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正大人几个已经坐好,摆手让拖李司工进来的宫人退出去;尚勤大人更是把屋里大部分的宫人都赶了出去,红鸾趁此也想混水模鱼出去,掂着脚尖不惊动任何的人溜出是非之地。
咒术之事是宫中人尽皆知之事,太后和原本的皇帝、现在的先帝都没有要大肆追究的意思,她当然没有什么好怕的,完全可以拿来利用一番除掉李司工;但是那张纸,让她嗅到了极度的危险,所以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可惜,宫正大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开口就叫住了她:“尚勤大人是让那些闲杂人等出去,你可是立了大功之人,晚上去向太后回禀时我们还要为你请功,你也要去给太后叩头的人,不用出去。这里的事情,到时候可能还要由你来向太后说个清楚,你出去到时候说得颠三倒四,岂不是惹太后生气?”
红鸾苦着脸看向宫正大人:“奴婢也没有什么功劳可言。”为了报仇她不惜一切的取信于太后与新帝,可是眼前的功劳太过烫手了,她真得不想要也不敢要了。
宫正大人古怪的一笑:“你走得掉吗?我们现在都掉了进来,岂能让你一个人走月兑快活?你赶紧给我过来是正经,莫要再耽搁大家的时间。”
红鸾向尚仪、尚宫和尚勤三位求救,可是三位大人却都没有理会她:这更让她担心的要死,那张纸上写得东西足够让太后震怒灭几个世家的她小小一个女官,怎么敢牵扯进这样的大事儿?只是此时却由不得她了。
她走是走不了只能回来,蹭到尚勤大人身边站着,决定做个泥雕木塑,绝对不多说一个字;不对,应该是绝对不开口说一个字。
尚宫大人看向李司工:“你有什么话要说?这些东西不会都是红鸾找来陷害于你的吧?”她转头瞟红鸾一眼:“你的证人呢?”红鸾说过她收买了李司工身边的人。
红鸾上前跪倒道:“就是李司工的贴身宫人侍儿。”
李司工听到后也没有什么反应了,她贴身的宫人有五人之多,这个侍儿是其中最不多话的一个;她是真得没有想到侍儿会生变,不过眼下也没有什么好吃惊的,就算是没有侍儿,她同样是洗月兑不掉自己身上的罪名。
侍儿进来跪下,她倒是极坦然:就算是有点紧张,但却并没有回避李司工的目光。
宫正大人看向侍儿:“你跟了司工多久?”
“六年。”能做李司工的身边人,时间当然不会短,不然也不可能被李司工倚为心月复。
“李司工看来待你薄啊,你是为什么决定如此做的?”宫正大人的话有些诛心了,背主向来是惹人非议的,可是侍儿所为在眼下来说却是值得奖赏的才对。
侍儿的脸色微变,但她还是叩头道:“回大人的话,侍儿是因为受过孟大人之妹的恩惠,就算是孟大人之妹早已经不在人世,但侍儿也不敢忘其恩德;这是其一,其二就是司工大人所为向来没有对奴婢等人说过,但是做为近身之人奴婢还是看出那么一点点来,因此也早有离心,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
她抬头:“司工大人所为,如果不是合适的机会,奴婢只怕是洗不净自己的。”她极为坦诚:“奴婢所言句句为真,请大人们明鉴。”
宫正大人看看她对尚宫大人道:“她所言是真的。”抬头看看红鸾:“你的面子倒不小,居然能请得动侍卫统领大人帮忙;虽然孟大人是个好说话的,依我所知也没有如此好说话。”
红鸾倒没有想到宫正大人连这种事情也要问,微微一愣后道:“回大人,奴婢只是去求过古公公,后来古公公把孟大人之妹的遗物送来时,奴婢也很惊奇的。”
宫正大人微点头:“哦,原来是这样的。”她看看尚宫大人和尚仪:“只怕,我们要好好的禀于太后知道了。”这话就是说不能有什么隐瞒。
原本这样的大事儿,她们为了自身着想也罢,还是为了免去麻烦,有些事情会模糊过去;但是此事因为有孟大人的掺和,说不定新帝已经知道,她们如果瞒了什么恰好是新帝知道的,就是真得自找麻烦。
尚勤大人拍拍自己的衣裙:“刚刚我还以为孟大人真是给她面子呢,倒是我想左了。”说完别有深意的一笑,细细看一眼红鸾:“倒真是我多想了。”
