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水一般平淡的四天时间,却是在平淡之下酝酿着让人难以接受的悲伤。
婚礼结束后,邱启刚没有回云南,而是陪在邱海心身边,半步不离的守护。而周劭爵更是在婚礼当晚便直接飞回了新加坡,麦考夫带着周梦茹和文殊在第二天早晨回到美国,连着邱老爷子也在第二天的傍晚醒过来。
所有的事情都是平静的顺从着往日的步调如水一般进行,只是,所有人同时的缄默却织就了一方破不了的白色大网,诡异的看不出有什么即将来临。
直到,六天后,周劭勋的一通电话彻底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平静和安详,让所有的事情在一天的时间里被理清,被看透。
挂断电话,邱启刚看一眼站在鱼缸边上喂鱼吃食的邱海心,终是不忍心将刚刚得到的消息告知,邱海心胎像不稳,他知道,而他更知道刚刚的消息会带来怎样的伤痛。回头,他招过李斯特留下的人,退到花架下,打电话给周正海。
莫少卿去了云南,这是他们都知道的,只是,他没有想过,邱少卿在落脚的第二天,便直接要求加入这一次追缴阎岢喜的队伍,而后在原始森林的枪战里,为了掩护缴毒的队长,在中弹之后,来不及及时撤退,在流弹的爆炸中牺牲。
“现在你先生的遗体是不是正在运往H市?”压低了声音的,邱启刚凝视着邱海心,问得小心翼翼。
“已经在途中了……”淡淡的开口,周正海声音嘶哑,隔着话筒俨然哭过,“再过十分钟,我就到大院门口了,这件事情你不能告诉夫人,一切等李斯特安排。”
“安排?”皱了眉头,邱启刚咬牙,刚毅的侧脸绷直,“你们先生真的……去世了?”不相信,他还是不相信,从他这么多天的思量来看,莫少卿的离世让他觉得匪夷所思。
“遗体已经往回运送到了H市,你说这事是真是假!”几欲崩溃的质问,周正海吼出声,低头,抖着下颚说的痛苦,“连法医出的DNA鉴定结果都说明了是先生,邱启刚,你说是不是!”
是或不是,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如果这件事情被邱海心知晓,那么一切将会陷入无法复原的黑暗中。
“喝药了,海心。”挂断电话,邱启刚深吸一口气,走过中庭,接过阿姨手底的药碗,站到邱海心身侧,颤抖着手将满满苦涩药汁的青瓷碗送到邱海心手中,而后,笑得苍白。
“刚刚和谁通电话的?那么久!”拘着笑,邱海心弯了眉眼,打趣的声音埋没在入口的中药里。
“除了周正海,还能有谁。”咧嘴一笑,邱启刚收回已经见底的空碗,几分详装的轻松,“整天要求我准时的叫你吃药吃饭,还要看着院子里的阿姨有没有按他的要求来做营养餐。”
“嫌烦了?”撒下手底的最后一点鱼食,邱海心抬眼,望着门口走进的有些与莫少卿相似的身影有些诧异。
“是宋公子。”简单的解释,邱启刚拧眉眉眼,低头看着邱海心有些诧异的眼神低低笑开,“几分像少卿是不是?”
“嗯……”点点头,闻着鼻尖飘然而至的香气,邱海心扬了长睫,“美联储银行参与银行家宋叶初的大儿子?”
“正是在下!”微笑地回答,带着几分倨傲,宋公子弯了眉角,抽出抄在口袋中的手便直接握上了邱海心贴在小月复的手,“果然是个美人,能将少卿那家伙迷得神魂颠倒!”握着柔荑,宋公子眯了眼,一番打量,终是在邱海心渐渐红透了面靥的时候松开手。
“宋先生认识少卿?”收回手,邱海心舒展了眉心,在邱启刚黑了脸的间隙,开口。
“何止是认识,”宋公子妖娆一笑,望过邱启刚阴沉的脸,正了神色,“嗯,今天过来,其实是想给弟妹送个文件。”从身后助理手中接过不厚的一沓纸,他随手翻页,“这是一份亲子鉴定,少卿去云南的时候,交代我一定要拿给你。”
心头有疑惑滑过,邱海心望着宋公子麻利的翻开印着结果的页码上黑色的数字,娟秀的叶眉终是微微隆起,“什么意思?”
“这是少卿和周梦茹所怀的孩子的亲子鉴定结果。”反手将文件摊开着送到邱海心面前,宋公子挑了眉梢,“他们之间没有丝毫血缘关系,所以,少卿是清白的。”
白纸黑字,是真正的结果,可是在她看来却是天大的讽刺。垂在伸出的手紧了紧,邱海心低低笑开,“清白的,然后呢?原谅他在亲子鉴定这件事上再一次利用我?”
