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鸾的话很清楚,她说:如果福王你不相信我没有换过遗诏的话,非要我说出个子丑寅卯来,那我也不是不能说的;最重要的在于她最后的几个字——也不是不能说的。她说完后就看着福王眼睛一眨也不眨,不惧也不恼。
她是恼啊,恼火的很,可是人家是王爷、亲王,她能怎么样?就是有再大的怒火也不能放在脸上不是?她静静看着福王,平静如同一口老井。
可是福王的心一紧,不知道为何心底生出种不妙的感觉来,直觉告诉他此时不应该再继续下去,不然有点危险;他的目光也没有和红鸾对视,稍稍一碰后就避开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不敢和红鸾的眼睛对视。
原本不是这个样子的,他都是以逗弄、甚至是“欺负”红鸾为乐,把红鸾逼得到角落里,看着她张开的她的小尖爪,看着她露出她的小尖牙,就能让他把心中什么样的不快都扫掉:很有趣儿的宫人。可是今天他不要说是逗弄红鸾了,就连正眼看她都很困难,就好像他欠了红鸾千八万两的银子还不起似的。
福王很清楚他可是不曾欠红鸾什么的,心底那股子别扭劲儿却千真万确,弄得他有些心烦意乱起来,感觉什么遗诏、什么大位,当真是烦死人了。
大位之争,要么开始就不争,争到现在他想放弃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想想他的母妃,想想他的母家;就算是对新帝心中还有手足之情,他依然硬起心肠道:“你有话说出来给大家听听吧,最好是实话实说,也免得大家麻烦不是?”
他最后一句话是提点、是暗示,想让红鸾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到时候他当然能保得红鸾平安;到了那时天下都是他的,红鸾的功过是非只要他一句话就足够,谁敢多言半个字?他说完之后难得看了红鸾一眼,眼中也有暗示她顺从的意思。
皇帝眯起眼睛来:“二弟,红鸾只是个宫人罢了,能知道些什么?有些事情,其实大家心知肚明,你又何必为难她一个宫人?遗诏,朕再说一遍,是真的。”他出言为红鸾解围,并不是不相信红鸾怕她说出什么来,而是不想她面对福王、开罪福王。
福王和安皇子不同,安皇子所为之事有目共睹,他当然不会放过安皇子;所以红鸾和安皇子的对峙不会有什么真正的危险,但是福王不成,现在他还不能动福王,因为没有把握且没有借口。
如果放任红鸾和福王对峙,让福王在人前因为红鸾失了体面,那红鸾就当真有危险了;他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福王的挑衅是对他而来当然由他来接下。
福王微微欠身:“臣弟当然不敢怀疑遗诏是假的,但是遗诏皇上并没有看过,又不是由皇上亲自取出来的,而是由四弟的身边人取出来,臣弟只是担心被人动了什么手脚于皇上不利;”他抬头看向皇帝:“臣弟认为,此事还是要详查为好,万一当真被人换过遗诏就是我等对父皇的不孝了。”
他的话不卑不亢,先是为皇帝着想后又抬出孝道来,由不得皇帝把事情就此压下去;如果皇帝还是用他的威仪压下此事,那么不用福王说什么,是人都会疑心皇帝对遗诏动过手脚了。
福王就是福王,一出手就让皇帝不能再回避此事,且只能查下去。其实人人都清楚,遗诏之事查得越久对皇帝其实越无利:其它人可以做手脚的机会太多太多了。
皇帝闻言看和福王:“皇弟所言有理,那我们就问一问好了;秦大总管不是在这儿嘛,秦大总管,你把来龙去脉说个清楚明白,或许朕还可以为你网开一面。”他的目光落在秦公公的身上时冰冷,而连着两句秦大总管也让秦公公吓得魂不附体。
皇帝会不会赢他不知道,可是安皇子却已经再无机会他却是看得极为清楚:不管是谁赢,都不会有他的好处;而此时要怎么说话才能真正保住性命,他是清楚的却因为不知道结果而不敢存那等取巧的心思了。
时间并不多,皇帝不是那么有耐心的人,他只要略一迟疑皇帝马上就会拿他立威;他一个太监罢了,杀掉不会有任何人觉的可惜。在听到皇帝不耐的冷哼后,他就知道眼下真得只有实话实说一条路可以走。
他开口把安皇子吩咐他到御书房找遗诏的事情说了出来,同时说出他来了两次,只不过第一次被红鸾拦下了,所以安皇子再也等不及,虽然御书房里已经没有内应,他还是孤注一掷,用他身边宫人的死来陷害红鸾,以便让秦公公能有机会进御书房。
听完之后福王道:“原来还来过一次啊;那遗诏呢,你是不是已经换过了?”
