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冯女史奇怪、姜女史等人也极为奇怪,连红鸾自己都想不明白。
据小圆说,李司工不只是和花绽放情同姐妹,而且她能有今天的司工之位也是因花绽放之故,如此情谊让她视红鸾为仇是极正常的,但是李司工并没有。她好似极为明理,知道花绽放死在尚宫局中并不是红鸾所害,待红鸾在之前极为普通,自慈安宫两人“同患难”后才亲近起来。
红鸾更相信是因为太后把她收到慈安宫,才会让李司工对她另眼相看,但就算是如此红鸾也没有对李司工放松戒心:就是因为她和花绽放的关系,让她怎么也放不下心来。
李司工没有想到冯女史现如今还是如此得理不饶人,心中生出很大的不快来:如果现在司制好端端的也就罢了,冯女史难道不知道眼下她多一事不如一事的好?
其实冯女史原本并不想多事,她很清楚自己的情形;可是今天的事情闹得如此之大,不要说整个尚勤局,不出两个时辰六局之中就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以后还如何在六局中立足?到时候不管是阿猫还是阿狗都会上来踩她一脚的,也再无人愿意收她在身边听差做事。
她做女史经年,不像是红鸾刚做女史不足一个月就被罚为勤侍,再加上她久在司制大人身边,哪个不是对她笑脸相迎?今天的事情让她颜面尽失——在许多人的眼中、心中,颜面重过了一切,所以她定要把红鸾置于死地,才能挽回她失去的脸面。
她认定只有如此她才能在宫中站得住脚,才不会被人踩来踩去,才有可能再寻到一位大人跟随,在宫中能有安稳体面的日子。
“咒术之事太后亲下旨意,想来你也听说了吧?”李司工脸上并没有任何不快,反而满是愁容:“此事太后亲自过问,因为她老人家慈悲才没有牵连之事。”言下之言你们这些被打的人,如果不是太后仁慈你们现在都去宫牢里了,那里还能站在这里同她说话。
如果是平日里听到司工大人的暗示,冯女史当即也就罢手,就算她不罢手季女史也会相劝、暗示她的;可是现在这些被打的人都和花掌工等人有所牵连,连日来的冷遇等,人人都在担心前程。
此时红鸾重重的踩上一脚,正好踩在她们最为敏感的尾巴上,这些人为了面子、为了日后在宫中还能抬起头来做人,却是绝不肯让一步的。
姜女史上前一步:“奴婢们都极为感激太后的恩情,都天天叩拜上天求太后娘娘凤体安康;大人,咒术等事的确是和奴婢们无关,太后明查秋毫才没有让人绑了奴婢们,但是小小的勤侍不服太后的旨意,居然不把太后老人家和宫规放在眼中,公然在尚勤院里欧打上官,绝对要严惩才能对得起太后的仁慈,才能让宫中所有的宫人知道宫规森严不可犯。”
李司工的眼睛眯了眯声音平和的道:“太后处事最为公道,说起来原是那几个奸人胡攀乱扯冤了我和红鸾勤侍,但是在尚勤院里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也的确有不察之错。”她微一顿让众人去思索自己话中的意思才接着道:“红鸾勤侍有错太后罚了,但是红鸾勤侍有功,太后更是清楚。”
她这话已经不算是暗示,带着上一丝若有若无的威胁;但是被打的众人却一门的心思的想要红鸾的性命,哪里肯听李司工的:法不责众,此事也的确是红鸾理亏,是红鸾犯下了大错,她们就是到尚宫局里也不怕。
季女史上前叩头:“正是太后英明,大人才不能让我们尚勤局再出差错,而红鸾勤侍不思太后之恩德,如此在尚勤局里胡为,视宫规如无物,大人不罚她不止是众人不服,如此狂妄不懂规矩的人,日后定会为尚勤局带来大祸。”
红鸾在一旁闲闲的站着,看着被打之人上前人人争先就是想置她于死地,口口声声想把她送去尚宫局,她心里乐开了花:这就对了,你们加把劲儿,如果此事被李司工压下后面就不好玩了。
如果不是有李司工在,她真想再拿出一包瓜子来继续嗑,如此好戏不佐于喷香的瓜子实在是失了三分趣味啊;红鸾压下馋虫默不作声看着李司工处置:不是因为要多看看李司工,她早就开口了。
李司工脸上的不快一闪而没:“你们的意思定要治红鸾勤侍之过了?”
