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便见远处浩浩荡荡的果然来了一行人,为首那一袭棕绿曳地长裙,外披雪色皮裘的端雅女子,正是刘妃。
“宋都尉一会儿就与刘妃娘娘一块儿进来吧,奴婢先进去通报。”说着,赵姑姑便急忙抬脚进了殿门。
宋右没说什么,心底虽然担心得紧,但礼数不可废,因此他唯有站在一旁候着。
而宋暮衡听到她这毫不避讳的措辞,俊眉微挑,轻轻扶开怀中的刘妃,眸意似笑非笑的看着高位上的沈雁雪,淡淡的问:“怎么回事?”
燕妃的目光当即落到了刘妃身上……
燕妃不禁一阵恶寒,对于爱装蒜的女人,她向来没什么好感。
这个女人,竟然敢说她恶心?她真想立刻杀了她。
刘妃应了一声,若有所思的目光投向百来殿大门,又回首看了看宋右,低低一笑:“听说里头的人是宋都尉带进宫的,看来当真是皇上的新宠,竟然劳累宋都尉亲自守办。”
“既然是新人,便是不懂规矩的,姐姐何必置气。”燕妃闲散的说道,抬首便对赵姑姑道:“还不领刘妃娘娘进殿?”
宋右拱手,行礼道:“刘妃娘娘吉祥。”
刘妃惨白着脸,看着眼前这竟然装傻充愣的女人,心里愤恨得牙痒痒,而燕妃则是抿着双唇,眼中虽然也是不可思议,但不可否认,她心底竟然有那么丝痛快。至于云妃与香贵人,早吓得缩在一起,大气都不敢出了。
刘妃忍无可忍,沉着脸大喝一声:“那女人算什么东西?本宫亲自前来,还不见她出来恭迎?”
雁雪无奈的耸耸肩,眸光无辜极了:“不是我不让他走,是我儿子不让。”
就在这时,外头突然响起内侍的高叫声:“皇上驾到——”
只是这气概,却是装出来的。
刘妃鹰锐般的视线横在高坐上,那一脸疏淡,眉目含春,顾盼流转的女人身上,这女人她见过,就在冬宴之上,那日她可是大出风头,不过此女不是玥王的未婚妻子吗?怎么住进了百来殿?
雁雪偏头打量了一下这位眉目清冷,似乎对她极为不满的女人,笑了一下,淡淡道:“暂时出不来,还在昏迷。”
刘妃冷笑:“自然没有。”
可这女人所表示出的狂妄让她的确忍无可忍了,她对待刘妃尚且都有三分忍耐,这女人却如此公然的挑衅,这算什么?传出去这可是说她百来殿的人没有规矩。
这刘妃人前素来是个雍容高贵的扮相,可只有在皇上面前,才会露出这等小鸟依人的模样。
“啊——”
众人这才回神,刘妃眼眸一闪,当即收拾好心情,脸上做出泫然欲泣的表情,等着皇上进来……
这个女人,绝对是个危险的存在。
燕妃有些古怪的笑了笑,心想,如今皇上来了,却不知皇上是会帮谁?
看来,不用抬出皇上来,她就可以解决这群人,沈雁雪,呵,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门外,宋右倚在门柱上,目光深沉幽暗的隔着重重人群看着那高坐上优雅如仙的女子,不知为何,目光竟再也移不开。
刘妃也有儿子,是四皇子,而前几日听说皇上到儒生堂巡视皇子们的功课,就在众皇子中公然表扬了二皇子一番,还说他聪明敏捷,将来必定是国之栋梁。
皇上竟然来了……
燕妃蹙起了眉,想着屋内之人只怕的确很受圣宠,否则怎么敢进宫第一天就置喧刘妃,倒是太胆大包天了。
一时间,抽气声响彻殿内,赵姑姑只觉得脑瓜仁儿都疼了,这沈姑娘可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胡话?
