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取道西南
第二天一早,利昂和哈奇尔双方一同起行,没有人对此抱有别的意见。哈即便是有,想必也藏在了心里,比如说那些现在敬畏已经几乎大于厌恶的士兵们。
这是个强者的世界,纷乱的亚细亚尤其如此。
逃走的奴隶原本使得哈奇尔他们多出了大量可以代步的骡马和牲口,但事实上在蛇灾的肆虐下那些从村子里抢来的牲畜绝几乎都被毒死了。这种违反毒蛇本能的攻击显然出自于蛇夫哈桑的指示,作为极端教派组织哈萨辛的一员,哈桑连半个铜子也不想让这些基督徒带走。
宁愿毁灭,也决不让其落入基督徒的手中。
几辆原本用来运送奴隶的牛车歪倒在一旁,那些牛或者马的尸体还连着那些缰绳,黑色的淤血从尸体泛白的眼睛里流出。原本多达六十匹的牲口群,最后只剩下了两匹马和三只牛,算上利昂这边的七匹战马,坐骑的数量远远少于人数。
哈奇尔跟着杰克来到从帐篷里走出的利昂身前,脸上带着一丝紧张,他抖动了一下嘴唇,却又不知道如何面对利昂开口。
他的心情非常复杂,利昂带来了灾厄,却又给予了救赎。
杰克替他说了他要说的话:“李,坐骑不不太够,他们的马和牲口昨夜都栓在那些奴隶旁边,几乎全被毒蛇咬死了。”
“把我们的马牵过去吧,让那些牛车动起来。哈奇尔骑士,我想就我们接下来的路线做一个讨论,梅西牧师对附近的地形不太了解,我找到的地图也很模糊,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利昂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和一些,不使用那些会让对方联想到那场屠杀的单词,但事实上他自己也知道这是徒劳的。
罪孽是一种如此坚韧地花朵,就像是荒野中的野玫瑰,它的根系深扎于你的心脏,细小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几乎再也无法被移除,在时间和鲜血的浇灌下,黑色的花瓣静静舒展。
哈奇尔并不认为自己所做的是错的,但占据强势地位并且不认同他观点的利昂使他感到紧张。即便利昂的话里几乎没有牵涉到关于那场屠杀的词语,但是他依旧感觉利昂别有所指。
“我乐意效劳。”哈奇尔在短暂地对视后迅速低下头,放弃了从利昂深邃如夜空的眼睛里寻找其真正的心意。
“那么先组织你的人把队伍整理好吧,我的骑士会帮助你。”
一旁的杰克吹了个口哨,不那么骑士风度地领下了主人的命令,事实上他和利昂之间或许永远不会如同一般的领主和骑士那么严谨。
于是哈奇尔微微躬身,然后和杰克一起离开了。
没有花费多少时间,队伍便被整顿好,哈奇尔将马匹被分配到五辆牛车上,一辆用以运送那些断了腿的士兵,牧师梅西和被两条灵兽咬伤过的伤者坐上了第二辆,剩下一辆空给利昂的几名骑士,不过显然杰克他们不会去坐,最后两辆则堆放着水、食物、帐篷和其他必须的物资。
利昂注意到从口袋里偶尔露出的金色反光,皱了皱眉。
“这个时候他们还不放弃那些染着血的金子”说话的是佩里,他的头上包裹着一圈纱布,将左眼笼罩在纱布下。
眼睛是人身体上最为脆弱而精密的部分,以利昂现在的能力还无法在仓促间很快治愈这样的伤势。尽管苍白的脸色说明他还没有从大量的失血中恢复过来,但是佩里依然坚持自己步行,而不是乘坐牛车。
“如果他们放弃了这些东西,那么整件事,包括他们牺牲的那些同伴,所有的付出都会变得没有意义。佩里,你知道什么样的士兵最为可怕么?”
