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下,缓缓起身的楼子言多了分慵懒和妖魅,发丝舞动,衣袍飘飘,望着两人静静的笑。
冷清一二话不答,手腕一扬,银丝化成利刃,似银蛇吐信张牙舞爪的直奔楼子言。
“楚少夫人好身手。”
握着宝剑的手指一片惨白,她拼命的提着剑想去救人。
迷迷糊糊的来到前寨,一片血腥,到处是杀戮。
老爹不再认她这个女儿了……
“啊,疼。”被踹到伤口,叶白连喊了一嗓子,却被自己的回音吓的一下捂住了嘴,半响后才怔怔的转头看向冷清一,“这是什么鬼地方?”
在她饿的半晕时,那条人腰粗的蟒蛇终于现身。
每一张脸上都是鲜血淋淋,狰狞无比。透着铁青色。
一脚照着还在发蒙的人踹过去,冷清一撇撇嘴,“你是鬼,我还活着。”
为什么留下她一个人?
突然耳边响起一声凄厉的大喊,“都是你,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非要和老寨主作对,任性的留下那个姓楼的,咱们寨子怎么会被破?”
有细雨轻盈的落下来,似是老天特意在为着那些死不瞑目的满山寨的人送上最后一程。
“凭什么我先进呀。”
说是砍柴,其实是让她去山上杀那条蟒蛇!
她被吓的哇哇大叫,拼命的跑,哪里逃的过?
几声哼哼,叶白连疼嗷嗷叫着醒了过来。
她知道这不应该是真的,老头子早死了。
寨中防布不说固若铁桶,可单凭那些官兵,没有个十来天绝对攻不上山!
就是不能找山外头的小白脸。
一连串的响声过后,就在冷清一拉着叶白连急欲离开时,变故突现——
“你如果杀了他,先杀我。你要赶他走,我也跟着!”
满头青丝乱舞里,就看到那霸道绝伦的一掌啪的击打在石壁上!
们中天过。是楼子言,她是罪魁祸首?
“你不配做我的女儿,你不是我的女儿……”
揉揉酸疼的四肢,跌的,疼的她直咧嘴。
身侧叶白连除了手紧紧的握着她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自己是罪人?
手里拿着被老头子硬塞过来的烤鸭,冷清一大口大口的咬起来。
整个世界仿佛在这瞬间崩塌,摇摇欲坠里,冷清一眼中流出的全是血泪。
还好身侧叶白连用力握着她的手,不然她都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
“对,她不配作咱们的少寨主,她是咱们寨子的罪人,该三刀六洞七十二剐!”
睁开眼,看到眼前的情景简直以为自己在作梦,“地狱原来是这样的?”
她们一定没想到送她们上路的会是被她们家少寨主留在山上养伤的楼子言吧?
你才地狱呢,老娘还没活够!
可惜这个身子本身没有内力,平时打出去唬唬人还可以,现在却是半点用没有。
雾气飘渺里,阵阵的厮杀声响起。
可这样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她模的到,感受的到,甚至连烤鸭的味道都是一样的!
老爹也恨她!
脚下竟然是晃的人双眼睁不开的金蔓石铺就的地砖!
她想站起身去伸手拉住那个身影,她想告诉他,是她错了。她这就去死,就去地下陪着他们。
脚好像不是长在她身上,软绵绵的没有半点力气。
寒冽的阴风里,呜咽声声。似是苍天也在悲泣。
一口血喷出来,冷清一直接就晕了过去。
是老爹的声音!
可他的脸上却是微笑着的……
眼都睁不开,风好像刀子似的,刮的身上的肌肤生疼。
你不是我的女儿,你不配做我的女儿,你是罪人……
那一年春天,她在家闲的无聊,带着人抢了三叔叔的令牌下山去抢镖。
是啊,我为什么不去死呢?
是红的刺眼的血!
这山洞到底是哪个败家子布置的?
个个被一剑封喉,脸上全是愤怒和震惊……
就是这句话,楼子言被留在了山上。
一个个的都死了,死在她的眼前……
另一侧,冷清一拽起叶白连,“走。”
血丝自她的唇角流下,她扑通一声瘫软在地下,是,都是她的错。
好半响才回过了神,这一下她啊的张大了嘴,靠,这是什么地方?