“少卿这样做确实是不对,只不过他当时也没有想到会是那样的结果,于是就顺水推舟满足了周劭爵的伎俩。”有些勉为其难的解释,宋公子回头看一眼邱启刚,有些无耐,“其实少卿回国后发生的所有事情,说到底也只是为了迷惑周劭爵,让周劭爵为了你和他的感情而将注意力多数放在整他这事上,好不去关注少卿他背后的动作……”
午间的阳光不再如月前那般热烈,可是照耀在身上还是有一丝火热。
拍去手心沾着的碎屑,邱海心没有再接话,转身朝着花架下的竹椅走去,消瘦的背影几分萧索。
“到底还是欺骗了,如何的理由最后也不能完全弥补伤痕。”掏出口袋里的烟盒,邱启刚捻一支递给宋公子,随手自顾点燃,瞥一眼花架下靠着椅子坐下的邱海心,语气凝重,“何况,他也不能亲自来解释……”
“这事情,弟妹应该还不知道吧?”眨巴眼睛,宋公子问的委婉,黑色的眼瞳中有一丝为难。
“先瞒着吧,海心的身体太差,要是知道了,估计孩子更是保不住了……”叹口气,邱启刚扬了扬下巴,对着刚刚进门的周正海默默打声招呼,指着盖着薄毯、躺在竹椅间小憩的邱海心对着人摇了摇头。
摇了摇头……周正海自是知道邱启刚的意思,在花架下轻手拉过凳子坐下,他一个人显得抑郁,望着邱海心不曾显露的小月复闷头低低叹息。
莫少卿在云南遇难的事情,算起来没有多少人知道,而遗体虽然已经到了H市,却是被邱家人给动用了私权的冷藏在了市一院的太平间里,只为再做一次DNA身份检测,去判定遗体是否真正属于莫少卿。
然,这一做法的决定人便是邱擎风,名门望族邱家的掌门人。
许是因为人注视着,邱海心终是没有睡着,撑着胳膊坐起身子,望着眼神呆呆的周正海不由得笑开,“出了什么事,这幅表情?”
“没什么事情……只是觉得有些累。”耷拉着脑袋,周正海撇开眼,望着鱼塘边上独自站立着的邱启刚,起身,迈过去。
宋公子走了,而他却是没有发现,如此落魄的样子,即便他不说,精锐如邱海心,又怎么会猜不出些事情来。
“真的没事?”不确信的问出口,邱海心收紧了眼眸,揭开盖在腰际的薄毯,抬腿,跟着过去。
只是,不等她走近,院子门口已经有人不顾阻拦的冲了进来,抓住她的手,喘息间难以完整说话,“海心……邱家……出……出事了,少卿……少卿……他……死了!”
“曹峰,你说什么胡话!”一个箭步上前拖开一脸涨红的人,不等人挣扎,邱启刚弯臂卡在曹峰下颚,强力之下迫使着曹峰无法开口,“别以为你爸是局长我就不敢办了你,姓曹的,小心我今天就断了你!”
曹峰和邱启刚有过节邱海心知道,只是,她还不笨。“邱启刚,你给我松手!”一把抓住邱启刚青筋凸暴的手肘,邱海心几分用力,修剪平齐的指甲却是陷进了僵硬的肌肉里。
“小心夫人和孩子!”一个打架,一个拉架,一个脾气暴怒,一个身怀孩子,只是一个闪神,等着周正海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吓得面色苍白,只得冲上前,帮着邱海心拉扯开曹峰和邱启刚。
被压制着无法呼吸,等到邱启刚彻底松手的时候,曹峰一个踞趔,弓着腰一阵呐呐的呼吸,刚要说话又被邱启刚给堵了回去。
“说,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被周正海钳制着,邱启刚压下心底的怒火,瞄一眼面色无常的邱海心,张口一声叱喝,却是抢先了邱海心一步问话。
“跟着他……绕了几个巷子才找到的!”抚着脖颈,曹峰喘一口气,吃力的站起身,望过邱启刚闪烁的眼神,想起周正海刚刚的话,声音几分迟疑,“几天前我去找海心,没找到,而平远秦也不知道海心在哪,所以婚礼后第二天我开车跟着海心他爸找到了N市,然后在市政大院门口见到了海心坐的车,就跟着了,没想到跟丢了,后来盯上他,守在这块地,跟了几天,就找到了……”
“为什么要跟……”曹峰声音刚落,邱启刚又要接话,只是,有人却是和他一起问了话。回头看一眼邱海心,他开口,想要再问,却还是被越发陈冷的女声给压了下去。
“曹峰你刚刚说什么?”素冷的看一眼邱启刚,邱海心问的直接,低沉的声音透着一股不容抵抗的压迫,叫得邱启刚刹那噤了声,更叫曹峰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再问一遍,邱海心皱了眉,望着曹峰欲言又止的模样,心悬悬的吊在半空。
“姓曹的,今天你要是敢说一句,我邱启刚以后绝对不会放了你!”铁拳再一次扬起,邱启刚恐吓,却是在邱海心轻声的猜测中消声。
“是不是……少卿出了事情?”呐呐开口,邱海心捂了小月复,看着曹峰小心的点头,呼吸一瞬间沉重的不能继续,缓了缓神,忽的她一步上前,毫无预兆的拎起曹峰褶皱不堪的衣领,声音颤抖异常,“少卿出了什么事情?”
安静……午后阳光下诡异的安静……
“少卿……他牺牲了……”咬了咬牙,周正海终是狠了心,迎着邱海心刺白的侧脸,一字一顿的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完了他这一生无法开口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