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柳氏殁了的事情,宫里上下都忙活了一阵。其实一个王爷的孺人殁了本没有什么,但一则柳氏是义王的宠妾,而义王又是皇上最近亲的皇弟;二则,柳氏的儿子李悦常常被言氏带入宫,太后极其喜欢这个长大粉雕玉琢的男娃,所以也吊念的隆重了些。
皇后原定的百戏也推迟了好一阵子才举行。皇后想着,柳氏一事已经过去,言氏身子也大好了,便把义王府上下的姬妾都请到宫中来,想一同乐上一乐。
这日正是春光明媚时,尚仪局的宫人已经在“望仙台”处忙活着布置戏台,姚才人也带着梨园戏子们在在一旁梳化。今日皇上、皇后及义王府中的王妃都会到,可不敢含糊。姚才人亲自上阵,带着几十人要唱几出大戏。
郁致正在梳妆镜前戴一只红珊瑚的步摇,银瓶脸上喜滋滋地,问道:“娘娘,今日是姚才人亲自唱百戏,奴婢能跟去瞧不?”
郁致没好气地瞧了她一眼,一捏她的鼻尖,笑着说:“就知道你爱热闹,早就留了你的位置了!”
银瓶一笑,跑过去拉着如熙说:“如熙你去吗?”
如熙摇了摇头,然后低下来继续绣着花。银瓶低头瞧,一大朵并蒂莲就快绣成形了,可怎么只有一朵呢?她刚想开口,又知道不妥,也就吐吐舌头不说话了。
自从郁致禁足,如熙也将自己禁了,就是眼下解了禁,她也不出宁泊殿半步。郁致知道,她是怕碰上永宁公主,怕给自己惹麻烦。可她这样一天到晚不出房门半步,再这么下去,会活活闷死的。
郁致戴好步摇,起身拉了她的手,说道:“如熙,今日跟着去。”
如熙一抬头,又摇了摇头:“这宫里事多,我走不开。”
“那就让祥瑞先看着。”她顿了顿,柔声说:“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已经打听了,永宁公主讨了太后准许,外出去参加‘裙幄宴’[1]了,一时半会是不会回宫的。你也该出去透透气了。”
听了这话,如熙也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这些闹腾的活动,文睿是最厌烦的,也就自然留在殿里了。
登上车舆,一路向‘望仙台’行去,一路上,乘坐腰舆的个主子娘娘见了都停下来示意行礼。郁致瞧着时间也不早了,就让轿夫快些赶过去,她在宫里是主人,可不能比客人来去的迟。
刚拐过绫绮殿后面的曼园,就见到一座高大的车辇从侧路驶来。那车辇上装饰的花枝招展,女敕红色的帷幕飘飘欲飞似的。郁致从没见过这座车辇,心里嘀咕,这外命妇入宫可是不准乘坐车辇的,宫里娘娘都不会用这么娇媚的的颜色,这究竟是谁?
“停!”对面车辇里传传来一个娇蛮的声音。
是永宁公主!郁致暗叫不好,她不是去了裙幄宴,怎么这会子在这里出现了!她赶紧下了车辇,将如熙往身后一拽,自己挡着她,瞧见永宁公主徐徐下了车辇,手在背后暗暗捏了如熙一把,你莫慌,我来!
永宁公主大步走过来,哼一声扬了头,说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新晋的郁充媛。”说完,她张头一望,如熙可不就站在她后面,低着头呢!
“如熙!你这个贱人,给我出来!”永宁公主大袖一挥,指着如熙喝道。
如熙有些发抖,但一咬嘴唇,挺起胸板走上前,屈膝道:“参见永宁公主。”
郁致上前挡着她,对永宁说道:“公主,这时辰不早了,皇后怕是已经在等了。”
“那又如何!”永宁眼珠一转,轻蔑地说道:“本公主是皇上的亲妹,太后的嫡亲公主,就算是皇后,也要等我到了才开始。你就不同了,说好听了是个充媛,说不好听了,还不就是个做妾的!就凭你,也想护着这个贱人!”
郁致脸色一变,心里虽然气愤,但为了如熙,只能隐忍不发,好声好气地说:“公主息怒,如熙与我一同长大,她绝非有意冒犯公主。”
“绝非有意?那块帕子是怎么上了杨执中的身的!这等不知廉耻的女子,就应该拖出去浸猪笼!”
“公主!”郁致气得身子发抖,声音也大了起来:“今日宫中宴客,公主说话还是注意些的好。”
“你一个妾侍就敢这样与本公主说话,待我禀明了太后,看你怎么办!”
一提到太后,郁致心里一颤,刚要张口,又不得不把话咽下来。
永宁得意一笑,快步走到如熙身边,扬起手就要打她巴掌!
郁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手一抬死死抓住她的胳膊不肯松手。永宁一生气,手用力一挥,一下子打到郁致头上,震得她头上的珊瑚步摇都落在地上。
“啪”,那步摇立刻在地上摔得粉碎。
如熙也急了,冲口道:“公主要打就打奴婢,娘娘小产身子还没大好,公主这是何必!”
“反了反了,一个卑贱的宫婢都敢这样和本公主说话!”
永宁眉头一横,再一扬手,郁致刚要拦她。
“王妃,慢些走。”拐角处传来一声呼唤,永宁下意识停了手,回头一看,一座腰舆缓缓经过,不一会消失在路口了。
“哼。”永宁再骄纵,也知道若是这家丑让外人知道了,自己丢人不说,皇兄皇嫂必然也会怪罪。
“今日你运气好罢了,改日定不饶你!”说完,她气呼呼地上了车辇先走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好像瞬间一般,只有地上那摔碎的珊瑚步摇证实着这一切的存在。郁致先是一楞,然后快步走到那拐角处,那发话相救的人早就没了踪影,只留下一阵浓郁的香气。这香气十分特别,不像是中原的熏香,倒像是西域的某种香料。她嗅了半响,然后一转头,瞧见如熙脸色不大好,银瓶在一旁正说着话安慰她。
“如熙,要不今日你先回去罢。”
如熙将那破碎的步摇捡起来,瞧着郁致说:“姑娘,你又为我受委屈了。她打的重么?”
郁致笑了笑,摇摇头:“不碍事,她那个刁蛮样子,难怪没人敢娶她。丫头你放心罢。”
银瓶一听,一下子乐了出来,又捂住嘴,吃吃地笑着。如熙这下也释怀了,抿嘴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1]唐代时,官宦人家女子会在每年三月初三前后举办一种野宴,其中包括斗花和饮宴两部分。斗花就是比谁头上代的花漂亮,名贵;饮宴就是选择一片青青绿草,插上竹竿用裙子连接起来挂在上面,形成一个临时的帷帐,女子就在里面饮宴,所以称为‘裙幄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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