见他沉默不语,又想到宋右到底是皇上的人,刘妃便冷笑一记,也不再相逼,只抬步便往殿内走。
“皇上,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刘妃一见皇上来了,立刻扑上去,湿润的双眸看来楚楚可怜,柔软无骨的身子直接依在皇上怀里,娇媚的声音显出万分的委屈。
这女人居然有儿子,是皇上流落民间的龙嗣?难怪她敢对自己如此狂傲,原来是仗着有子傍生,可恶……皇上竟然在宫外与这女人早有苟且。
而宋暮衡一进来,加上后面的一众宫人,这原本硕大的北殿,竟一时间变得有些狭窄。
早已接到通报的燕妃、云妃、香贵人早各自出了寝殿,走进穿堂,等在院子里了,看到一行浩荡的刘妃,燕妃先是鄙夷的讥笑一下,后才步上去,淡淡的问:“姐姐怎么来了?”
赵姑姑悲惨的顶着无数人尖锐的视线,四下寻望,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咬着牙沉默了很久,她才口气凶厉,大有点恶狠狠意味的道:“本宫不管是你,还是你儿子,总之本宫要带皇儿走。程嬷嬷,进去把二皇子带出来。”
刘妃见燕妃不语了,冷笑一记,看着雁雪又道:“昏迷了也该回宜春殿诊治,本宫是二皇子的母妃,妹妹还什么都不是,越俎代庖只怕惹人非议。”
皇上进来,你不下跪请安就算了,还这么大摇大摆的坐在首位上,这可是大逆不道的罪过。
宋暮衡一袭龙袍步履高然的踏进北殿,身后是成串的宫人随行,殿内的众人见皇上来了,纷纷退开两边,恭敬的跪地恭请。
燕妃也不负众望,那新人既然进了她的百来殿,那便是隶属她的管辖,不管她对那个女人的看法是什么,做法又是什么,可却断然不会让别殿的人欺负了她,欺负她就等于直接踩上百来殿的大门,燕妃可不是云妃那样懦弱胆怯的性子,她可不会让人欺负上门。道自过冷。
一时间,殿内有些人便开始冷笑,想着即便你是皇上的新宠,可当着众人面如此扫了皇上的颜面,皇上九五之尊,莫不是还会公然包庇纵容你?
雁雪眨眼,吃尽手中的糕点,旁若无人的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待感觉到口腔中的干燥消失了些,才挑眉问:“所以没有带礼?”
“小公子饶命,小公子饶……啊——”
雁雪耸耸肩,一脸随意:“我也不知道。”
只见她微微一笑,端庄高傲的姿态让她看来如九天凤凰般高高在上,这整个后宫没人会否认,刘妃绝对是最像皇后的女人,就算她只是一介妃嫔,甚至连贵妃的位阶都没爬上去,但是她无论是气派还是雍容华贵,对外展露出来的魄力手段,都无疑让人觉得,她从骨子里就有一种一国之母的气概。
如此……
“程……程嬷嬷……”刘妃愣愣的看着倒在自己脚边,昏迷不醒的老嬷嬷,脸色当即惨白。“啊啊啊——”
雁雪无视她眼中的斥责与错愕,摊摊手,无辜的道:“我明明坐在这儿一动不动,你可不要冤枉我。”说着还故意噙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那娇嗔带怨的表情如此可人,让倚在门外的宋右不禁扯了扯嘴角,有些想笑。
刘妃冷笑,抬步进了殿内,却见正殿里半个人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
雁雪点点头,冷目一瞥,对着赵姑姑道:“送客。”
身后一个年约四十的老嬷嬷的走了出来,恭敬的应了声,又招呼了两个小宫女,也不与高坐上秀绝女子招呼,直接就进了内门。
“你儿子?”刘妃瞪圆了眼睛,整张脸难以置信。她迅速的转头看向燕妃、云妃、香贵人,却见三人脸色如常,像是早知道了。她目光一狠,看着雁雪的眼神几乎要将她生吞活剥。
想到这里,刘妃眼神又阴暗了半分,这女人上次见到她便让她心生警惕,此女虽说五官不算精致绝色,却难得的一身的气质,那是一种就算是不施粉黛,也能让人过目不忘的特别存在,就如现在一般,她闲散的坐在那儿,明明动作简单,举止尚不算文雅,可单是这么看着她,便让人有种仿佛正在观赏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一般。
至于雁雪的反应更直接,她猛的跳起来打了个哆嗦,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然后毫不避忌的吐出一句:“好恶心。”
燕妃柳眉深蹙,意识到刘妃正含笑的看着自己,那带笑的瞳眸中似乎在说“燕妹妹可不能徇私哦”。
再看旁边,另外两个宫女一人抱着自己的左手,一人抱着自己的右手,却也晕了过去。
刘妃见皇上竟不为这女人的口出狂言而斥责她,还用如此温言细语的声音问话,不觉心头颤抖,双手揪得更紧了。
赵姑姑早在门外等候着,一看到来人,也不惊讶,作揖着道:“奴婢见过刘妃娘娘、燕妃娘娘、云妃娘娘、香贵人……”
赵姑姑立刻如蒙大赦,连忙支着手,恭请几位娘娘。
莫非上次是皇上故弄玄虚?
