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甫入手,冷清一便是脸色一白——
这剑是小白连的!!
指尖下滑,移至剑柄下端,那里,果然有一个字,熟悉到骨子里的字。
一个有些歪斜的小小的白莲花的莲字。
她故意把连刻成了莲,当时为了此事小白连和她赌了十天的气。
可却又实在舍不得这剑,后来这剑就成了他寸步不离身的武器!
如今,剑被人送了来,那人呢?气却莲是。
心似是被一只大手给揪住,冷清一眼神凌厉的看向来人,“送剑的人呢?”
“回少夫人,已经走了。”
走了……握着剑柄的玉手紧紧攥了起来,上头隐隐可见青色的筋脉。
“那人可留下话?”
“回少夫人,来者是名年轻的男子,一身的小厮打扮,他说,若少夫人看到此剑问起,便请少夫人于今日下午出城,去南郊的镜月小恐。”
“镜月小恐?这是什么地方?”
冷清一皱了下眉,她还真的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樱桃屈膝,“少夫人,这是一处闲杂的庄子,里头种满了梅花,每到冬日那些王公贵族甚至公主皇妃都会在那里赏梅宴请,前几年是因着您身子不好,自然没人邀请您,今年却又是这番情形……您不知此处也是应当的。”
这么一个雅人儿的地方呀,要是她杀起人来会不会脏了那里的梅花?
念头转过,冷清一挥手让那嬷嬷退下,想了下,“樱桃你下午陪我出去吧。”
“奴婢自然陪着少夫人,可少夫人您确定要去么?”
樱桃满脸的不赞成,虽然她自冷清一的脸色里看出自家主子对这剑的主人应当是极其的看重,可再怎么看重,少夫人如今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啊,世子偏又不在,若万一出点什么事,她们这些当奴婢的就不用活了。
“樱桃,你有家人么?”
“只余下一个妹妹。”
“如果有人要伤你妹妹,你会如何?”
“……奴婢会和他们拼命!”樱桃脸色微变,定定的看着冷清一,轻轻的回道。
“这就是了,这剑的主人虽然不是世子爷,也不是大哥,但却是我这辈子最为看重的一个人,说是亲人半点不为过。”语气微顿,冷清一的手轻柔的拂过那把剑,若是剑中有灵,可能知晓她的心思?心头漾起的复杂被她压下,她抬眼,眸光灼灼的望着樱桃,“这剑他曾和我说过,剑在人在,若非到了紧要关头,他是绝不会让这剑离身的,你说,这样的情况下,我要不要去?”
“奴婢……奴婢愿代少夫人您去。”
“对方要的是我,不是你。”轻轻的抖了下长剑,寒芒一闪,一声剑啸,那剑似是也认出了冷清一,在冷清一的手中发出阵阵欢快的轻啸,心头一酸,冷清一差点落下泪来,以前她可是常拿这剑砍后山上的树的!
用过午饭,打发了水莲几个,只留下樱桃一人。
换了身轻便的衣裳,腰间玉带束好,流银环被她直接扣在了手上。
周身上下都收拾停当,对着镜子冷清一心头有些遗憾——
要是那条小蛇在就好了。
可不知冬天是蛇的冬眠季还是怎的,那臭东西最近已是月余没现身。
冷清一不怀好意的想着,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谁给捉住炖了蛇汤。
“少夫人若坚持要去,请让周领统他们陪着吧?”
本想直接说不必的冷清一想了下,点点头,“那就让他们在外头随便找个地方蹲着,让他们进去时再进。”她不能保证什么情况,如果是以前,她一个人怎样都成,可现在……右手轻轻的滑过小月复,这里头有一个小生命呢。
她笑了笑,她的孩儿自然随她,怎么会半点风浪经不起呢?
镜月小恐。白梅凯凯,风吹起,满地的落花如雪。
亭内,小白连眉头轻皱,一脸狐疑的看向对面的女子,“你到底想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听你说说往事啊,你也知道,我打小不在爹爹身侧长大,如今长大,他却又已故去……”初雪贝齿轻咬,眉尖轻蹙,一袭纯白色大氅映衬着她略带凄楚的面容,当真是堪比花娇,更又比花多了三分的楚楚风情,杏眸微转,唇角勾出几分虚弱的笑,“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们能随在爹爹身侧,可我去只能远远的望着他,盼着他,结果却盼来他的逝去……”
“那个,初雪姑娘,老寨主他们的逝去,我也很难过,但是你怎会随在姓楼的人身边?”小白连似是被初雪说的心有酸楚,仰头把杯中酒饮下,眸中一抹怒意掠过,酒杯重重的放下,“姓楼的可是你的杀父仇人,你这样做,岂非是认贼作父?”
