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尚寝局司舆司门前的柳树成片,柳枝摇摆,柳絮纷飞,远远望去,好像云端仙境一般。可司舆司的宫人们却饱受这柳絮飘飞之苦,一个个忙进忙出,还要随手吹散飞在脸上及车辇上的柳絮。
一个模样老成的太监冲着几个推着车辇小太监喝道:“快点,我说你们都麻利点!这可是皇上亲赐给郁婕妤的车辇,今日郁婕妤要去紫宸殿……哎哎,可别磕碰着了,掉了漆,出了岔子,我让你好看!”
一个小太监一面用力推那车辇,一面小声嘟囔道:“这郁婕妤的车辇又不是第一次用,用得着这么上心嘛。”
那年纪大的太监听见,走过来拎着他的耳朵根骂道:“你个没眼力见的东西,你懂什么!现在韦贤妃、秦昭仪和郁婕妤可是三足鼎立之势,要是伺候不好这郁婕妤,可有你我受的!”
另一个小太监哈着腰陪着笑说道:“涂公公莫生气,公公也提点提点我们小的,说给我们听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郁婕妤不就是个刚进宫得了圣心的娘娘嘛,为何就如此矜贵了?”其他小太监也都纷纷央求涂公公提点一二。
涂公公一打拂尘,尖声说道:“算你们走运,今日本公公就提点提点你们,也是为这司舆司好。”
见外面也没外人,涂公公先就开嗓子说道:“这郁婕妤虽然没什么背景,但是却深得圣心,入宫不到一年就升了正三品婕妤,这是从来没有的荣宠啊!想当年秦昭仪得宠,也是用了两年多才升到婕妤之位。关键是,现在皇上把咱们尚寝局交由郁婕妤打理了,而这郁婕妤是哪个宫里的人?是皇**里的人!所以六局之中,韦贤妃掌控最关键的尚宫局和尚服局,秦昭仪主理尚仪局和尚食局,而郁婕妤仅仅是婕妤之位就主理了尚寝局,加上一向为皇后效忠的尚功局必然偏向婕妤,所以现在这三位娘娘将六局势力这么一划分,居然平分秋色了!”
一个小太监挠挠头,不解地问道:“不是说韦将军势力浩大,而秦昭仪在**又一向人缘好,多妃嫔撑腰吗?这郁婕妤有什么可怕的?”
涂公公一巴掌拍在他头上,把他帽子都打翻在地上,喝道:“你懂什么,这郁婕妤最关键的,就是深得圣心!在这六公里,皇上的心意可比什么都重要!而且也奇怪了,连皇后也喜欢郁婕妤,你说这事怪不怪。加上郁婕妤虽然性情豁达,可办事起来一点不手软;喜欢她的妃嫔与她交好甚欢,不喜欢她的妃嫔也惧怕她雷厉风行的性子,不敢与她相斗。这此消彼长之下,郁婕妤可不就是现在**第一要紧的人物么!”
说完,涂公公更是压低嗓子,用手捂着嘴,悄声说道:“再给你提个醒,这司舆司里的殷掌舆,可是郁婕妤的至交,你们要是得罪了她,那就自求多福吧!”
“你们鬼鬼祟祟说什么呢!”一道冷声传来。
几个太监一瞧,可不就是殷掌舆和女史七巧么!
涂公公虽然品级比她还高,但也不敢怠慢,赔了笑一路出来说道:“这不是殷掌舆嘛!哎呀,这群奴才做事懈怠,我正催着他们将郁婕妤的车辇抬出来,赶紧送到宁泊殿去呢!”
梓嫣最见不得这些谄媚的嘴脸,皱了皱眉头,挥挥手,然后带着七巧回房去了,心里想着,这下致姐姐可算是扬眉吐气了,这群奴才会见风使舵也好,保得多久太平就算多久罢。
此时宁泊殿内,郁致刚刚起身,一抬头,就瞧见如熙和银瓶两人坐在桌子前守着一盘荔枝,吃的正欢呢。见自己起了也没人理,她也就只得自己打了帘子出来,笑骂道:“你们两个死丫头,不和我说就自己吃了。”
银瓶抬头笑笑,又低头捡了个大的吃了,如熙也笑着拿了一个吃剩的胡,举在郁致眼前:“娘娘笑纳!”
郁致轻轻搡了一把她的肩,笑着说:“越发没大没小了。”
几个人笑了笑,如熙和银瓶放下手中的荔枝,伺候了郁致梳洗,三人这才坐下一同吃荔枝说笑,不一会,文睿也从房内出来了。每日清早都是文睿清修的时候,所以一般也不去打扰她。见她出来了,几个姑娘都笑着招手道:“文睿姐快来,你要是再慢些,这么好吃的荔枝就要被吃没了。”
文睿走过来伸头一看,这荔枝又圆又大又饱满,笑着接过郁致剥好的一个咽了,将胡吐了出来,说道:“真是甜,哪里来的?”
