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是谁说过这么一句话,只要有人类,就会有社会,而只要有社会,就必然会有分层。这种所谓分层拿到中国古代来说,表现得最鲜明的地方,自然便是所谓的三六九等上九流下九流,但其实,如果当一个人走到更高的位置上的话便会明白,此前自己所经历的那些所谓阶层,其实不过都是一回事罢了,真正的阶层划分,其实只有三种
比自己高的,不如自己的,和自己。
把这个道理套到眼下这个事情上来说,那位很是有些话唠趋势的大人显然就认为自己可是要比这一看便只是个七品小官的安陌要高了许多。而眼下不辞劳苦地等候在这里的人所想要求见的那个人,萧挺,自然就是比自己高的。
对于时下混在朝堂上的一个聪明的官员来说,在面对上司的时候或许还做不到不卑不亢,但是在面对比自己官阶低的人的时候,却还是可以摆出一些貌似亲近实则架子十足的姿态的,便比如眼下,那位大人的语气不由得便开始充满感慨
“……其实我到现在也还没弄明白呢,你说这萧大人出身那么低,年纪那么小,怎么就在几个月的功夫里,嗖嗖嗖的爬了那么高?现在他虽然不做官,却居然已经可以轻轻松松的就把狄仁杰狄大人给推到宰相的位子上,这是何等的能为呀!”
那安陌一脸谦恭地陪着笑听他在那里,心里却也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所谓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也不过如此罢了。想人家萧挺这年纪轻轻的,便已经拥有如此煊赫地位,而自己今年已届不惑之年,却还是如此……不过想到这里,他抬头看了看,发现包括正在跟自己说话的这位大人在内,前来送礼这诸列位大半已是两鬓星星也。可是比自己要老多了,他才不由得摇头苦笑,“实话不瞒大人您,下官位卑官小,很多消息都听得并不分明,想要请您指点一下。不知……”
那位大人见这人光听不说,心下早已生厌,这正要转身走开换个人聊呢,反正因为天热,来的人压根儿就没有几个肯憋在轿子里的,但是听他说了这句话,顿时的便找到了感觉,当下下巴微微一扬,嘴上却是客气道:“你老弟这话可是客气了。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
那安陌笑笑,知道这马屁可是把他拍舒服了,当下不由更是谦恭。简直便拿出了对待上司的姿态,道:“下官想问,听说当日里那大明宫叛乱的时候,上官仪大人是被宣了进宫秉笔的,并且早先下官还听说,他可是死定了,就算不死,至少也得是个流放三千里,怎地后来却被派到扬州去了呢?”
“呃……”那位大人被问得不由一愣。且不说这大明宫叛乱一事现在已经隐隐约约地成了朝廷百官们相互之间的禁忌话题,实在是不敢随便多说,即便是他想说,以他的地位却也根本就不可能知道什么,当下他便下意识的沉下了脸来。但是当他斜睨着眼儿看向那寒酸的安陌时,却发现他一脸的虔诚,然后转念一想,似他这等七品小官,能知道个什么咱们上品次官员们之间地这些规矩。
当下他咳嗽一声。微微靠过去一些,小声道:“这个话……可不该问哪!老弟,其实我也就知道一点儿……不过,咱们话过就全忘了,就当个闲情儿就是了……听说呀,是长孙老公爷硬生生的把他保下来的,为了这个,长孙老公爷自己都……”
他咳嗽了一声。摆摆手。“嗨。不说了!”他看看安陌地胸口。“老弟。你这要送地是什么宝贝东西。要么。拿出来给咱开开眼?”
安陌笑笑。眼神飘忽若有所思。其实这个问题他想了很久了。只是一直都想不通。毕竟处身在他所在地那个更低地阶层。能得到地消息实在有限。即便是再怎么聪明地人。让他这么雾里看花。却终究还是隔了一层。看不清究竟。当下听到这位大人证实了自己内心早就在考虑地一种可能。他不由得点点头。却是并不接话。只是道:“听说。这位萧大人还喜欢做生意?手底下甚至有些买卖?”
那位大人又被他给问得一愣。不由得道:“老弟。你这怎么天上一脚地下一脚啊!”
