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下步伐,林缘茵便也跟着停下,仔仔细细观看埋头思考的这人,明净眸内漾起一阵波澜。绿色小说此人极为聪明,见其反思神色,似也宅心仁厚,只不过他吃尽了苦楚,智慧被暴臊给掩住了。
低头思绪的林帛纶冷峻亦常,因为吃足了这帮杂碎的苦头,自已做梦都想消灭他们,可却没想到最杀死他们的后果。这两千余人可不像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们都有父母、妻子、孩子,他是可以一咕脑炸碎他们,可碎后呢?那些余留下来的孤儿寡母该如何活下去?
被雪儿救离龙门的那一夜突然在脑中浮现,最为清析的是那个被生活逼迫的不得不卖肉的妇人。因为要活下去,不得不依门卖笑;因为要抚养孩子成人,辛酸苦处只能自已吞咽。
“唉!”冥冥之中似有什么在牵引着,原来杀死那二千人的结局,他早就见过了。林帛纶惆怅地对天重重叹出一口仇恨怨气,随着这股怨气出吐,心中的仇恨似乎也结郁了许多,看来要灭了这群杂碎还须要一些时日。
林缘茵静凝他脸庞,见他仇恨消缓下,整个人忽地俊逸了起来,眼内盛着赞许,跨出步伐柔声道:“走吧。”
两人沉默一前一后又行了会儿,前面急哄哄奔来大批人,被急步声扰回思绪,林帛纶往前一瞧,是楼齐天等人。但见他们齐瞪看自已,脸上表情超乎想像怪诞,仿佛见到了天下最离奇东西似的,老老少少各个脸上都写满不可思议及疑惑。
“佳婿你没事?”听人说看到饶风岭突然起火,急来的楼齐天等人本以为他死了,没想到他却安然无恙,心里的疑问何只是几个而已。
“老爹放心吧,我没事。”林帛纶安抚道,目光往人群看了一下,心想雪儿腿受伤了,自然是不会来,收眸询问:“对了,老爹你知道龙无双住在哪里吗?”
楼齐天点了点头,随即皱眉询问:“佳婿为何此问?”
“她能治龙无双被断的经脉。”看了一眼林缘茵,林帛纶不知她叫什么,也没办法介绍,急忙说道:“老爹你快告诉我吧。”
楼齐天、风奔雷、程扩三人顺着他的视线齐目向林缘茵看去,见其面蒙纱巾,年纪也不大,很是怀疑:龙无双全身经脉被大魂震断,她有此等本事吗?
三观两看,风奔雷拧眉想了想,抱拳询问:“姑娘,我们是何曾在何处见过?”
面对他们猜测打量,林缘茵处惊澜而无涛,聆得询问,不谦不卑地叠手按腰,施了个万福道:“见过、楼、风、程三位老爷,小女子与三位是初次见面。”
“姑娘勿须此礼。”三人齐抱双拳鞠躬,风奔雷虽然疑惑,却也侧身邀请:“姑娘有请。”
“谢风老爷。”林缘茵举足宜体,行不摇裙,目不斜视,不多语言,金莲轻迈,娴娴往利州城走去。
林帛纶愕看前走的娘门,心里不确定了,这娘门到底是怎样?一会儿是匪头表娘,一会儿又是千金佳人。更不可思议的则是,贵野两重身份在她身上却不显突兀,且还极为自然,仿佛她就得这样一般,着实是奇了。
很快一行人返回了利州城,楼齐天领着林帛纶和林缘茵来到城北的一间客栈远处,心不甘情不愿往前指道:“此就是龙门所驻之地。”
“再谢楼老爷子。”眼见前方客栈插着龙门镖旗,林缘茵再次福身言谢,跨步就朝前面客栈走去。
“呃?”她这一走,停于原处的众人皆惊,茫然观看从人群走出的三老一姑,没人知晓此四人是如何混于他们队伍里面,仿佛就这么凭空出现一般,也直到他们跟于前走的姑娘身后,大家才突然发现,自已的队伍竟有四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墨黔西、墨黔东?”一直想不出在哪里见过那位姑娘的风奔雷,远远侧看那两张红脸,突然想起了什么,紧急扭转身对林帛纶询问:“那个姑娘是不是与你同姓?”