手中银丝胡乱的挥出,试图在石壁找一个固定点。
出气多吸气少,手抬到一半就咽了气。
他们看着她的眼神是恨,透骨的恨,冰冷而不带一点温度。
这是幻境吗?
耳边是雷大叔咆哮的怒吼,“姓楼的,老子作鬼也不会放过你……”
单薄的身躯,短短的手脚却被爹爹硬逼着扛着斧子去后山砍柴。
她抬脚踹翻那小厮,提着剑便要去前寨看个究竟。
地面突然下陷,两人的脚下凭空出现两米余宽的黑洞。
可她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身影越走越远。
她若不狠,没有手段,那么死的就会是她!
有红色的河流在她脚下蔓延,妖艳而刺眼的红,刺的她双眼流出了血红色的泪。
醒来时已经是事发后的第五天。是三叔叔救了她,打死了那条蟒蛇。
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幽幽的声音,“他们都死了,你为什么还活着?”
同时,趁着楼子言闪身躲避银针之际,她自袖子里顺出最后一个小瓷瓶,拔开瓶寨,扬手就洒了过去。
只是身子才一动,画面又转,竟然变成她五六岁时的情景。
后来,老头子手段一次比一次激烈,让她杀人,让她学偷袭,让她带着很少的人下山去干活。
冷老爹脸色铁青,恨恨的看着自家的女儿,小白脸有什么好的?
我还什么不去死?
有小厮跑过来,全身带着血扑倒在她脚边,“少寨主,快走吧,官兵打上来了。”
斜侧着看了他一眼,抽了下嘴角,这可怜的娃,老天保佑呀。
似是又晕了过去。
血肉模糊中,她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嘴唇被她咬出血,整个人扑到在地下。
左?右?
三天三夜,她没水喝没东西吃,只能喝些露水,吃点野果。
结果,却掳上了一个男人:楼子言!
“我绝不同意留下这个男人,要么,杀了他,要不,你赶紧把他放下山。”
眼前的情景好像春夏四季在跳转,忽而,冷清一长到了十八岁。
聚事厅里,父女两人头一回真正的吵了起来——
“好。”
最后的记忆里,她拿着斧头拼命的一下下砍向那大蛇……
坐起身子,冷清一就听到外头的厮杀声,哭喊声。
“是,一一不哭。”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剧烈的疼痛中,冷清一的双手先落了地。
她以为老头子只是和她置气,用不了多久父女两人就会合好如初的。
是呀,我为什么还活着?
耳边是一道道凄厉的指责,是冷老爹愤怒的憎恶的眼神,是那一声声削骨剜心的话——
这回没走多远竟然是一间石室,轻轻一推,石门咔嚓一声打开。
如果是,她宁愿长醉不醒!
身旁不远处砰的一声闷响,是叶白连倒在地下。
两人闪在一侧,半响没看到动静,冷清一瞅了眼叶白连,伸手往前推,“你先进。”
无色无味的粉末对着楼子言铺头盖脸罩下。
咔嚓,咣当。砰,啪。
怔怔的,冷清一侧了下头,嘴唇蠕动了下,嗓子又涩又疼,刚才哭喊的。
为此她和老头子置了半个月的气,她怨他狠心!
“老爹。”
耳边风声啸啸,除了风声还是风声。
绝望,悲伤到了极点,冷清一整个人坐在地下成了木偶般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幽幽醒来,火光冲天,映红她素白的窗棱纸。
“老爹,你看的到我?你真的看的到我?”
纯真的微笑里,她最后望了眼满山的血红。
听风辩位,楼子言扬手对着两人的方位狠狠劈来一掌。
老头子在一次下山之后是被人抬着回来的。
心里不是没有怨怪,可后来渐渐的就明白了过来。
可是后来,后来……
光两边的夜明珠弄出去,绝对能买半个国家!
