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外鱼贯进来不少清乐宫的女官和宫人,她们穿戴整齐,全身上下没有半点伤痕,就如红鸾所言,她并没有让人对清乐宫的人动刑。只是,她们的脸色苍白吓人,很多人互相依偎着、牵着手身子却抖得不成样子。
此时不用红鸾说什么,众人也明白清乐宫的因何会如此;惠妃的脸也如方昭容般失去了血色,呆呆的看着她的人却没有马上开口说话。此时,她不管说什么这些人当中还有几个能听得进去?只怕是一个也听不进去的。
要怪只能怪自己,一趟冷宫吓得她六神无主,居然没有想到纯贵妃会再故技重施;此时吓破胆的这些人,还有什么是不会说得?她已经能看到自己头顶上的白绫,缓缓和上眼睛忽然间连话也不想再说,因为多说无益:相信清乐宫中定有皇帝的人在,所以纯贵妃才说出那样的话来,而她根本无法证实她的清白。
就算春芳的话真中有假,可是大半的事情经过证实后,某些事情就算只有一两个人指认,她同样也是百口莫辩。她合上双眼的时候在心中轻轻一叹,现在真得好想好想再见福王一面,不用说什么只要能让她看上一眼足矣。
耳边传来红鸾的话:“引她们下去收拾一下,你们不能再慢待了惠妃的人,不然本宫真要生气了。”惠妃吃惊的睁开眼睛,就看到她的人被杏儿引着又退了出去,忍不住看向红鸾更加不明白红鸾在打什么主意了。
红鸾刚刚盛怒之下几乎就是想要治惠妃的罪,可是在惠妃一败涂地之时她却什么也没有问,就把惠妃的人打发出去了;方昭容等人同样吃惊,也更加的不安。在宫中一个人最可怕的不是心狠手辣而是让人看不透,你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就等于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在这样一个人的手中,也根本是防无可防。
春芳也被人带了下去,柳儿带着人重新给众人换上热茶,并且还给她们都备了一份压惊的汤:体贴的让她们生出毛骨悚然之感来;可是无人开口,只是顺从的取过汤来喝下,然后默默的品茶。
接下来红鸾没有再提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和惠妃等人说笑起来;虽然众人无说话的心情,但也都勉强应对,不多时倒也有了几分喜色;如此闲话很快便到日落的时候,红鸾再次吩咐人传膳:“姐妹们今天晚上可以痛饮几杯。”
惠妃等人看到那个空出来的座位,以及那桌上摆满的饭菜都在猜测给谁准备的;但是红鸾并没有等人就开席了,而那个位子一直空着。
酒,其实真得个好东西。惠妃在今天之前还真得没有发现,几杯酒下肚后她感觉自己不再那么难受,看红鸾也不再那么可怕了,因此她也不用劝一杯接一杯的吃个不停。
只有方昭容吃得酒不多,吃过两杯后便只是吃茶了,不过看得出来她的神色间平稳许多,那酒对她而言也是个好东西。
红鸾也不多劝酒,看到惠妃等人吃得多了也不阻拦,就着柳儿的手吃了不少的东西:因为今天晚上还有事情,当然要多吃些才能有精力。其实,如果可能的话,她想小睡一会儿,有了孩子之后她就特别容易犯困。
小顺子进来跪下:“娘娘,柔太贵妃到了。”
红鸾伸手:“请。”她看向惠妃等人:“柔太贵妃到了,诸位妹妹代本宫去迎一迎吧;本宫实在是太累,心有余而力不足,还请柔太贵妃不要见怪。”
惠妃终于知道那个空出来的座位是谁的,如果她能知道今天红鸾要和柔太贵妃见面,打死她也不会在今天赶过来打探消息;不过现在说什么也晚了,白天收拾她们这些人看来只是开胃的小菜,今天晚上的主菜就应该是柔太贵妃了。她起身带着诸妃嫔迎了出去,却看到月光下的柔太贵妃立在远处的树下。
她愣了愣带着众人过去请安:“纯贵妃今天过于劳累,让我们姐妹前来请太贵妃进去入席。”不算亲热也不算冷淡,惠妃这话倒还算拿捏的到位。
柔太贵妃转过身来看一眼惠妃:“今天这月色不错,仔细看看这宫的景致其实很好呢;虽然天天能看到,也看了几十年但是直到今天本宫才看清楚宫中的景致。”她看一眼那殿门回头叫人:“娴贵妃,那就有劳你带着七殿下去走走吧。”
