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他?”
利昂弯下右脚膝盖,半跪似地蹲下,试图让自己的目光降低到和那女孩一个水平线上,显得更加和蔼些。
小马蒂害怕地抓紧了罗思丽大婶的手,抿紧薄薄的小嘴唇,并不说话。那两只会说话的眼神中,透露出的是一种‘我觉得你是坏人’的信息。
利昂突然莞尔一笑,对杰克和佩里等人挥了挥手说:“你们先出去。”
盔甲碰撞声中,6、7名骑士退出了面包店,让空间一下子宽广起来,似乎没有之间那么压抑了。
这明显让小马蒂感觉到轻松了些,利昂从她的动作和眼神看了出来。
利昂右手在左手的戒指上一抹,用手掌捂在乌鸦之霜上,只见一阵白色奥术灵光从他的指缝中透出来,在昏暗的面包店里显得神秘而奇异。
小马蒂明显被利昂的举动吸引住了,那双深褐色的眼睛滴溜溜地盯着利昂发光的手。
利昂笑着一翻手,只见手里出现了一粒四面三角,玫瑰红色泽的茴香糖。
“只要你收下这颗糖,我就什么都不问了。很好吃的,试试吧。”利昂让自己显得非常友善可亲。
小马蒂将信将疑地看着利昂,最终相信了利昂的话,伸手去拿那颗茴香糖。
就在小马蒂的手指接触到利昂手掌的时候,肌肤相触的地方,爆发出一阵彩虹般的灼光。
小马蒂只觉得一阵恍惚,然后就像是来到了一个奇怪的房间,一个高高的台子上,正坐着那个年轻的贵族老爷,在他脑后,还有着一颗蓝色和一颗琥珀色的星星。
一阵震撼小马蒂心灵的絮语徘徊在她耳边,像是很多问题,又像是很多命令。
但这所有感觉只是一瞬间,接着小马蒂就看到了年轻贵族那意味深长的脸,她本能地察觉到,自己似乎被骗了。
利昂长身站起,说道:“佩里,把这个小姑娘带上,我们找到那家伙了。”
从小马蒂的脑袋里,利昂找到了重要的东西。
……
“咦?是谁!是谁动了我的女乃酪!”小马蒂发现自己藏着给弟弟过生日的女乃酪不见了,她鼻子一酸,急得几乎哭了出来。
“别哭,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太饿了。”一个声音在马蒂家的仓库里响起来。
小马蒂惊讶地止住了要哭出来的趋势,她用胳膊擦了擦模糊的眼睛,寻找着说话的人。
那声音并不凶恶,反而显得有些幼稚木讷,就像她的弟弟。这让马蒂并没有害怕,反而有着好奇。
“你是谁?为什么来这。”
“我叫让。我没有地方可以去,我的屋子被别人占了。”
“我叫马蒂。”
“啊?!”那声音惊讶地叫道。
“怎么了?为什么我看不到你?”马蒂问,她还是找不到那个说话的人。
“它也叫马蒂。”那声音说。
说着,马蒂就看到角落里,突然出现了一盆漂亮的植物。是的,就是这么突然出现了。
“就是它么?”
“恩,它是我唯一的朋友。”
“你和一盆植物做朋友?我可以模模它么?”马蒂蹲在那盆植物旁,好奇地研究着它是怎么出现的。
“可以,不过你得小心点,它很娇弱。我没有其他朋友。”
“你是妈妈说的那种看不见的精灵么?让?”
“不,我是怪物。”那个声音变得沮丧,低沉。
“你不是,怪物是要吃人的,是坏的,可我感觉你不是。”
“……”
“让,我做你朋友好么,我一直想要个精灵做朋友。”
“你会后悔的。”那声音说,略带着期待,却又想拒绝的样子。
“妈妈说,真正的朋友,怎么都不会因为认识了对方而后悔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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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百名侍从骑士围成了一个大圈,利昂伯爵的要求在这些侍从骑士看来,显得如此古怪。
伯爵要求他们每两个人之间都要牵着长长的绳索,并且要拽得紧紧的,然后围着这平民区的某几栋房子,连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还有一队侍从骑士从附近的木匠那里征用来了许多长木料,将同僚们牵着的绳子一道道地绑在上面,他们捧着一个个篮子,篮子里装满了小的铜铃铛,侍从骑士们就将这些铃铛挂在绳子上,一旦有什么东西触碰到绳子,必然会响起铃声。
整个过程几乎用了半个小时,幸好在利昂到达之前,就已经完成了。
“似乎有些多余了……”
利昂看着这些忙碌的侍从骑士,低声说道,然后带着一众骑士从唯一开出的口子进去。那些侍从骑士在利昂一行进去后,又再度把缺口的绳子系上。
众人直奔一座两间平房连起的建筑,那正是小马蒂的家。
骑士们翻身下马,抽出各自的长剑,按着利昂的指示围住了其中一间平房,那是小马蒂家的仓库。
各色的斗气澎湃律动着,骑士们像是如临大敌,因为‘普鲁同的请柬’这个名字,在王都尼科西亚早已深入人心。
利昂那天向幽火提出的另两个要求中,有一个便是要求幽火将这位刺客交给自己,但是得到的回答却让利昂错愕。
这位兄弟会的首领称,他自己也已经有14年没见过让了,而且在被警备骑士团突击之后,这位不会被任何人看见的刺客就消失在了贫民区里。幽火无法保证什么,只是提供给利昂一个大致的范围,称让应该就在这附近。
利昂也因此从幽火那得到了想要的信息,这个让是一个天生的残疾,和一般的残疾不同,让缺失的并不是手脚器官,他缺失的,是一个人所应该具备的情感!