秦公公连连摇头否认:“小的还没有来得及换过,就被人拿住;那份遗诏就是真的,假的还在、还在小的怀中的夹层里。”他说话的时候没有看安皇子一眼,无论怎么说此时他都是背主;他跟在安皇子身边七八年,说没有感情那是假的,他现在所为就是把安皇子往绝路推,心中愧意甚重。
福王点了点头:“皇上,四弟所言是真的,我的确是听说过遗诏之事;五弟,你呢?”
五皇子看看皇帝,轻微的、几乎是不可见的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是四哥对我说的,只是当笑话说的,我根本没有往心里去。”
福王看向皇帝:“知道父皇留有遗诏的人应该不只我们几个,皇上您也是早就知道的吧?”
红鸾终于明白她在御书房内外几次遇上福王和皇帝,并不是巧合了;他们想要找的就是遗诏才对,她现在生出新得疑问来,不管是福王还是皇帝都不会把此事说给他人听,那安皇子是如何得知的?
福王此时如此问的意思太过明显了,等于是暗指皇帝有可能动手脚;他说完后,目光又有意无意的扫过红鸾,他是故意这么做的,为得当然是让众大臣明白皇帝如何做得手脚。
红鸾没有想到事情绕了一圈又转回自己身上,她盯着福王问道:“王爷当真是非要奴婢开口不可了?”
443章圣人诚不欺我
福王转头看向红鸾,可是在和红鸾目光相撞的霎间他又看向了他处:“这秦姓太监所说如果是真的,那么遗诏的真假就要问问御书房的人了;不只是你,御书房的其它人也是要盘问盘问的。当然,就如四殿下所言,你这两天到御书房来做什么?”
红鸾气得牙疼了,不知道福王今天发什么神经,真得没有其它法子可想非要吊死这个歪脖树上,紧咬着她个小宫人不放吗?就因为未必,所以红鸾才极为生气。
“王爷真要奴婢来说……”红鸾开口要说话时,皇帝那边轻轻的摆手:“御书房的老人儿可并不是都不在了;周姓宫人呢,传她进来。”
周宫人进来跪下叩头后,看看红鸾低声道:“奴婢前几天托正信大人带几张花样子过来,正信大人就真得给奴婢送了来;因为花样子不是一个所绘,大人有时就过来走动,也是和奴婢们想多熟悉以后好相处,就便给奴婢带花样子过来;今天晚上却是奴婢约了……”
福王打断了她的话:“你是五岁入宫,去年母亲去世,还是由当时为太子的皇上给你的银两葬了母亲是不是?你母亲在床上病了一年之久,如果不是太子的仁厚她也绝活不过一个月去。”他说到这里忽然一转话题:“红鸾正信,和你的私交不错嘛。”
红鸾听得气往上冲,此时虽然明白了周宫人为什么会一再的助她,可是她却不能看着福王把人一个一个全拖进来;而她也实在是忍得足够了,自问自入宫之后对福王那是必恭必敬,可是没有想到她的恭顺却换来今天的结果。
既然福王和四皇子一样不想放过她,那她还有什么可客气的?那就放马过来,想要让她红鸾死,也要看看福王的手段够不够了。
红鸾猛得一扯周宫人的衣衫,阻止她继续往下说而由自己开口:“王爷,您不就是想让奴婢开口说话嘛,那奴婢就说好了。遗诏如果有假的话,王爷应该是最清楚的人,奴婢如果做了什么,有哪一样不是王爷的吩咐?王爷不会是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了吧?”