惠妃这才发现在树影的暗处娴贵妃手中牵着七殿下立在那里,她轻轻的施了一礼并没有开口。事到今日她才知道,她不如娴妃很多,所以娴妃是贵妃而她只是妃。
娴贵妃还了半礼后牵着七殿下的手走了,柔太贵妃又抬头看看月亮:“虽然月不圆却别有一番风情,只是本宫原本以为满月才是最好的,其实是各有各得好,不然的话满圆也不过是在天上挂一天罢,不见它挂整个月。”
惠妃不太懂柔太贵妃的感慨,而柔太贵妃也没有多说就向偏殿行去,没有再看天上的月也没有再看身后的七殿下;不知道为何,惠妃在柔太贵妃的身影中看到一丝绝决。
红鸾请柔太贵妃坐下:“太贵妃倒是有雅兴,可有见过太皇太妃了?”她敬了柔太贵妃一杯酒。
柔太贵妃摇头:“纯贵妃向来聪慧怎么会问出这等话来,如果本宫见过太皇太妃的话,那今日此时纯贵妃备好的这把椅子又让谁坐呢?”她笑得还是如往日般温柔如水,就好像红鸾第一次见她时一样。
红鸾看着她的笑容心中忽然有点酸涩移开了目光:“太贵妃可是带了什么礼物来?”她看到柔太贵妃的身后有个宫人捧着木漆托盘。
柔太贵妃又饮了一杯酒叹道:“这杯中物的确是个好东西,早些年知道的话也不会有今日了。”她说完又柔如春风的一笑:“宫中有些花草之物,因为要劳烦纯贵妃除去,要给宫奴的人添不少的麻烦,本宫心有不忍所以这些银票就算是补偿大家的辛苦吧。”她说着话便有人把一叠银票呈到了红鸾的面前。
红鸾的眼睛猛得一缩:“那些花草是太贵妃之物?”
柔太贵妃还是那样的平静而柔和:“纯贵妃至今不能确认,本宫是不是应该高兴的再满饮一杯?”她说着话又饮下整杯的酒,看着空空的杯子:“费尽心思最终也不过是空,几十年的光阴啊。”她的泪水自眼中涌出,直直的掉落在杯中。
她忽然又笑了,还是笑得那么柔那么美,伸手自取过酒壶来添酒,然后再次一饮而尽:“自己的泪还是流在自己的身子里为好,纯贵妃你说是不是?”她把酒杯推开歪在椅子上:“酒过三巡,时间也不多,本宫还是和纯贵妃说些正事的好。”
红鸾看着她的没有说话,仔细看着柔太贵妃的一言一行,绝不肯露过半点;如今赵家和柔太贵妃应该握在了皇帝的手上,但是柔太贵妃暗中布置多年,赵家也隐忍多年,绝不会像上官家那般容易就会束手就缚的——上官家太过目中无人,以为皇帝没有那个本事,也不敢动他,才会让皇帝一击而中。
但是赵家不同,赵家的势力隐起了几乎有一半,当今要发难虽然不能成事,但也会让皇帝手忙脚乱一阵子,到时候便宜的人当然就是胡家。好在此事,不论是柔太贵妃、赵家,或者是皇帝都不愿意看到的。
就算如此也不能不防,柔太贵妃很有可能会奋起一搏,所以红鸾十二的小心;她备好那把椅子其实并没有把握柔太贵妃会来,来了就不会安什么好心:要胁了她武红鸾就能让皇帝退一步的。
柔太贵妃扫一眼惠妃等人:“纯贵妃,今日前来本宫有事相求,如果纯贵妃能答应本宫并发下毒誓的话,本宫也定当有所回报。”她眨着眼睛笑得如同春天的湖水让人心里有些痒痒的:“那回报,定不会让纯贵妃,或是皇上失望的。”
红鸾没有答应她:“太贵妃言重了,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做到的太贵妃吩咐就是。”
柔太贵妃拿起酒杯来把玩,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本宫多年前害死了皇后,就知道可能会有这么一天,死倒并能让本宫有多惊讶;只是本宫却有着各种各样的不舍,在此时才发觉其实活着真得很好。”她的话让惠妃手中的筷子落到了桌案上,而邢才人的手中的酒杯直接跌在地上粉碎。
红鸾没有开口,她想过很多种可能也做了很多的防备,却没有想过柔太贵妃会在她清露宫中吐出当年的实情来;有这么多人听着,就算柔太贵妃想反悔也是不可能的。
“当年的错事是本宫所为本宫应该死。”柔太贵妃看向纯贵妃:“再多的不舍此时也只能舍下,可是为人母者怎么能舍得下孩子?所以本宫今日才会来到清露宫中,只求纯贵妃能答应本宫,把七殿下养大成人。”她今天不是为自己而来,是为她的儿子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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