宫正大人和尚仪都笑了,不过谁也没有多说话,关于孟大人的话就此揭过没有人再提及。
红鸾轻轻试汗立在一旁,刚刚还想不说一个字的,只不过刚刚开始她就说了不止一个字了;今天,还真是步步凶险呢。她瞧一眼宫正大人,心里生出极大的忌惮来:这位大人精明的吓人,是真得吓人,把她就吓得不轻。
尚宫大人问了侍儿几句话后,就让她也立到一旁,看向李司工道:“咒术是你所画不假吧?你现在应该有不少的话说才对,要知道是死是活可全握在你手里。”轻轻的一句话杀机隐现。
李司工惨笑一声:“你们想听什么,是不是想问我这些家具是怎么回事,又是谁支使我做这一切的?这些年来敛来的银钱都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她整理了一下衣裙:“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没有其它人。”
宫正大人看着她:“你知道,我们不想为难你的,你也不要为难我们,好不好?”笑得还是那样亲切。
李司工咬牙:“就是我做的,全部都是我做的;家具是我买通了营造上的太监所为,那太监当然欠我不少的银子,后来也不幸病死身亡;而我弄这些银子当然是想以后离开皇宫后有个倚靠——男人可是靠不住的,没有比银子更可靠的了。”
尚仪瞪起了眼睛:“那你画咒术又是为了什么?害太后又是为了什么?”
“太后曾责罚与我,打得我三天都下不了床,我咒咒她有什么大不了得?”李司工的脸有些扭曲:“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问吧,你们问我就会答的。”
470章请罪
听着李司工的回答,红鸾心底寒意窜上来:所有的事情分明是有人支使李司工所为,可是她却一人抗下来——不为她自己想,也要为她的家人着想吧?她就不怕被诛九族嘛。
尚宫大人轻轻的叹息:“这么多年来,你还是如此恨你的家人?就算是死到临头,你也要拖着他们一起和你下黄泉不可吗?”。她看着李司工:“你真得不想活,只要说出那个人来,不管她是不是最终的那个主谋之人,我都可以担保你绝无性命之忧。”
宫正大人接了一句:“我能保你绝无皮肉之苦,如何?”能得她们二人这一番话,当真就不会有罪受了,是十二分的难得。
红鸾倒很想李司工能再硬上一硬,到挨了板子再开口也不迟;可是她没有想到李司工却抬头轻蔑的看着四位大人:“大人们没有其它可问的了?我说过全是我做的,你们信与不信我没有办法,但是我对你们所说的都是真话。”
她还真是铁了心。红鸾真得不明白,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李司工如此卖命,就算是死也不会吐口。
宫正大人抚了抚掌:“好,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人。”她看向其它两位:“看来我们要换个地方再问了,在这里也问不出什么来了。应该找到的、不应该找到的,我们都找到了,这地方也实在不必再做停留。”
她看看外面的天色:“拒天黑没有多少时辰了呢,请司工到我那里吃杯茶,说不定她能冷静下来想清楚,就会对我们说出实情来。”
红鸾看着笑得那么亲切,说话也那么亲切的宫正大人,手心里全是冷汗: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宫人会惧之如鬼——能把刑询之事说得如此亲切,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的。她在这一刻终于懂了,为什么柳儿等人说,宁可要一个上任那样冷冰冰的宫正,至少她们不会在见过宫正大人后连做几晚恶梦。
她想,她今天晚上只怕也会做恶梦的:如果宫正大人在打李司工的时候还如此亲切的话。
李司工笑笑:“我当初在做这些事的那一天就知道会有今天,在学咒术的时候就料到有今天,宫正大人,您那里的茶我还真得不想喝。”她看着宫正大人:“您是很有法子的人,整个宫里的人都知道,都说到您手里就没有撬不开的嘴,不知道您能不能撬开死人的嘴呢?”