佩里没有接话,他知道利昂会自己回答这个问题。
“有着不变信念的士兵才是最可怕的战士,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战。就像是你找到了自己的信念和正义,这些财物也是现在支撑着这些人的信念,他们的正义。”
利昂很愿意多和佩里讨论一些这方面的话题,因为或许在将来不远的某个时间,佩里将被他赋予更沉重而复杂的使命。这位出身塞浦路斯小贵族家庭的粟发年轻人,有着成为一名统帅的资质,这是目前利昂在杰克或是特万身上看不到的,更别提让或者被他留在塞浦路斯的那几位骑士,雨果几人并不是能独当一面的人才。
最终队伍就那么出发了,两匹马被给予了杰克和哈奇尔手下的一位名叫克里斯平的骑士,他们跑在整只队伍半英里外,不断游曳来侦察敌情,这是一份危险的职责,而欧塞也被利昂派去接应这两名骑士。
哈奇尔走在利昂的左手边,另一边是光着脚的特蕾莎,她重新披上了斗篷,昨夜那曾经化作水巨人的金鲤鱼现在在那小小的水球里显得可爱而无害。
整只队伍则跟在他们的身后,沿着丘陵地带的山谷蜿蜒向南。
“从这里往西南40英里,我们就会月兑离丘陵带,接下来将会是一片平坦的原野。那里是卡莱赫境内,异教徒的霍姆斯总督米斯巴哈派手下的一位将军率领一个军团驻守在那,我们要穿过他们的防线才能回到的黎波利。”哈奇尔拿出一份更为详细的地图向利昂说道。
利昂注意到那地图上甚至有着赞吉王朝的兵力分布,那些曾经属于十字军而现在变成了穆斯林据点的骑士堡在地图上蜿蜒排列,上面用细小的文字注明了每一个骑士堡的驻军兵力和骑士人数。
“这份地图?”利昂带着疑问看向哈奇尔。
红发的骑士抿了抿嘴唇,然后带着稍许讥讽的意味说道:“它值第纳尔。”
很显然这是从赞吉王朝的驻军手里买来的,第纳尔大约相当于2200法郎,对于一张地图来说这不是一个便宜的价格,但也不贵。看哈奇尔的表情似乎这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利昂最终只能将这种奇妙的现象归结于亚细亚异常的军事和政治局势。
利昂指着地图上一条被标出的黑线问道:“你们来的时候也是从这条路线避过那些穆斯林的巡逻骑兵么?”
哈奇尔点了点头,说:“卡莱赫位于安萨里耶山脉和黎巴女敕山脉之间,这地方在罗马帝国时代就是一个军事重镇,本来它也属于的黎波利,可是在967年的时候被那些该死的异教徒给攻陷了,连同塔图斯一起。这两座城市现在都属于赞吉王朝霍姆斯行省,当中还有一个萨菲泰,米斯巴哈在这三座城市各派驻了一支军队,他们构成了的黎波利北部的整体攻势,塔图斯还好,萨菲泰的‘真主之盾’伊萨姆和卡莱赫的‘屠夫’奈布哈尼每年都会派出军队骚扰性的进攻,就像一群饥饿的秃鹫。一旦有便宜可占,骚扰就会升级成一场劫掠,就像是咬住腐肉不放的豺狼。不过因为几次战利品的分赃不均,伊萨姆和奈布哈尼发生过多次冲突,相互之间很不和睦。我就是利用这一点,从他们防区之间的边缘穿过防线的,那里几乎看不见巡逻骑兵的影子。”
从地图上看,整个亚细亚地中海沿岸,一串珍珠般的港口城市由北至南排列着。从最北边的西流基港,到最南边的古老城市阿什凯隆,它们分别被掌握在十字军和穆斯林手里。
而的黎波利这个重要的处于基督教控制下的港口上下,分别是处于赞吉王朝控制下的塔图斯和处于法蒂玛王朝2控制下的贝鲁特和西顿。它们原本全都是属于的黎波利的领土,但在过去一百年中逐一沦陷,穆斯林渐渐完成了对的黎波利的包围圈。
事实上如果不是狮子王在历次十字军东征中将阿拉伯人的造船技术付之一炬,从而导致其到今天为止都没能完全复原,那么的黎波利早就陷落在海陆两面战线的夹击中了。
拜占庭信天翁骑士团-塞浦路斯长鸥骑士团-威尼斯联合舰队-热那亚联合舰队-的黎波利箭鱼骑士团-善堂骑士团-教廷驻埃及圣佑骑士团,由这八支主要舰队构成的法兰西-教廷海军,将穆斯林的军队牢牢封锁在港口中。
利昂名下的那支由12艘船组成的商船队也同样是其中的一部分,因为在过去几次穆斯林试图突破这道海洋封锁的时候,教廷都会无条件征召所有属于贵族和商人的船队,攻击任何在地中海上扬着异教旗帜的船只,一片浮木都不允许留下。
一旦这条最后的防线被突破,就意味着穆斯林的军队可以在半个月内逼近法兰西本土,这足以让所有的基督徒回想起那个恐怖的年代,所以加洛林的皇帝和梵蒂冈那位天主在人间的代理者绝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再现。
利昂看了看地图,然后抬起头看向哈奇尔,这位红发的骑士也正看着他。
“问题是在现在的情况下,你觉得我们有多少把握再次从这条路线穿越穆斯林的防区,从而回到的黎波利?”
2本书内埃及为十字军控制区,法蒂玛王朝控制着包括以大马士革和安曼为中心的领土和苏伊士-塞得港以东的区域(那实际上大部分是荒漠)。
资料上纠结了半天,哎,毕竟不是地理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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