“是司膳房一早送来的,说是最新鲜的先留给了咱们娘娘。”
“难道其他宫里没有吗?”
银瓶一边剥荔枝皮,一边说:“现在应该才都送到吧。听着好像是第一批捡出来的就马上送过来了。”
文睿微笑着说:“听着倒像是昔日八百里加急为杨贵妃送荔枝的架势似的。”
银瓶快人快语道:“如今咱们娘娘也不输什么杨贵妃,娘娘三千宠爱在一身,封嫔封妃都指日可待。”
还没等郁致开口说她,文睿先轻轻拍了下她那不饶人的小嘴,说道:“这宁泊殿现在正是树大招风的时候,咱们宫人更是要小心谨慎,万万不可张狂起来落人口实。”
“文睿姐此言甚是。”郁致想了想,自己再小心谨慎,保不准这宫里的人会张狂,于是转头吩咐道:“如熙你一会吩咐宫里的人,谁都不可以恃宠生娇,若是被我知道用我的名号在宫里横行霸道,我一样重罚!”
几个姑娘吃的利落,不一会,一盘子新鲜荔枝可就吃没了。这时候,外面刑五福回道:“娘娘,司舆司的人送车辇来了。”
打开门,郁致一伸头,外面刺眼的阳光晃了一下她。她伸手在额头遮了一下,缓缓睁开眼,见那车辇像是被重新上漆装饰了一番,连帷帐都是新的丝绸布料,心里奇怪,问道:“五福,今日怎么这么早就送来了?”
刑五福身子已经好全了,精神也爽朗,他笑着说:“现在宫里谁敢怠慢咱们宁泊殿。司舆司的涂公公一大早就守在宫门口了,说是知道娘娘今日要去紫宸殿,不敢耽搁,就连夜翻新好,一大早就亲自送了来。”
“赏了吗?”
“一直按着娘娘吩咐的,来往的宫人一律有赏,娘娘封了婕妤后,赏又加了一半。”
阳光下,那帷帐上绣图案更显得的金玉辉煌,郁致心里烦腻这招蜂引蝶的花哨图案,但也不好叫人退回去,就朝着刑五福挥挥手,道:“行了,拉回车房,今日日头晒,不乘车了,乘腰舆吧。”
她转身回房,坐在铜镜前,吩咐如熙梳平日常梳的堕马髻。如熙拿着玉梳,半天没动,然后说道:“姑娘今日身份不同,若在世梳之前简单的发髻,到显得失了身份,也让人看轻了。不如梳个朝云近香髻,简单却大气,可好?”
郁致笑着说:“还是你想的周到。”
如熙为她盘了发髻,又配上了一套镶金翡翠发钗,加上一只垂珠散月步摇,轻点朱唇,秒了黛眉。
郁致瞧见外面天气好,心情也爽朗,便又选了一只稀罕的碧色桃花翠钿帖在额前,她看了看镜子,瞧见身后的如熙一身素衣,转头说道:“今日天气好,你也好好梳妆了和我一同去。”
不管如熙告饶,郁致和着银瓶两人将她按在梳妆台前给她书画。郁致自知自己手艺不好,便让银瓶给她梳了个清丽的朝云髻,又将自己的珍珠发钗亲手给她戴上。文睿也找了郁致房内素的一套襦裙,帮她换了。
如熙自己往镜子里一瞧,自己唇红齿白,粉腮黛眉,却慌忙道:“这可怎么好,姑娘,这……”
银瓶笑着拉着她到:“如熙这么一打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宫里那位主子娘娘呢!”
文睿也含笑道:“如熙这丫头,从前不打扮不知道,一打扮起来,还真是美人胚子。”
“好啊好啊,今日可都换了罢!”郁致又拉了银瓶坐下,给她梳了倾髻,配了自己的朱钗,换了套新衣。银瓶虽不及如熙生的容貌标志,但五官端正,眼大眉细,举手投足间带着满满的朝气和一丝纯真的淘气,自有一番惹人亲近的美。
瞧着自己的“完美”杰作,郁致这才拍手笑道:“成了成了,我房里的都成了美人了,这才能出门子。文睿姐除外,以后我房里的都要打扮打扮才出去,让人都知道宁泊殿的美人都是一等一的。”
几个姑娘笑作一团,互相拉着上下打量,都欢喜的不得了。文睿心里也高兴,但也忍不住提点道:“姑娘这话说岔了,只准今日一次,以后可不能这么招摇!”
郁致笑着点点头,说道:“是,文睿姐,今日就让我闹一次,以后一定听话!”
说完,她披上一条翠绿色绣桃花披帛,带了如熙和银瓶两人,坐了腰舆朝紫宸殿去了。
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