说着话她嘴里流出了有些浓稠的白沫来,带着冷笑看向宫正缓缓的软倒在地上:“就算再大本事的御医也救不了我,宫正大人你没有想到吧?这也算是天意吧?”她看向红鸾笑得更为古怪:“说起来,大人你向红鸾正信问罪就可以,我跌进土坑里摔坏了脖子的同时,也把嘴里的一颗牙弄破了。”
红鸾忽然想起李司工在土坑里时的白沫,心里重重的一跳:不会吧,这么巧?不过此事应该不假,至少是有可能的。她下意识的道:“那你岂不是应该早死了?”
她可不想和李司工的死扯上关系,所以总要分辩几句,怎么也要弄个李司工临死要报仇:也不是不能让人相信的。
李司工的脸有此僵硬,勉强吐出两个字:“一点点当然不会要人的命,但是现在我完全咬破了……”她倒在地上不动了,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看着的人正是红鸾。
红鸾没有看死掉的李司工而是看向宫正大人,她没有看向尚宫大人是知道尚宫大人不想出事的;所以此时宫正的话很重要:“大人,不关奴婢的事儿。”她说着话跪倒在地上,心里飞快的转着心思。
宫正大人脸上的笑消失了,看着地上的李司工过了半晌才道:“起来吧,同你没有关系。她们藏了毒在身上,当然是烈性的,如果真在宫奴院就破掉她绝不会活到现在的。”她起身向了尚宫大人施礼:“是属下的话不当……”
尚宫大人的脸色也不好看,却还是轻轻的摆手:“不是你的一个人的错,我们几个实在是太过小看了她。她背后之人非同小可啊,如此让她死掉实在是我们愧对太后。”
尚仪和尚勤的脸都板着,她们谁都没有料到会出这样的事情;应该说宫中已经几十年不曾出现过这样的事情了。
原本是有过类似之事,因为用毒犯了皇家的忌讳所以宫中大肆动作一番后,一直没有再出现过毒物;至少没有人是死于毒的,但是清静的日子看来是要远去了。
红鸾一身的冷汗敛去后,看几位大人都默不作声,她喃喃的道:“大人,我们、我们要如何向太后回禀?”她看一眼那些桌椅:“自这里入手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些什么。”
宫正大人摇头:“行事如此周密阴狠之人,如何会留下这样的破绽?但是营造那边的人却要好好的问问才成,同时要把宫中所有的家什用具查一查——只这一样就要累死人了;太后娘娘那里,尚仪,你拿个主意吧。”
尚仪合了合眼睛缓缓的道:“据实回禀吧,相信太后不会严责我们;”她看一眼红鸾苦笑道:“最后只有你落个便宜。”
宫正闻言多看两眼红鸾,其实事情不是没有法子的,只要尚仪肯配合、红鸾那里不贪功,最后大家谁也不会被太后斥责;但是尚仪的话已经说出口,她当然不会再多嘴。
红鸾也没有多话,事情已经月兑离她的掌控,太多的事情和她原本所想的不同,此时的她少说少做就少错。
尚宫大人起身:“去慈安宫请罪吧。”
宫正没有相让尚勤,而是紧跟上尚仪轻轻的道:“太后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尚仪有些惊讶的回头,但还是点头道:“是的。”没有想到连此事也瞒不过宫正去。
宫正看一眼身后不远处的红鸾:“早几日前,就定下了今日之计吧?的确,我们只能请罪了。”太后知道的太多了,此时瞒下什么反而不如据实回禀更好。
红鸾看到宫正的目光心头一突,听不到她和尚仪的话,更让她心中生的那丝凛然加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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