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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接过,双手捧着镶金镂玉的精美匣子复立于萧穆身后。亭之却伸手去揭盒盖子,二夫人忙使眼色制止,亭之已然将水润剔透的莹莹手钏拎了出来,放在手心细看,又凑在眼前晃了晃:“果然好珠,王爷的东西,自然都是极珍贵的!”
萧穆脸色微沉,看着亭之,“胡闹,还不放好!”
亭之笑嘻嘻的放回原处,“我不过一时好奇,早听闻冰珠稀奇难得,这一串,一看即知是上好的,怕是至少也需万两银子吧?王爷出手也太阔绰了。”
轩王低头品了品茶:“孝敬长辈,应该的。”
“王爷太客气了,”亭之笑笑,“只是,您虽不自恃身份,我大伯、伯母却是不敢自称一句岳父岳母,不过,”话锋一转,“说到底也终是一家人了。从前碍于皇子重臣不得私交,只得敬而远之,我可是有多少仰慕您呢。如今,倒可名正言顺的多亲近亲近了。”
轩王笑了:“本王有何值得你仰慕的?”
“哎!王爷谋深虑远,果决睿智,哪个不知哪个不晓的?且不说两三年间平定东境夷狄边患举世不二功劳,单讲严惩西岫、修州两府污吏,连带着牵出朝中庞大贪员,盘根错节的私贿贪赂为之一清,朝堂清肃,天下敛风顿收,这一迂回而治、连根拔起,举国上下,哪个不称颂凭服的!”
轩王微笑:“你太夸大其辞。彼时尚书、丞相几位大员协同而治,功劳怎么能都算在本王一人头上?”
“虽是几位大人出力不少,但大主意还是王爷拿。讲真话,此案一结,连我这个不问正事游手好闲的闲散人都不免拍手叫好称快。只是,”亭之溜了溜轩王腰间那柄镶紫玉檩木剑鞘,“像我等胸无大志之人,也只是空有一番敬佩而已。不瞒王爷说,我逐日游马观花的惯了,实在无心于国事政事,倒对舞刀弄剑的颇感兴趣,早听闻得王爷有两柄‘秋水’‘长天’传世珍剑,可否借亭之一观?”
萧穆眼一瞪:“放肆!毫无礼数,王爷宝剑也是你观得的!”
轩王摆手止道,“不妨。‘长天’本王不长佩带,现在王府中,改日再看,这柄‘秋水’倒是不离身的。拿去看!”说着解下递出。
亭之忙上前躬身双手捧过,掣出,冷飕飕凉风直逼人眼目,瑞彩千条,不禁喝彩:“果然好剑!”说着捧与萧穆萧敬看观一番,萧敬笑赞道:“早听人道王爷秋水、长天二剑举世无双,今日有幸一见,果真传言不虚。”
亭之笑道:“果真如此。都说货不能相比。我这把‘湛卢’也算是名剑,同这秋水一比,只好扔了。”
轩王看了看:“‘湛卢’也算传世之宝了。何必妄自菲薄。”
“哪里!”亭之笑:“此前倒当它是几大名剑之一。不过,见了秋水,才是爱不释手!”说着翻来掉去的细看,只作艳羡、恋恋不舍状。
轩王听了,望了望亭之,转道:“你既如此喜欢,就送你吧。”
亭之受宠若惊:“王爷向不离身的宝剑,我怎敢夺爱。”口中如此说着,却并没有送还的意思。
萧敬笑说:“小儿一向没分寸的胡闹惯了,王爷不必同他一般见识。秋水剑岂可轻易送给他。”说着便欲过来拿剑送还。
“本王已然答允,岂能出尔反尔,”轩王拦道:“况且,将门虎子,赠了他,也不算辱没了此箭。”
亭之忙施礼谢过。又笑说:“论理该赏了云飞才是,倒偏了我!”