刘妃阴冷的扫了燕妃一眼,燕妃也不回避,大大方方的回了她一记。
众人不免齐齐看向赵姑姑,等着她解释。这新人不出门迎接老人也就算了,她们进了正殿,却还不见她的人影,这算这么回事?
赵姑姑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见槅门帘子被轻拨一把,接着,一袭白裙的秀绝女人,右手端着盘糕果,左手捏着快云松糕边往嘴里送,边一脸慵散的走出来;当她看到屋内多出来这么多人时,也没什么反应,只斜了一眼,便径直上了首座,放下糕果盘子,盯着众人云淡风轻的问:“来拜访,可带礼了?”
敛了敛眉,收敛住眼底的所有情绪,刘妃一转头,毫不奇怪的在燕妃眼中看到了一抹阴冷,她冷笑一声,想到燕妃这不知收敛为何物的愚蠢女人,心思一转,便起了借刀杀人的意头。
“刘妃娘娘息怒,奴婢这就去……”
刘妃看她一眼,对于这个从不掩饰自己善妒犀利的燕妃,她说不上什么感觉,宫中女人,但凡背地里有多少污秽思虑,阴狠手段,却从不会明面上表示出来,可这燕妃,却是毫不避忌,好听的是说她性子直爽,不好听的,就是愚不可及。
是啊,越是表现出来的人,就越是心思简单,憨傻痴苯,这燕妃,在刘妃眼里就是这样的人。
“不是妹妹请本宫来的吗?”刘妃莞尔一笑,笑意不深,眸中却隐约带了丝恰到好处的“不满”,对,不是嫉妒,不是愤恨,只是不满,因为她是顾忌祖宗规法的人,所以她对恃宠生娇的新人“不满”。
雁雪依旧闲散的吃着糕点,时不时喝口茶润润,模样恣意非凡,仿佛眼前这些人根本不存在一般。
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沈雁雪进宫第一天就弄出这么件事来,这后宫嫔妃皇子的事,与她何干?她何必惹祸上身?