“呃……”安陌闻言一愣。却是从自己地状态里赶紧地醒了过来。当下陪了笑。“下官胡乱问问。呵呵。胡乱问问而已。大人不必在意……”
他想了想。就在那位大人惊异地目光里。突然转身吩咐道:“小林子。咱们回家!”然后又转过身来。谦恭地施了一礼。笑道:“下官得罪。突然想起来一件急事要做。却要先告退了。这位大人。下官告辞!”
那位大人闻言愕然。“咦。眼下正是这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地时候。你倒不想凑这个热闹?你可要知道。错过这个时候。等你后悔地时候可就晚了呀!”
安陌自信地笑笑,再次拱手,“多谢大人提醒,下官确实有事……”
正在这时侯,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引得两人都忍不住往街头看去的时候,却突然听见那边有几个人在嚷嚷:“狄大人来了……”
两人听得同时一愣,那位大人很快便转过身来看着安陌,“怎么样,还走不走了?我说的没错吧,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本官这个话可是没有说错呀!看见没,连这位新鲜**的相爷都要赶着来求见萧大人,什么叫地位?这就叫地位!你还真愿意不凑这个热乎坑?”
安陌看着接到那头轿马都在挪动,显然是在为狄仁杰大人的到来让路呢,再怎么着也没人敢挡着路不让他这位新官上任的朝廷第四位宰相过去呀!当下他的眼神不由得显出片刻地迷乱,眼中说不清是羡慕还是其他的什么。但是很快,他笑着摇了摇头,“小林子,走啦!”
平康坊东西大街的中央,萧挺骑在马上苦笑不已。
原本街上并没有几个人的,大上午的,本来便正是平康坊最最冷清的时候。而他萧挺虽然在长安城里出名地紧,在这平康坊更是尤其的知名,但是见过他认识他的人毕竟不多,所以,即便看见他这位现如今长安城里地“偶像级明星”,也还不至于出现后世里那种人潮汹汹的情况。但是现在,随着大街南北错开了仅仅百余步两座楼上两大花魁相对一喊,这大街上却突然地冒出了很多人,有还在扣着眼屎衣着不整脸色虚浮的公子大爷,也有很多慕名前来正在四处东看西看地士子游人,当然,更多的还是附近几座妓馆里的丫鬟婆子使唤下人。
萧挺一脸的尴尬,说起来他最不喜欢的就是眼下这种被人指指点点的感觉,但是眼下这个当儿。他还真是给制住了。
抬起头来看看,头顶上这位正趴在窗口上,脸上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呢。倒也不避讳被那么多人给瞧见,再扭头看看那边,茜桃那丫头半边身子都已经弹出了窗子,一边挥着手臂,一边似乎还嘟着小嘴儿,那样子看上去好像随时都会从楼上掉下来,让人悬心地紧。
两边这是摆明了拿自己在较劲呢!去哪边?不去哪边?
街上迟来地闲汉们听人乱七八糟的说了大略地事情经过,不由羡慕得什么似的,两只眼睛精光乱放。一会儿看看头顶这位号称是平康坊最最神秘的花魁公孙娘子,一边又扭过头去费足了力气踮着脚尖儿看那边花魁大娘子杨柳地丫鬟,口中啧啧连声,收回眼神儿来看萧挺的时候,那目光都恨不得把萧挺给吃了似的。
两大花魁当街抢一个男人,这被抢的人上辈子得做了多少修桥补路的好事儿,这辈子才能换来这种好福气呀!真真的便说是天大的造化也使得了!
这个当儿,萧挺突然两腿一夹,“驾!”
马儿当即踢踏向前。萧挺一边走一边扭着脖子对头顶的公孙玉道:“公孙姑娘,在下今天实在有事,改天有时间了再来拜访姑娘你!”
说完了,他便低下头两腿发力,当即便与老黑一起两匹马儿迅速的冲出人群,直奔那边鸾凤楼去了。
茜桃在窗口看见萧挺奔这边过来了,当下不由得笑靥生花,回过身去也不知道跟杨柳说了一句什么,然后才又探头出来。大声地喊:“你等着。我下去接你!”
萧挺抬起头来地时候,她的身子已经不见了。想必是下楼来了,当下他正要微微松一口气的时候,却突然听见身后“啪”的一声响,却是瓷瓶儿被摔碎的声音似的,当下他不由得急忙勒马原地打个旋儿回过身去,却见栖月楼下自己刚才立马的地方,已经是一地摔得碎碎的瓷瓶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