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大唐皇帝诏曰:长安县学萧挺铜匦上疏妄言国事,论罪当斩,然,先太宗陛下曾言,我大唐绝不可以言罪人……故,着即刻将萧挺逐出长安县学!钦此,萧挺接旨!”
那太监话音方落,跪在院子外面等着看热闹的人不由得面面相觑。有那心思灵活的就忍不住想,这圣旨到底是啥意思?一个不以言治罪就把先帝爷给搬出来,然后就轻轻的饶过了?还有啊,那萧挺不是已经被长安县学给逐出门外了嘛,怎么这圣旨……又逐出了一遍?这绕了一个好大的***到最后岂不是等于什么都没说?那这圣旨不跟没有一样嘛!
萧挺砸吧砸吧嘴,“草民萧挺接旨。”他自然也明白这圣旨实在寡淡无味,虽说就此免罪了,可到底还是有些失望,难道是自己猜错了武氏?
心里叹息一声,他还是站起身来接过圣旨,院子外面看热闹的也都跟着起身,这是只见那才传旨太监冲他笑笑,“萧先生,恭喜你无罪啦!”
萧挺笑笑,要早知道只是这么个无罪的结果,还不如当初就不去投那《百家姓》呢!不过,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呀,武氏不该这样错过一次机会吧?
无罪,但是也只是无罪而已,反而赚来了满朝上下的侧目而视,这下子萧挺已经是没啥可怕的了,站起身来的魏岳魏坊正顿时放下了心,看向萧挺的目光也已经没了刚才的那种忐忑,反而有种轻蔑与幸灾乐祸的意味。
正在这时,那传旨太监却又伸出手去,一个随侍身后的小太监顿时双手奉上一个乌木漆金的小匣子,那太监伸手打开小匣子,居然又取出一道圣旨来,笑道:“萧挺接旨!”
院里院外的人顿时都不由得愣住,居然还有一道圣旨?
萧挺跪下,“草民萧挺接旨!”院子外面看热闹的众人自然也只好跟着跪下,魏岳的心又忍不住提溜了起来。
一道圣旨完了又一道,这可是从来没听说过的奇事儿!
那太监打开圣旨,“奉天承运,大唐皇帝诏曰:经查,永徽八年进士及第第三名萧轩于礼部员外郎任上因贪渎被次配边之事另有隐情,今朕已特命刑部复查此案,待水落石出之日,务以荫蒙其后人,殊慰萧氏泉下之心。钦此!”
这圣旨别说外面那些看热闹的人了,便是萧挺一开始都听得一愣,但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萧轩……说的不就是自己的父亲嘛!要为父亲平反了?
这可是望外之喜!
这时突然听到屋子里传出呜呜咽咽的哭泣声,因为有病不需要出来跪接圣旨的老夫人听了圣旨已经忍不住在房间里哭了起来。
这十几年的苦难与哀恸,不都是来自夫君被判入狱,而后又死在了配边的路上嘛,突然得知朝廷要重查此案,给自己的丈夫平冤昭雪,怎能不让她前情后世一起涌上心头?
萧挺默默起身接过圣旨,那传旨太监又说了一句,“恭喜萧先生啦!”
听到屋子里的哭声,在院子外也跟着站起来的闲人们大多不解圣旨何意,只是觉得这圣旨对萧家,对萧挺来说应该算是一个好消息。荫蒙,这是不是说一旦查清了案子人家萧挺就又重新成为官宦子弟了?
但是像魏坊正这样的知情人却一下子听出了一点不对劲,他毕竟大小也是个官,因此甚至现如今的大唐无论是考进士还是授官,都很是讲究门第的,朝廷这旨意下来为萧挺他爹平反,这不会是为萧挺的将来铺路吧?
他心里正七上八下的寻思着,这时却见那传旨太监又已经伸手从另一个小匣子里拿出了第三份圣旨。
魏岳魏坊正不由吓得打了个哆嗦,差点就当场出丑。
三旨连下,这可是……亘古未有的奇事啦!
这时萧挺已经明白过来,他稍稍平抑了一下心头的激动,缓缓地撩袍跪下,“草民萧挺接旨。”
“奉天承运,大唐皇帝诏曰:查萧挺其人才学出众,孝名布于长安,特旨擢为翰林学士,另授同进士及第出身,着其协同许敬宗等员重修《氏族志》,并钦赐崇仁坊宅第一座,钦此!”
那太监话音方落,就听院子外面众人齐齐的倒吸一口凉气!
到这会子功夫要是再听不明白朝廷上是什么意思的,那就是十足的傻瓜了!
大家面面相觑,同进士及第加翰林学士啊!普天之下有多少读书人苦苦的熬上一辈子也熬不到个进士,这萧挺居然就这么轻轻松松的同进士出身了,而且还做了翰林学士,这翰林学士可是非大才不授啊!
这样一看,第一道圣旨根本就是掩人耳目堵人嘴的嘛!
萧挺领旨谢恩站起身来,那太监一脸讨好地把圣旨递过去,笑道:“这下子才算是落到实地上了,洒家可是要问萧大人讨个喜头儿了!”