燕妃气息一冽,便冷着脸开口:“刘姐姐是知道妹妹请了二皇子到殿内做客,特地来接人的,劳烦妹妹将二皇子请出来。”
“宋都尉也在?”刘妃在老远便看到了一袭轻盔的宋右,绯红的唇瓣勾了勾,眼底媚波流转。
而惊醒他的,是内门里突然响彻天际的嚎叫声……
北殿因为空置已久,因此树丛花坛什么都是空荡荡的,乍一看倒是有些冷清,刘妃走在最前后,燕妃与她相隔半步,紧随的是云妃和香贵人,再然后是一大帮子的宫人,多数是刘妃带来的,而最后,则是仍旧一脸沉思的宋右。
一旁的云妃与香贵人互相打了个眼色,没说话,只等着一殿之首的燕妃主持大局。
所以不管眼前这女人多不礼貌,多么罔顾法则,她都一心为她遮掩,只因为就算要说,也是关上门自己人来说,容不得在外人面前丢脸。
低笑一声,燕妃眼底划过一丝悠然:“原来如此,二皇子也多少日子没过来坐坐了,不想与我们那新妹妹倒是投缘,既然如此,妹妹就陪姐姐一道过去看看吧。”
刺耳的三声嚎叫声接连响起,接着,珠帘掀开,就见三条身影直直的从门内飞了出来,再重重的跌在地上,却再也动弹不起。
刘妃未语,瞥了她一眼,场面话也不愿说了,径直就往里头走。
无数双眼睛登时充满怔忪的看着大殿地上那晕厥不醒的三人,没有人再说话,寂静的空间内针落可闻……
不过这样多管闲事,可不是好现象。
“你……”燕妃眉头越蹙越紧,她这人很护短,只要是百来殿的人,就是她再讨厌,再不喜欢,那也只能轮到她欺负,她压制,断不能被外殿的人凌辱了。
赵姑姑额上的汗再次密布……那个,刚刚沈姑娘明明在这儿坐着的啊,怎么一回头人就不见了?
倒是雁雪,听到外头的高叫声,冷冷一笑……哼,宋暮衡,不用点法子,当真逼不出你了。
“你……你……你居然……”过了半晌,刘妃最先回神,她颤抖着手指,讶异的指着高坐上的秀绝女子,满脸的不可思议:“你居然敢伤我的人……”
想到这里,燕妃不觉黯下了眼中的泠然,若事情牵扯到皇子的安全,她到可以体谅这新人的态度了,只怕她是看出了里头的门道,才故意对刘妃示威的吧,也是,这新人才刚进宫,对这种事自然还存在着一丝血性,对小皇子怜惜也是正常的。zVXC。
赵姑姑额上猛地一汗……想到刚才她提起让沈姑娘出门迎接时,沈姑娘那鄙夷冷漠的目光,她浑身一震,不敢说话。
“这不是你们百来殿的新人将我家皇儿领来做客,我这做母妃的,倒是要亲自过来接人了。”话说的讥讽任谁都听得出来,口气里隐隐还带了些尖锐。
想到眼前这人非但不是新人,恐怕还非常得皇上恩宠,刘妃咬牙切齿,脸色更是晦涩难明。
“你不知道?”俊眉高挑,魅惑的眸光扫了一圈,最后将目光投在地上那三具“尸体”上,冷冷一笑:“你做的?”
“不是。”轻松的否认后,她重回到椅子上,再次悠然的坐下。
昏迷?
“哟,说是新人,已经有老人的派头了,赵姑姑不是打前回来通报吗?怎么明知道本宫要来,也没人出来迎接?”刘妃口气凌厉,一句话,便将屋里的人定了个“以下犯上,罔顾遵循”的罪头。
宋右没说话,心底却蹙起了眉,他本就不是隐忍的性子,心里有火就要出,可眼下明知道刘妃是来找茬的,他却为了怕给沈雁雪多添麻烦,唯有强压下心头的火气。
燕妃眼眸一眯,突然想到方才书翠所禀报的有位皇子落水了,她让了书翠去打听落水的是谁,只是书翠还没回来,因此她没想到那人就是二皇子。
燕妃随即跟上,后头等着看戏的云妃和香贵人自然也不能错过,只等到一群人都进去了,尾随其后的宋右才抿着唇,蹙着眉,考虑着一会儿若是真出什么事,自己要不要抬出皇上的名头先将事情压下去?
莫非,因为这样,招妒了……
这“恶心”二字不算太大,却也清晰可闻。一时间,众人的视线再度齐刷刷聚集到她身上,有些惊恐,有些窃笑,而刘妃更是因此脸色发青,一双纤纤玉手揪在一起,指尖发白发冷。
而这么多人中,只有小棠子是最平静的……
小棠子鄙夷的看着跪地一圈的众人,心里喟叹着“不要用那‘不知死活’的谴责眼神看着沈雁雪,这个女人绝对比你们想象的更加狂妄无礼,作为一个被压榨欺凌得哭都哭不出来的过来人,他可以很负责任的说一句,此女,是变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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