轩王知他一家人和睦,感情极好,便笑说:“你们还分什么彼此?”却也想了想,伸手从佩带上取下五彩祥云腾龙杏黄荷包,打开看时,里面两个大如雀卵的盈盈明珠晶莹剔透,熠熠生光。轩王托在掌上,道:“本王身边倒也别无常物了,只这一对珠子,是母妃传于本王的,称作‘辟邪珠’,便送了二公子,权作见面之礼。”
云飞推辞:“既是景妃娘娘亲传与王爷的,小臣断不敢受,请王爷收回。”
轩王道:“你收了就是,何必如此固执。”
亭之看着那珠子,觉得事有蹊跷,萧穆兄弟却是知道来历,忙都上前笑拦:“小儿信口雌黄,王爷不必当真,如此贵重之物,端端不敢受。”
轩王笑说:“再贵重,也不过是个物件。况且原是一家人了,若随便拿个东西来敷衍,倒显得本王没什么诚意了。不必多言,只管收下。”
见他意坚,萧穆只得勉强笑说:“既如此,却之不恭。谢王爷恩赏。”回头示意云飞,上前接过。
轩王连荷包一并递与云飞,便言:“听闻将军府后园景色不错,本王倒想闲去走走?”
萧穆迟疑了一下,“王爷既如此说,云烟,你陪着王爷走走。”
“是。”云烟答应着,引了轩王同行。
见二人去了,亭之冷淡道:“轩王倒还真是大方,连秋水也舍得。”
萧穆忧形于色:“你懂什么?再难得,也不过是一把宝剑。只这珠子,是辟邪珠不假,可另有个称谓,轩王却未提及,原叫‘鸳鸯珠’。”
“鸳鸯珠?”云飞诧异问。
萧穆叹了口气:“这原是景妃祖上传下之物,只传于子媳的,如今,轩王却给了你,他的意思,不言自明了。”
“怎么会?!”云飞月兑口而出。
萧敬点头:“那秋水剑,任你什么宝贝,也是削之如泥。他居然给了亭之,这就费思量。若说他只是施惠拉拢,也说得过去。但这珠子,却有景妃祖上严训,想来他也不会背宗弃祖,轻许于人。如此看来,他的心思,倒要好好揣摩揣摩了。”
后园亭台溪阁幽雅错落,轩王云烟两人随意行来,一路上,轩王不言,云烟自然也无言语,只是默默的随行于后。至一白石阑干外,轩王止步看着面前宽流,平静的溪水缓缓淌过残荷,墨鲤悠闲游动,半晌,忽然问道:“你可是心有所属?”
云烟一愣,下意识的反问:“什么?”
轩王注视着云烟眼睛,目光坦诚而平静:“你老实告诉本王,你可是心有所属?”
他的目光有种摄人的力量,似要将人吸了进去,云烟扭开头,道:“我希望王爷同君妃伉俪情深,白头偕老。”
如此回答,意思已是很明显,不论如何,她无意于他。
轩王震了震,转身走开。他默不作声,似在努力平定自己情绪,过了一会儿,才又开口,不过,这次声音却是冰冷:“过两日皇上同众皇子要去南园狩猎,你也同去。”
“王爷,”云烟如常开口:“臣妾前两日受了些风寒,一直未见好,怕是去不得。”
轩王看着云烟面色,丝毫不见病意,遂冷笑:“抬,本王也令人抬了你去!萧云烟,你给本王记着个,既入了是非之地,就不要想着置身事外!”
几番相处下来,云烟已习惯了他冷酷无常的性子,见他突然变脸,并不以为意,只冷淡道:“臣妾不敢。王爷放心,臣妾自会安守本分的。”
说着徐步行来,竟碰巧到了烟雨院。见轩王径直前走,云烟忙拦道:“王爷,这座院落僻静荒疏,不便请王爷入内,还是请回吧!”
“怎么?烟妃的闺阁,上官行都可以常来常往,出入无碍,本王倒入不得吗?”
见他如此直白,云烟只得说:“哪里。王爷肯纡尊降贵,臣妾受宠若惊,求之不得。请进。”
刚然说至这里,忽然院门被推开,上官行走了出来。
云烟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里?”
“特来给伯母拜寿,下人回有贵客到访,我也不便到前面去,只得先在这里候着,”上官行笑言,“不想贵客便是王爷,我早该前去请安才是。王爷,里面请!”如此说,俨然他是主人一般。
弄得云烟哭笑不得。火上浇油,轩王果然怒上加怒,冷笑着向云烟道:“看来本王果然不方便入内。”说罢转身而去。
“你也太纵意了,就不怕他真的恼怒?几十板子下来,也够你受的!”
“怎么,担心我?”上官行笑着戏问。
云烟不理。
“你放心,他是谁?”上官行轻笑,“什么事瞒得了他!这种顺水推舟、将计就计的事情他做得惯了,驾轻就熟。你也是明知,何必还如此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