据说让出生后,不会哭,不会笑,眼珠也不会转动,除了本能的对光和物体移动的反应,几乎不像是一个活人。他的父母以为自己的孩子被秽魔附体了,请来牧师为孩子驱魔,但是并没有效果,惊惧中的父母只得将让遗弃。
当时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正在大量搜集孩童的幽火收养了这个奇怪的孩子,后来这个孩子果然没有让他失望。近乎机械的思维方式,如同法师们建造的类生体思考回路一样的大脑,使得让在学习武技时能做到机械般高效,他总是能纯理性地分析对错,然后做出正确的动作,没有任何多余的部分。
但是缺乏感情的他,既无法理解别人,也不能让别人理解自己。在兄弟会这个本来就充满自私的大环境中,让变成了一个人人唾弃的异类,除了每天的武技练习,他总是躲在自己的房间里。
他的存在感渐渐微弱,直到有一天,不知道谁提起,你们有多久没看见过让了?
兄弟会中的人才恍然想起,似乎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之后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所有人都找不到让,但是每个人都会看到让还存在的证明。他们每天早上都可以看见让的铁皮杯子里有着湿漉的牙刷,旁边挂着用过的毛巾,吃饭时的桌子上也总会有一个用过的餐盘。
这让人觉得毛骨悚然,想象一下,你的房子里生活着一个看不见的人,那是什么感觉?
再后来,幽火认识到了让的可贵,于是尼科西亚便多了一名看不见的刺客――‘普鲁同的请柬’。
利昂看着仓库那扇破旧的木门,几片长短不一的木板拼凑出了它。
“我知道你在这,让。”利昂似乎在对着空气说话。
没有任何回答,破旧的木门嘎吱嘎吱地摇晃着,从里面传来了家禽拍打翅膀的声音。
“你的药应该已经快吃完了吧,如果没了它们你会怎么样?幽火不会再提供给你药物了,他已经将你交给了我。你将从此再也感觉不到激动、开心、难过、沮丧!你虽然有着呼吸和心跳,但是却将如同一块石头,你只会是怪物!永远是怪物!人们只会怕你,畏惧你,远离你!甚至你将再也感觉不到这个小姑娘带给你的温暖,不是么?这个唯一愿意和你聊天的人,唯一愿意亲近你的人。”
利昂一边说着,一边从佩里的手中牵过小马蒂,小姑娘使劲挣扎了下,却没能挣月兑出利昂的手。
就在利昂说完的刹那,小马蒂挣扎时,利昂浑身的汗毛一下子耸立起来,他感觉到了一股冲着他的杀气。
甚至杰克和佩里等一种骑士都感觉到了着无比强烈的杀气,就像是有无数冤魂在众人耳边嚎叫!那是只有手上沾满鲜血,剑下埋葬了无数尸骨的人才能拥有的气势。骑士们握紧了剑,但却找不到这股杀气的源头。
“你感到愤怒么?感到担心么?想从我手里救走这个小女孩么?或许今天,现在,你会那么觉得,但是很快你会忘记愤怒,忘记关心,你会失去你现在拥有的一切感觉。哪怕这个小姑娘被人欺凌,被人虐待,你依旧不会有任何反应,这样的将来,是你希望的么?你会看着她哭泣,嘶喊,却没有任何感情驱使你帮助她,你将冷漠地看着,仅仅是看着,就像是她从来与你没有关系。”
随着利昂的话,那杀气变得忽轻忽重,让人感觉到这位看不见的人,心中正在激烈的冲突着。
利昂知道让犹豫了,他拽紧了小马蒂的手,压下了最后一根稻草。
“你的剑上沾染了我的血,我的骑士甚至因此遭受了本不该发生的折磨,你不能不为此付出代价。让!到我面前来!我将给予你赎罪的机会!把你自己交给我!从此只听我一人的命令!只在我一人面前现身!而作为代价,我将帮你找回你失落的情感!不再是依靠药物,而是彻底让你成为一个正常人!还有这个小姑娘,我会让她过上好生活,你可以和她继续做朋友,保护她,和她聊天。”
那杀气渐渐消失,但是利昂心头那种危险的感觉却越发强烈。
风从不宽的街道中吹过,一时间无比安静。
“你说的是真的么?”一个声音陡然响起,在风中飘飘荡荡,让人分不清楚是从哪里传来的。
利昂能分辨出,这就是那天那个刺客的声音,虽然当时他只说了一个单词,他的名字。
“当然。”利昂说。
“如果你骗我,我一定会杀了你!我很会杀人的。”让的语气就像是一个小孩子,简单,执着。
“如果我欺骗了你,那么你可以做你那天没做到的事情。”
“……那么以后你就是我的老板了么?”
“不,我不是你的老板。”利昂笑了,因为那种危险的感觉终于消失了,“你可以叫我主人。”
让似乎在酝酿这个词该怎么读,又是一阵安静。
“主人。”他最终这么叫出来了,显得很拗口。
这一次,利昂听出了声音的来源,竟是从他身后不足3码处传来!
利昂转过身,看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有着一张看上去就像是孩子般的脸,天真而好奇地看着他。
没有怨恨,没有任何积累的东西,仅仅是好奇。仿佛之前利昂被刺杀时和他的生死相搏全然没有发生过,仿佛刚刚那恐怖的杀气并非是他释放出来的。
利昂还发现杰克和佩里等人惊讶地看着自己,似乎他们完全没有看到让,甚至连小马蒂也看不到。
似乎只有他一个人,才看得到这个奇怪的男人。就像他刚刚要求的那样。
‘只听我一人的命令,只在我一人面前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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