林帛纶哪里知道娘门叫什么?疑看一惊一乍的风老爷子,摇头道:“不知道。”
“你们都同行了,怎么会不知道。”风奔雷吹胡子瞪眼,撇开老目再朝走向客栈那个娉婷背后看去,自言自语喃念:“不会错的,她就是布衣女神林缘茵。”
“布衣女神?”听得此名,林帛纶一脸呆板,笑不笑,要哭不哭把头扭向风奔雷,布衣神相倒听过,布衣女神啥捞子玩意?想不通跨步往客栈走道:“老爹,我去看看。”
布衣女神在这里,没人敢在她面前放肆,楼齐天不明白佳婿怎么会和她在一起?饶风岭上的大火到底是怎么回事?费尽脑汁如何也想不通,转身道:“两位贤弟,神女在此,看来与龙门的帐得等她离开才能讨回了。”
“也只好如此了。”风奔雷和程扩朝入客栈的林帛纶再看去一眼,三人不再说话,沉默转身向南面街道迈去。
林帛纶快步追入客栈,见着总跟于娘门后头的四人出了内门,急忙亦步亦趋跟上,穿过一窟又一窟石门,走上回廊,回廊曲折迂回了一段,远远就见到龙门哥仨愁眉苦脸站于廊檐下。
“该死!”那哥仨听到步声,转过愁目时,见到来人竟是龙个,顿时暴跳如雷,咒骂间整齐跃起,怒火涛天抢杀向林帛纶直逼而来。
刚见到龙门三个少爷,还没出声说半句话便见他们袭杀而来,林缘茵停站住脚步,轻声叹息了一声,柔声道:“别伤了他们。”
“是。”三老一姑齐声应答,欺身迎截之际,远处蓦然传来一声大喝:“不得无礼,还不给我住手。”
既将抵至龙个,聆得爷爷喝声,龙门哥仨迅速回收掌拳,双双后腾凌翻,跃站于地往廊外看去,果见是爷爷前来,不敢放肆抱拳唤道:“爷爷。”
飞速赶来的龙老爷额头溢着一层迷汗,脚踩花枝飞奔来到廊前,急骤跨进廊内,未理孙儿们,当先林缘茵告罪:“劣恶无礼,还请长小姐勿怪。”
“爱妹如此,也难为他们了。”林缘茵柔声说道,抬手邀起,“龙老爷勿须如此,还是快引我看看为宜。”
“谢谢长小姐。”龙老爷老脸盛喜,连忙侧手急邀:“长小姐请。”
“有劳。”林缘茵轻轻点了个头,跨出金莲跟着前人往不远处的一间厢房走了进去。
林帛纶一入雅房内,浓浓草药味就扑鼻而来,尚未绕过隔屏,听得屏内里丫头任性话语:“都说不要来吵我了,你们出去……咦!龙个?”
聆听到丫头的任性声音,林帛纶当先闯过隔屏,见着平躺在床榻上的丫头,他一颗心蓦然抽疼了起来。但见这个不乖的丫头正动也不动地躺着,全身上下都缠着白纱伤带,唯独那张稚女敕小脸儿露在外面,正用惊喜的小小水眸瞪看着自已,叫着自已。
林帛纶本来就有心里准备,可见这丫头竟伤的如此之重,鼻头顿时酸楚难忍,赶忙奔跑到床边,俯视那对气鼓鼓的小小女敕腮,心痛的无法言语地抬起颤抖手掌轻柔摩挲着,这个美丽的腮儿一直都是嫣红粉女敕,什么时候却如此的苍白了?
“因为太不乖了。”心中千头万绪,肚里郁郁难释,想要骂她,狠狠的骂她,可喉咙里唯一能挤出的话却只有这六个字。
龙无双很生气,曾在想再次抓到龙个一定要打他,可见着他这么难受样,顽劣的心儿突然痉挛阵阵,高高气鼓的双腮愈消愈下,厥起嘴儿嘟嚷:“不准再逃跑,不然我便打死你。”
“不跑了。”大姆指轻轻刷磨着这对惨白腮帮子,林帛纶轻声叹息,不论原因为何,她永远是自已的责任,就算她再如何的玩劣乖舛,这份责任,只要他活着就永远也逃不了。
“真的吗?”因为有前科,龙无双不怎么相信,审讯般地看着他好看脸儿,奇怪问道:“龙个,你干嘛一副快哭的样子?是不是又让人欺负了?你告诉我,我去打他。”
林帛纶是很想哭,可听得如此霸道稚言,反倒哭不出来了,无语问天了半晌,凶恶狠瞪这个都成木乃伊还不乖的丫头,便站起身,转身对后面娘门急问:“你……有办法吗?”
林缘茵睇了他一眼,不多言地点了个头,上前观看了龙无双一会儿,柔声询问:“龙小姐,膻中和百慧是不是隐隐发痛?”
“呀?”见龙个不理自已却和别的女人说话,龙无双正不高兴呢,忽听那个蒙面的女人询问,讶异了一声,旋即鼓起双腮嚷道:“你是谁?为什么知道我这两处地方会痛?”
丫头没貌的话让林帛纶再对其凶瞪去一眼,不待众人开口,急忙询问:“林……呃!长小姐,既然您知道,应该有办法吧?”
龙老爷合起双掌,老脸布满希望。“是呀,长小姐医术出神入化,既知双儿疼痛之处,定然是有办法。”
“龙老爷且放宽心。”俯从棉被里拉起龙无双包缠住的手臂,放于鼻头闻了闻,喃喃自语:“龙小姐是损脉伤络,亦不是骨碎之伤,如此包扎又有何益处。”
“这……”龙老爷也知道骨伤药难治经脉,可众医束手无策,这么包着虽然没什么用,可心里总有些慰藉,现聆长小姐此言,顿时羞愧难言,吱吱唔唔不知该如何接话。
林缘茵并不是询问,自语完便转过身,对众人说道:“攸关龙小姐名节,三姑留下,其余皆离开房内。”
“是是是。”龙老爷惊喜不已,连忙躬身应喏,不敢吭声地双手后摆,小心亦亦轻步往屏风后退而去。
“嗯,那个……”林帛纶疑惑,看了一眼平躺于榻上的丫头,转眸向林缘茵上下观看,也不见她的医箱,噔时狐疑欺伸脖颈弱问:“长小姐,您……打算如何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