泥人也有土性儿,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是脾性不是很好的红鸾?如果不是因为皇家人的身份高高在上,压得她抬不起头来根本不可能忍到现在;她说到这里盯着福王:“王爷,您还想让奴婢说下去吗?”。
“大胆”
“死罪”有尚书们听到后大惊,出口喝斥红鸾。由此也能看出福王在朝中的势力果然不是一般了。
红鸾回头冷笑:“大人们急什么,王爷都还没有说什么,皇上也没有吩咐,你们大声小声的可当真有些失了体统;当然,大人们比我这个小宫婢识礼知礼的多,实在不用我这个宫婢来提醒大人们。”
尚书们被骂了一个狗血淋头,却不能对红鸾斥责先要向皇帝叩拜请求恕罪,心中当然是极恼恨红鸾;却也不至于想要她的性命,能走到今天位置上的尚书,如果连这点心胸都没有,当真是白活了偌大的年纪。
福王轻轻抚掌:“好,好果然是好。”他连夸了红鸾三个好字:“有胆识,当得起奇女子三字;”他站起来身来向皇帝躬身施礼:“臣弟有所请,能否把该女赐给小弟伺候笔墨?”他居然在此时向皇帝讨要起红鸾来。
红鸾也被他的话吓了一跳:“王爷,是您非要让我说的,现如今想要奴婢的性命也只管直说好了。”她是真得很敢说,把殿上之人都吓了一跳;其实她自己也捏了一把汗,赌得就是福王的那个贤字,认为福王不会当着皇帝和大臣们和她一个宫婢认真。
礼部尚书此时道:“你信口雌黄可是不想要性命了吗?王爷也是你能随便诬蔑的吗?”。是人都能听出来红鸾是在冤枉福王,从来没有人如此大胆妄为过。
皇帝看着红鸾没有作声,没有斥责红鸾却也没有让尚书们住口;其实就尚书和红鸾的身份而言,他如此做就是明显的偏袒,很容易被人诟病的。
红鸾看向礼部尚书反唇相讥:“王爷不也是凭四殿下的几句话,就认定遗诏为假,认为奴婢动过了手脚?”她是胆大不是寻死,所以福王话中认为皇帝对遗诏动过手脚的话,她是不会清楚的说出来:“那现在奴婢说得话就是信口雌黄,四殿下的话就是有理有据,宫婢我还真不懂尚书大人你是怎么断定的?难不成您在衙门里也是如此做事的?”
礼部尚书被问的张口结舌,而且被红鸾诘难他在衙门里行事不公,只能是心中有气却无从分辩;他恨恨的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圣人诚不欺我,圣人诚不欺我。”
红鸾转回头来:“此时所论是遗诏如此大事,岂能以身份来断所言真假?既然四殿下无凭无据的乱猜一通都有人信,那么奴婢言之凿凿的人证之言却无人取信吗?”。她看向安皇子耸肩道:“如此断事,当真失了天下人心。”
有位阁老颤微微的起身:“说得好,说得好当真是贤女也。今天晚上除了秦贼作乱外,无外乎只是信口而言,无凭无据就胡乱猜测是大不吉也;事关先帝、朝廷之事,岂能仅猜疑就大动干戈?皇上圣明,遗诏当然为真。”
三位阁老再一起叩拜在地:“遗诏当然为真。”立时就有刑部等尚书跟着跪下:“遗诏当然为真。”他们哪里想到会有宫人如此大胆,不然福王的话还真得不好应对。
福王看看阁老们和跪下的尚书,再看看红鸾道:“有道理,有道理。”起身对着皇帝弯体:“臣弟想得太多,也想得左了,无凭无据实在是不应该说出猜测之语来;眼下当然要以先帝之事为大,其它的事情以后再议不迟。”
他并没有把话说满,留下一个话头:我们以后再说。如果他以后当真提起来时,就绝对有真实的凭证,让人无话可说——那才是真得难以应对。
他说完话又看一眼红鸾,目光闪动间好似有恼意在;不过红鸾很理直气壮的回瞪他一眼:可是你让我说得,怪得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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