萧挺笑笑正要说话,这时也不知太平是不是早就安排过了,一个公主府的下人竟然立刻托着一个大红绸布盖住的锦盘过来,双手奉了过去。
那太监见状立刻喜得眉开眼笑,连声道着谢命人把锦盘接过去。都明说了是讨个喜头儿,倒也不必害怕有谁会说什么闲话。
外面已经起身的闲人们又挤在门口能看见院子里情形的,此时见萧挺与那太监言笑晏晏的模样儿,不由得羡慕得瞪大了眼睛。
这萧挺都说是要完蛋了要完蛋了,可是现在你瞧,这哪里有一点要完蛋的意思?这可不是已经一步登天了是什么?
有那相熟的不由碰碰肩膀小声议论道:“这怕是要为公主殿下下嫁做准备了吧?”
另一个点点头唏嘘不已,“他娘的要说起来这萧挺可真是有本事哪!我怎么都想不明白,你说他那《百家姓》,那是多大的罪过呀,咱们可是都听说了的,满朝上下的大人们人人都说该杀呀,可是你看看现在,人家愣是没事儿,非但没事儿,还他娘的一步登天了!”
他摇摇头叹口气,“想来公主殿下喜欢他这件事儿该不是谣传了,只怕离下嫁也不远啦!”
“谁说不是呢,世事之邪奇,莫过于萧挺之发迹呀!”
两人正摇头感慨间,突然觉得有点不对,低下头看时,却发现魏岳魏坊正还傻愣愣地跪在地上没起来呢,当下两人给唬了一跳,急忙蹲子搀他,“魏坊正?坊正大人?你怎么了?干嘛还跪着?……哎,不好了,快来人哪,你们看魏坊正这是怎么了?”
他这一嗓子嚷出去,顿时引得大家都转身扭头往这边看过来,只见那魏坊正竟然已经吓得口吐白沫昏倒在地,浑身上下不住的打着抽搐……
……
送走了传旨的太监,萧挺这才真正的放下心来。
看来自己是赌对了,那皇后武氏果然是一个有野心的女人。
他转身要回自家院子里看看母亲怎么样了,却突然听见有人喊他,转过身去一看,却是几个同坊的长安县学学子,只见他们拱着手大声道:“子枚兄,你此番可是高起了,恭喜恭喜,我等以后可要仰仗你子枚兄多多拣拔啦!”
萧挺也拱手,笑得满面春风,“多谢多谢,哪里哪里,客气客气,几位请堂中叙话吧!”
那几个学子闻言倒是想进去,但是一想人家这刚奉大喜,自己还没高兴过来呢,这会子过去凑热闹反而不好,当下几个赶紧道了谢推辞有事,却还是站在那里不走,脸上兴奋不已。
前一阵子因为萧挺被逐出县学,后来又出了个《百家姓》事件,他们走在街上一度有些抬不起头来的意思,就连当初身为公主府侍读学士之同学的威风也根本就抖不出来了,现在可好,堂堂的翰林学士就出自咱们长安县学,这是多大的威风?可比那无品无级的公主府侍读学士说出去更牛气了许多不是?
“你别提那什么被逐出县学了之类的,到底怎么回事你不知道吗?那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再说了,即使被逐出县学了,萧挺毕竟还是我们县学出来的不是?”
“老子跟翰林学士是多年同窗好友,那交情,没的说!”
一眨眼的功夫,他们的思绪已经跑开了四万八千里,甚至连炫耀时故作低调的神态都提前构思好了,自然是兴奋的恨不得蹦起来才好呢,又怎么舍得就此走开?
这时萧挺笑笑准备回家,却又听见有人大声问道:“萧大人,听说太平公主殿下喜欢你,是不是真的呀?你准备什么时候帮咱们长寿坊迎娶一位公主殿下呀?”
这场面太热闹,所以根本就没人注意到有一辆小小的轩车一直停在街道那侧,此时车窗的布帘子已经被撩开了,两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正往这边瞧着呢。
听到这问话,坐在车里的当事人太平不由羞羞地啐了一口,“这起子闲汉真是可恶!”
撅着嘴儿偷偷笑了一下,她又不满意地皱起眉头,“怎么到处都有人说是我喜欢他,就是没人说是他喜欢我?这也太丢人啦!”
青奴掩嘴儿笑笑,“殿下,自古以往,男人家喜欢女人的无论在当时有多了不起,几十年后也就泯然不见了,但是女孩儿家喜欢男人的,却没有哪个是不青史留名的呢!您想想是不是?这可有什么丢人?”
太平闻言一愣,这个……似乎也是道理。
她想了想问青奴,“这样会不会让他太得意了?”
青奴还没来得及回答,却听萧挺已经开口道:“在下家境贫寒是诸位邻里都知道的,可不敢高攀公主殿下,再说了,诸位如此说法也有辱公主贤名,因此,这个话以后提也休提,在下可担当不起!”
众人闻言不信,不由得纷纷起哄,这事儿都传遍长安了,到处都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还能不是真事儿?
见萧挺只是一味地笑着并不说话,车里的太平气哼哼地剜了他一眼,“哼,这人最没良心啦,看见他这副样子就烦,青奴,咱们走,不理他啦!”
“走?您不是要……”她眨了眨眼睛,“真的不见他了?”
要说女孩的心思还真是诡异的紧,刚才还一脸愤愤然呢,但是一想到待会儿把那半真半假的消息告诉给萧挺时他脸上可能出现的精彩表情,太平就又重新高兴起来。
撅着嘴儿看了青奴一眼,装腔作势地道:“你去见他吧,反正我是烦死他了!”
青奴低头想了想,抬起头来笑着道:“好,婢子就替您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