众人叩头:“奴婢能容,但是宫规不能容。”话说得极为斩钉截铁,非要红鸾为今天的所为担责不可。
李司工看看红鸾开口道:“此事我做不得主,红鸾勤侍是慈安宫的人,你们可去慈安宫中找尚仪大人理论。”
众人一惊,没有想到红鸾有这等际遇;不过双方已经结下死仇,季女史当即叩头道:“就因为是太后身边的人也更应该把她送去尚宫局,由尚宫大人去面禀太后,免得她再如此胡来污了太后之名,给慈安宫抹黑。”
红鸾不死她们根本没有活路,如果红鸾死了——就算是慈安宫的人,不过是个勤侍罢了慈安宫不多说也有二三十个,太后会记得哪个勤侍;倒是她们能把红鸾弄到尚宫局问罪的话,以后再也无人敢对她们冷脸看。
受尽冷落的季女史等人,已经被怒火冲晕了头脑:不只是对红鸾一人的怒火,还有连日来被人冷嘲热讽的恼怒;急于翻身重新风光的这些人现如今就是一根筋,就是奔着一条思路思索——怎么想都是事情于她们可说是极为有利。
事实上她们也不是想左了、想错了,红鸾今天所违宫规可不是小事儿,就算有太后相护追究起来不死也要月兑层皮的。
李司工的脸微微沉下来,季女史她们想做什么她不介意,但是她介意这些人非要把她拖下水:闹到太后那里她难道能逃月兑责罚吗?
红鸾却在此时开口:“你们要送我去尚宫局是不是?正好我也要去尚宫局,你们不用再没大没小、没有尊卑的和我们司工大人叫板,走吧,一起跟我去尚宫局好了。”
225章奸似鬼
李司工原本是要开口直接打发女史们走的,如果能讲讲道理由着姜女史等人给她个台阶下,自然是皆大欢喜;可是如今姜女史等人于李司工而言就是给脸不要给,做为上官的李司工哪里还有好脾气可言。
做为上官就是可以不用讲理,就是可以用权压人;虽然于声名有碍可是李司工已经想好了,两害相权之下她不可能站到姜女史等人这边:太后那边的意思未明朗前她是绝不会给红鸾难堪的;红鸾的脸面不值什么,但是太后的体面可不是她敢扫的。
但是听到红鸾的话李司工想想后不再开口,静静的看着冯女史等人,看她们会如何做;她对红鸾了解并不多,但是今天红鸾所为和慈安宫中可以说是判若两人啊;就算慈安宫有太后及各位娘娘、王爷在,红鸾不敢张狂,却也和眼下的人合不到一起去;认真来说红鸾如今的行为实在是太过了。
红鸾看着冯女史等人惊讶的神色冷笑:“怎么,又不敢去了?去尚宫局是你们闹着非要去的,我答应让你们同去你们又不说话了——你们不会是和我们司工大人过不去,刚刚就是想为难我们大人吧。”
赤luo果的挑拨离间,而且红鸾根本不介意人家看出来,她摆明就是让所有人都看出来的。
李司工抿抿嘴,她是开口喝斥好呢还是不要开口好?看看红鸾她的头抽疼的更厉害:“你们不是要把红鸾勤侍交给尚宫大人吗?那就走吧,到时候一切由尚宫大人做主。”她把个热山芋扔出去当然是极乐意的,再看一眼冯女史等人没有好气的道:“你们还不起来走,莫非当真是在消遣本官?”
