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溟王府的大书房却依然亮着灯,一道欣长的身影立于桌前。
洁白宣纸上,寥寥几笔勾勒出的鲜活身影,绝色俏皮的女子,挂着一脸甜美的笑意,温暖的眸子望着前方。
穆天溟修长的手指抚上去,指尖温柔的缱绻,那是他生病的时候,她照顾自己时的模样。
那时候,他们之间没有间隙,他不怀疑她的目的,她不排斥他的关怀。
可是现在—惚—
既然得不到她的心,那就先困住她的人,哪怕是恨,他也不能让她在某一天凭空消失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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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染的行动遭到了限制,不管她走到哪,身后都跟着冷清的陌涟温。
无法联系夜月盟中的人,也很难查出盟主的中毒的事情。所有的情报顿时闭塞起来。
在她极力要摆月兑阴魂不散的人的同时,无意中发现,除了那一身淡蓝色的男子,竟还有另外的人跟着她。
七染放弃了与盟中人汇合的念头,盟主说的对,不能把他们的注意力引到自己人的身上。
在不清楚暗中敌人的目的时,按兵不动,才是上上之策。
虽然她知道,这只是盟主不想牵扯到夜月盟的借口。现在,皇家人不知道盟主夜罗刹的身份,夜月盟不知道盟主溟王妃的身份,盟主的私事,从来不让盟中的兄弟姐妹牵扯进来。
七染偷瞧了一眼摆弄茶具的盟主,不禁悠悠一叹,练武之人失了功力,就好比失去了半个生命。而盟主失了功力的消息传出的话,不但夜月盟中也许会有***乱,恐怕因着夜罗刹的身份,会连生命都不保!
“你做什么看着我叹气!”花如锦敲着桌子,懒洋洋的问道。
“看盟主闲着无聊,不如咱们找点乐子吧!”七染即刻便成欢快的语调。
能有什么乐子呢?花如锦讽刺的笑笑,她不能出,别人不能进,平日的膳食也是专门的人送来的。
“今儿是个艳阳好天,不如咱们到院子里转转吧,总闷着,容易把人憋出病来!”冬日的太阳暖洋洋的,大放晴的日子,更是稀罕。
“那就出去走走吧!”说着,披上火红的狐裘大衣,裹紧了身子,亦步迈了出去。
院子里,凌安带着众人堆着积雪,这几日,雪足足下了有一尺深,没有清理的角落可见。院子中被他们打扫的干净,随着下了,随着就扫了。
“奴才/奴婢参见娘娘——”停了手中的活儿,众人行礼,匆匆扫过的一眼,却不难看出娘娘的脸色不如前两日了。
对娘娘的忽然禁足,他们猜不出原因,也不敢猜,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做好分内的职责,照料好娘娘,不让她为这些琐事烦心。
“都起身吧——”花如锦视线划过几人,落在院中光秃的桃树上,曾几何时,桃花尽开,红妆似火。不过,终有枯树逢春,大地回暖的那天。
想到这,多日的郁结难书也不由的找到出口。
莞尔一笑,是她太焦躁了,静下心来,顺着线索一点点屡,一点点追溯,终有找到源头之时。
甜美的小人儿勾唇一笑,宛若当空暖暖冬日,一片和煦之光,直照的人心里暖洋洋的。
七染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舒心的跟着一同挽起嘴角。
宫嬷嬷从殿门进来,提着个食盒,整个锦绣宫就只有她能够随意出入。
妇人笑得一派温然,慈爱的目光落在小人儿的身上。
花如锦心下一沉,一道思绪闪电一般,击在心头。
她的伤,是宫嬷嬷一手照料的。她的药,是宫嬷嬷一手经管的。她因为信任,所以从来没有怀疑过宫嬷嬷,可是现在,她猛然想起,宫嬷嬷是穆天溟的人。
极有可能,是宫嬷嬷对自己下的手。
暗沉的目光紧跟着老妇的身形,七染感受到盟主骤然散发的凛冽之气,皱眉看向宫嬷嬷,与平日一样,未见什么不同啊!