“不知道,你能不能走?去前头看看。”
四周一片刺眼的光芒,墙壁上大大小小一路挂满夜明珠。
提着剑走出去,门口被绊了一下,低头,是她的几名女侍。
冷清一的泪哗的就掉了出来。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一脸的洛腮胡子,咧开嘴满口的黄牙,捧着个油浸浸的纸袋朝她一脸的傻笑。
可到最后,她一个都没救下,只是徒然的看着一个个为了护她而倒在地下的兄弟叔伯们。
抬手轻轻的拭去嘴角的血丝,冷清一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属于婴儿般的甜美。
还有人爽朗的大笑,“儿郎们,都给老子手脚干净点,谁出了差子老子抽他!”
石洞里犹如白昼,亮堂堂的,一片死寂里,冷清一浅浅的呼吸声都听的清清楚楚!
阴风阵阵里,犹如置身于人间的修罗场阴间的地狱。
想走?没那么容易!
第四天。
“他们都在指责你是凶手,是你害的他们。每个人都说你该死。你说,你为什么还活着?你为什么不去死?”zVXC。
一次次的,她回来时不是伤就是半死,可庆幸的,是她一路就这么撑了过来。
直接就扑通一下跌坐在了地下。
冷清一几乎整个人都被掏空,跌坐在地下,连血泪都流不出来了。
轻赞一声,楼子言扬手,五指连拍,凌厉的掌风直击半空中的银丝。
冷清一欢喜的转身,想寻着声音去找人。
杀声震天,血色四溅。
“是呀,她就是凶手,她是罪人。”
只要她喜欢,山上这么多的儿郎随便挑。
他的身后,冷清一也抬脚跟上,“里头有什……”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轰,冷清一就觉得眼前情景一变,下一刻,她竟然置身在了山寨中!
冷清一以为是在指她,可现在她想明白了,当时老头子指的是她身旁的楼子言!
刘老伯抱着一个官兵迎上一柄长剑,两人的身子被穿糖葫芦一样穿了个透心凉。
她已经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幻境了。
“杀了她……”
她迷糊的抬头,泪眼模糊中,一张张以往熟悉亲切的脸,如今都带着一脸的厌恶和嫌弃瞪着她。
叶白连以眼神示意冷清一,冷清一挑了下眉,随手一指,“左边!”
话是这样说,可还是先冷清一一步小心的走了进去。
那小厮抱着她的腿哭喊,“是楼子言,那个姓楼的偷了咱们的布寨图,买通了寨中守门的……”
看着眼前面色沧桑的老爹,她心里全是苦涩。
却不防另一侧冷清一纤手连点,天女洒花般的银针兜头向着楼子言就挥了过去。
全身骨头咔嚓嚓在响,为什么她没死?
猝不及防的,冷清一和叶白连来不及反应,两人的身子已经飞快的坠了下去。
肯定是老头子发现楼子言的不妥,却被半路灭了口。
她怕的要命,可爹爹却不顾众位叔伯反对,执意把她丢到了后山。
有个半大的孩子突然呸的一声冲她淬了一口,脸上一热,她拿指尖试了下。
“找她报仇……”
一声大喊,冷清一轰的一下整个人都傻了,这是老爹的声音。
“傻丫头,哭什么,爹不就是晚回来了几天吗?我的女儿流血不流泪,擦干喽。”
咣当,手中的宝剑滑落在地,冷清一面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
几乎令人窒息的冰冷而腥热的噬血气息中,她动作轻柔的举起了手中长剑。
凌厉的掌风雷霆般的击来,冷清一拉着叶白连狼狈的闪开,擦着她的发丝而过。
七拐八拐的,直到两人快要转晕时,前方又一次出现一个分岔口。
双手用力的捶着地,手背上全是血,她发疯般的朝着那些人喊,“你们杀了我吧。”
“不可能。”
“哈哈,丫头,这是爹给你带的最爱吃的烤鸭,看看,还热乎着呢。”
两人沿着山洞方向往里走,一路上的奢侈繁华令的他们直咂舌。
那个时侯她才五岁多一点呀。
眼看着三叔叔被敌人一剑砍倒,眼看着四叔叔被敌人一刀削了脑袋。
重重的攻击下,饶是楼子言身手精妙也落了个手忙脚乱。老爹,各位叔伯兄弟,我这就去向你们陪罪。
咱们是一家人,黄泉碧落永不分。
眉眼弯起,冷清一轻轻的把宝剑举到脖颈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