她的话证实听明白了红鸾的话,也表明她的确是在维护红鸾;她也不介意让大家能看清楚她的心意。
宫中历来讲究深藏不露,讲究城府深,可是今天的红鸾和李司工却把心思都摆在了脸上,也算是奇事一件了。
冯女史看向季女史,她实在不清楚红鸾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狂妄到认为尚宫大人也不敢治她的罪?还是在故意吓她们,想把她们吓回去。
季女史叩头:“奴婢遵命,奉司工大人命押红鸾勤侍去尚宫局。”她想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李司工的头上,这样到时不管如何她们都不会吃太大的亏。
她在宫中多年奸滑如鬼,以为李司工护着红鸾此时定是骑虎难下,却没有想到李司工比她的道行不是更高,岂会被她两句话拿捏住。
李司工冷冷的道:“你们要去尚宫局随便你们,不过红鸾勤侍没有做错什么,即使她做错了事情她自会去慈安宫中请罪,不用押去尚宫局的;而我,尚勤局正忙,我们尚勤大人不在、司制又寻了短见,我哪里走得开陪你们去做无聊之争?”
她说完一甩袖子:“你们之间有点小争执想如何处置是你们的事儿,想去麻烦尚宫大人也是你们的事儿,我还有事儿要去忙;红鸾勤侍,你身体不好除了给娘娘们请安外,还是留在屋里多调养才对,不然出来走走不小心遇上疯狗,岂不是无妄之灾?你自去忙吧,回头我备好的补品就打发人给你直接送到你的住处,也不必再到我那里去了。”
李司工这次就差明着对冯女史等人说:我就是护着她,你们都给滚远远的;她转身就走,理也不理冯女史三人。她这一辈子最恼恨的就是被人利用,所以季女史的话犯了她的忌惮,她不介意借红鸾的手多教训她们一番。
季女史等人脸色变了又变,互相看了又看却全然没有主意;看李司工的意思,如果红鸾勤侍真有个什么好歹,她们只怕在尚勤局里也不会有好日子了。
四周围着的人不用李司工的人开口,早早开溜各回各处去忙了,她们今天都看清楚一件事儿:李司工当然不会怕一个勤侍、也不会巴结一个勤侍,她如此维护红鸾是怕她背后的主子太后;因此可以看出来太后于咒术之事十分震怒,而红鸾就是因为被人利用陷害受到牵连而生恼,借太后的势正四处发作——惹不得啊。
那些和花掌工等人有些沾边的人决定这些日子能不出门就不门了,完全和花掌工等没有关系的人却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不用卷进如今的是非中弄个灰头土脸或是粉身碎骨。
红鸾恭敬的送走了李司工,回身看向冯女史等人:“不敢了吧?就知道你们是说说罢了,戏耍上官,啧啧,你们的胆子可不小啊;当然,这和我没有关系,你们以后自求多福吧,司工大人再好的脾气,也会被你们气个半仰。”
她自袖中取出瓜子来继续嗑,瓜子皮儿是满天飞:“我忙忙的功夫被你们耽搁许多,要赶快去尚宫局,就先走一步了;最后有两句话要对你们说,第一呢,你们以后走路带眼,不要让我没有消气再遇上,不然看到你们一次我就不客气的打你们一次。”
“第二,把地上的杂物收拾干净了,尚勤局可是六局之一,地上怎么能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是因为你们这地上还是干干净净的,不要增加勤事院姐妹们的负担。”她说完又吐出瓜子皮才拍拍手:“走了,没有功夫和你们在这里瞎耗。”
泥人儿也有土性儿啊,被红鸾这样指着鼻子喝斥姜女史哪里能忍下?是个人也忍不了啊。
“你休要猖狂,我们就和你去尚宫大人那里理论。”姜女史瞪红鸾一眼:“你以为我们不敢去?不要到了尚宫院你不敢进去就好。”她和红鸾说完回头对冯女史二人道:“走吧,尚宫大人是耿直之人,绝不会容忍有人如此破坏宫规。”
想到六局之首的尚宫大人的为人,冯女史和季女史重重点头咬牙道:“给我看好她们,不要让她们半路上走月兑了;我们就去尚宫大人面前讨个公道。”至于开罪了李司工的事情,回头再议吧。
今天如果就这样放过红鸾,她们几人也不用在宫里做人了,这宫里也没有了她们立身的地方:被宫女欧打的女史从来没有过,被打后她们再忍气吞声还有谁会把她们放在眼中。
红鸾冷笑两声:“走吧,我可是忙的很,要走就快点儿。”她是半分惧意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