小紫愣了愣,却也连忙亦步亦履的跟上。
这件事安心了,还有另一件事呢。
雁雪点了点头,算是信他了,这才转过头,对着那群王公子弟道:“几位往后只怕要戒了这逛楼子的毛病了,因为从这刻开始,京城内无论大小青楼,都不会再接待几位了。”
方骞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他连忙伸手,紧抓住雁雪的双肩,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认真的说:“好,我不来,那你跟我走。”
而那些王公子弟见门外站着个标致的气质美人,浑身白衣胜雪,眉目如画,虽五官不是顶级,可通身的气质却清澈逼人,看着就像个大家闺秀。几人不禁暧昧的望望方骞,又望望门外的人,其中一个浑身名贵的少年笑得揶揄道:“哟,这找上门的是谁呢?方老弟,哥哥还以为你当真禁欲多年,没想到还是藏了个小佳人的呢,哎呀呀,可隐都够深的啊……”
可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的雁雪却听不出那股酸气,只觉得对方在揶揄讽刺她,她小脸一抬,眼眸厉了起来:“玥王多虑了,我的事,何时轮到你管?”
“……”雁雪沉默了。一想到方才在厢房里,她竟因为那一瞬间的失神差点被方骞强吻,她突然有些后怕,虽然作为一个现代人,贞操观念应该是看得很淡,可因为她上一世临死前都没谈过恋爱,因此对男女感情之事懂得实在不多。所以如果这一次真的被方骞吻了,她应该会很后悔吧,或者清醒之后她就会下意识的将方骞杀了……
凝芳故意调笑了周子渊一阵,周子渊脸皮薄,没说几句就羞得逃之夭夭了,两个丫头笑眯了眼睛,小紫端起托盘,边往屋里走,边问凝芳:“凝芳姐又来找宋公子了?不过今日一早我就在这儿,倒是没看到宋公子,是不是还没起呢?”
宋暮白脸色一僵,还是不甘心的道:“刚才在厢房里你怎么不说,当着方骞的面骂我一顿,他不就知道你的心意了。”
“我说了你没资格命令我。”宋暮白的声音里透出点点散漫,可拥着雁雪的手臂却紧了紧。
雁雪又咳了一声,走到儿子面前,模了模他的头,不自在的问:“昨晚你说的事……你说你爹告诉你,你的出生是个意外,所以,你真的见过他了?”
爬出床褥,在屋里渡步走来走去,走去走来,最后她停在桌边,猛地又一掌拍在桌子上,这一掌没用内力,因此她柔女敕的小手击得通红,也不顾手疼,她清亮的眼眸突然厉了起来,再次对着空房间愤怒的咆哮:“戴面具的,有本事你给姑女乃女乃滚出来……”吼完冷静了半晌,她又不由得苦笑,戴面具的?呵,她现在才发现,她居然连那面具男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所以,意思是……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然后对梦中那个见过一面,却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男人心动了?然后她还神奇的把对梦中男子不明所以的感觉,移情的转嫁给另一个现实中的男人?
“雁雪,你还好吧?”方骞灵敏的发现了心上人的不适,连忙担忧的问。
是啊,对于一个对恋爱一无所知的小清新,因为一个吻而对某人心动,这没问题,可问题是那是个梦,那只是个梦啊,对着梦里的人发情,她有饥渴到那个份上吗?还是她中邪了?
不知纠结了多久,突然,她重重一锤,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喝道:“可恶,到底那个梦是怎么回事?”
谁不知道生性多疑是帝王的通病,加上当今皇上登基时日尚浅,更是处处提防着宗亲王胄,而众所周知,五王夺嫡后,玥王就是因为这份闲散无用,才保存了自身性命,平安大吉到今日。
“将这群人扔出去,再下我的令,告知整个京城的大小青楼,若是再有青楼敢招待这几位,便是与我沈雁雪过不去。”闲闲淡淡的说完后,几个王公子弟还傻着眼无法回神,而早已严正以待的护院就立刻一拥而上,将这些还处于见到传奇人物的震惊中无法苏醒的家伙拎了出去。
若是平常,雁雪指定早就挣扎了,可不知怎的,如此相近的靠近宋暮白,她似乎在他身上闻到了梦中所闻的清莲香气,脑子有些浑噩了,那个梦,又一次如此清晰的回放在她脑海里,让她脸颊兀的一红。
“走?”雁雪眯起了眼睛,清冽的目光迎视上方骞执着的目光。
“呀,老板。”凝芳最近总往小少爷的院子来,倒是与小少爷不拘谨了,可一进屋,却看到端坐在躺椅上看书的雁雪,立刻挺直了背脊,有些惊讶,又有些紧张的唤道。
愣了一下,雁雪有些不自在的别过眼,心里却蔓延着一股失落。
“方将军,我们小姐有些话与你说,方便出来一下吗?”小紫看了看主子的脸色,努力沉着脸,双目认真的看着方骞。
说完他正准备绕开桌子,朝雁雪走去,却见雁雪竟先一步抬步踏进屋内……
“姑娘可真是好大的口气。”可门声里。
“不对不对,这太不科学了。”虽然古代不需要讲求科学,可还是太不对劲了。
那被唤作阿渊哥的护院搔了搔头,脸上更红了,却还是鼓起勇气说:“这是……这是戏票,今天晚上酉时,城东戏园子演《西厢记》,我想……我想请你一起看。”
咽了口唾沫,雁雪强打起精神,板起脸色,却没去纠正那个称呼,只冷冷的说:“不请自来,还私闯女儿家闺房,玥王可真是能人所不能啊。”
她这一唤,原本调笑嬉闹的众人都停了下来,齐刷刷的目光朝门外投去,七八个窑姐儿见来人是自家老板,不禁有些纳闷,又再看向一旁高大俊朗的方骞……心里嘟哝,老板怎么亲自来找方将军?
凝芳心底叹了口气,刚想拉着小紫到门外叮嘱一番,可不慎抬眸,却见本正专心致志看书的老板,不知何时抬起了头,而且正用一双如腊月霜柱般逼人的寒冰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凝芳身子一抖,只感觉一股冷风吹进她的衣襟,冷得她几乎跳起来……她再也不敢在房间里停留了,转过头,小丫头撒丫子就跑远了……
房间里,雁雪继续垂眸看书,小紫欢欢乐乐的换着茶,晴天则回到房间,继续鼓弄他的草药,鼓弄了半天,他又掏出个罐子,从里面取出两只五彩斑驳的毛蜘蛛,轻轻扯断毛蜘蛛的几条腿,趁着蜘蛛伤口了流出绿色的脓液时,将脓液滴进草药堆里,直到把毒蜘蛛体内的脓液全部挤干,他才顺手将干瘪的蜘蛛躯壳丢到一旁,兴致勃勃的继续弄他的脓液草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