“我,我一开始是不知,后头知晓了,便想着离开。可,却总是走不出他的掌控。”初雪微垂了头,露出半截极白的粉颈,再抬眸,已是红了眼圈,“如今我也想开了,爹爹即是他害的,我这个女儿自当找他报仇,现下不是最好的接近他的时机么?”
“可我听说姓楼的待你极好……”
“那是以前,现在他眼里哪还有我的存在?”
初雪眼底的自嘲令的小白连一怔,继尔皱了眉,“即是这样,你和我走吧。”
“啊?”初雪好看的眉眼里全是疑惑,继尔颊边涌起两酡霞红,却是羞恼的瞪向小白连,“你胡乱说什么呢,什么叫和你走,我可不是那种随便的女孩子!”vxd8。
这下换成小白连傻眼——
他不过是想把她带离楼子言身边罢了,和随便不随便有什么关系?
张了张嘴,看着对面女子羞红的脸,他懊恼的拍下自己的脑袋。
他怎么又忘了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像那个笨蛋一样的?
初雪虽是老寨主的女儿,但打小养在深闺,怎能和混迹山头的少寨主相比呢。
“是我说错了话,你别在意。我的意思是你是女儿家,这仇用不着你报,有我呢。”
“女儿家又怎么了,难不成我就不能帮爹爹报仇?”
“哎哎哎,你别哭啊。”小白连对着泪珠一颗颗落下的初雪慌了手脚,打小到大他就没哄过女人!当然,以前的少寨主除外,可在小白连眼里那女人就不是女人,最起码她干起活来麻利净不像女人!用力的挠两把头发,小白连一脸的不自然,“那个,你真的别哭了,我没说不能。可是你不知道楼子言那家伙精明的很,心机又机深,又有一身的武艺,你不是他的对手……”
“说来说去你还是看不起我这个女子。”
“……”
早知道女人这么难缠,幸好以前的少寨主不会这样动不动就哭!
烦躁的又灌了杯酒,他才正色看向初雪,“我不是不想让你报仇,只是老寨主若是在世,也不会让你这样做的。他只想着你能平安开心的活下去,又岂会让你活在时刻为他复仇的仇恨之路上?”
“那你呢,你可也是这样想的?”
“我?我的命都是老寨主救的,为了他,我送了这条命又如何?”
“是么?”初雪眸光微转,苍白的笑容里多了几分说不出的诡谲,长长的睫毛轻颤,被她恰到好处的掩去,伸了纤纤玉手帮着小白连又斟了杯酒,她抬眸,一脸的感激和郑重,“多谢你相信我的话,承认我的身份,也多谢你为了我爹爹所做的一切,初雪在这里代爹爹多谢公子!”
她盈盈起身,动作轻柔温婉的朝着小白连福身,轻轻一拜。
“使不得……”
小白连哪里能受这礼?起身欲躲,却不防身子一晃,只觉得眼前金星直冒。
头痛欲裂,若非他及时扶住桌子一角,怕是人早摔下去了。
用力的保持理智,他凝眉,“这是什么酒?”他才喝了不过五杯,竟然醉成这样?
“怎么了,你可是哪里不舒服?”初雪焦急的走上前,伸玉手搀了小白连坐下,满眼的焦急和担忧,“可是醉了,我让人去煮些醒酒汤……”
“唔,好……”
最后一个好字音不曾落地,初雪纤纤玉指连点,径自封了他周身几大要穴。
小白连脸色铁青,却只能硬生生憋出一个字,“你……”
“别急,我暂时不会要你的命,一会让你看场好戏哦。”初雪一改之前的柔弱温婉,笑的张扬而肆意,玉手连拍,几声脆响之后,两名黑衣人出现,漠然的看向初雪,“请问姑娘有什么吩咐?”
“他的武功不弱,我内力皆无,点的穴怕是起不了作用,你们过来一个,把他周身的要穴都封了。”初雪盈盈的笑着吩咐,丝毫不看小白连愤怒铁青的脸,一指小白连轻声吩咐着,“再把他弄到这上头去,嗯,记得要弄利落点,把他的哑穴也封了,免得一会打扰到我和贵客说话的兴致。”
其中一人挑了下长眉,一声不发的上前点了小白连的穴道。
拎了他的衣领就要纵身掩在亭上头的帷幔之中。
却被初雪伸手拦下,妙目含笑,面庞灼灼,却偏眸底一片阴鸷,“你可知晓我请的人是谁,不过说起来呀,我这贵客能到还真的多愧了你,若非你那把宝剑,呵呵,我又岂能请的动她?”
你……
小白连恨恨的看着眼前的初雪,眼底全是冷意和愤怒——
他想,他已经猜到初雪嘴里的所谓贵客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