“娘娘,冬日天寒,老妇为娘娘熬了些鸡汤补身子,娘娘会寝殿趁热喝了吧!”
宫嬷嬷对对方的探究视而不见,自说自话,用力的握紧了手中的食盒。
“那嬷嬷便同本宫一同进来吧!”花如锦心下一冷,口气不由重了半分,各自的称呼下意识的变了。
寝殿内,宫嬷嬷拿出食盒中的小碗,舀了一勺鸡汤,盛好后递到了小人的身前。
花如锦凝着一双眸子,直直的盯着对方,并没有去接。
“嬷嬷,本宫一个月里喝的汤药,可有问题?!”
她问的直接,心沉得要命,一种被背叛的感觉游荡在四肢百骸,一直以来,奉为亲人的人,真的是害自己的人么?!
“娘娘——”宫嬷嬷端着鸡汤碗的手一抖,这一天还是来了。“还是先喝了这鸡汤吧,就当是老奴最后一次伺候您了!”
花如锦深眸一痛,纠结的望着对方诚恳的面容,接过汤碗,一勺勺的送入口中,却如同嚼蜡,任其再香,也尝不出半丝滋味。
放下青瓷琉璃碗,花如锦一双利眸直视对方,她等待着对方开口,不争的事实,让她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噗通——
宫嬷嬷跪下,花如锦冷冷的看着。
“娘娘,老奴对不起您,是老奴在您的药中加了‘伊人醉’的毒药——”
花如锦一凛,这种药她听过。
伊人醉,无味无色,水一般洁净,可以净化人的血脉,普通人服之强身健体,但若是习武之人服之,便会功力尽散,在服用其后首次用内力的时候,功力消失。
但是这种药早就在江湖中绝迹了,为何她的手中会有?
若是她真的中的是这种毒药——后果不敢想,伊人醉,是没有解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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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穆天溟,花如锦攥紧拳头,无人的寝殿内,一双暗沉的眸子盯着某处,满是恨意。当她知道自己废人一个,再也没有绝世武功的时候,本来还存有的侥幸之心,霎时变得绝望。
恨!他真的想让自己恨他么?即便是在失了清白的时候,她也没有这样恨过。
忽然,外面传来兵器相交的声音。
七染?!她一惊,来不及包裹大衣,淡薄着身子就跑了出去。
七染,一定不要做傻事,她一个人怎么能敌得过狐狸般的男人!
忽然她的身子定在院子中,视线落在那一袭黑衣包裹的银面男子身上。讶然的表情落在黑衣人的眼中,忽而转为宽心一笑。
小人望着这安慰的笑,神思才缓过来,真的是他,那双写满倦意的眼神,似乎又回到她们重逢的时候。
陌涟出手快且狠,却丝毫沾不到对方丝毫的衣角。冷清的眸中染上杀意,刀法顿时又凛冽几分。
白风止似是漫不经心的动作,实则招招暗藏杀机,只要对方稍有疏忽大意,就会命丧刀下。
打斗不过是几个回合的时间,王府中的暗卫骤现,锦绣宫内一时热闹非凡。
“保护娘娘——”闻声赶来的凌安等人护在娘娘身前,颇有让对方踩着尸首而过的模样。
花如锦看着他们的动作,心中再无波动,谁知道他们心中究竟是为哪般!一直以为把自己当成孙女一样疼爱的人都能出卖自己,伤害自己,她还能相信王府中的哪个?!
想到宫嬷嬷离开锦绣宫的那一刻,冷意中带着酸痛。
“小心——”花如锦惊慌失措的喊道,眼见着剑尖贴着面具的侧面扫过,手心手霎时满是潮湿。
这一声让众人已经,反应过来后,知道娘娘是为陌侍卫担忧,眼中难掩感动。
“娘娘赶快进屋吧,这里不安全!”添香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小人的身边,面含忧色的说道。
花如锦回视一眼,冷冷的转过,没有说话。
她从来没有对添香这样冷过,添香心下一紧,拳头的不自然的蜷起,心中升起愧疚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