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戏到底还要演多久,宋未曾不止一次问过他这个问题。每次听到他都觉得心酸得慌,他也不想这么拖着,他也想早点抽身,把一切全盘托出,这样耗下去,对宋未和雪娇,都是伤害。
——你可不能实话给爸说去。
雪娇看着一脸忧郁的肖凡,突然说道。
肖凡抬起头有些迷惑地看着雪娇。
——你想啊,爸花了那么多的心思来栽培你,一心把你当做临江集团的接/班人的,你这么说不干就不干了,他会依吗?
听雪娇这么一说,倒也是,而且,说不定老爷子会对宋未下手。
这么想着,肖凡心里一惊。这只是猜测,他倒是不敢把这猜测说给雪娇听,对于柳川宗,在某些方面,或许他的了解比雪娇更多。
——好,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肖凡点点头,对雪娇的提醒表示感谢。男人一有点成就就会在外面朝三暮四的很正常,只要知错能改不犯什么大事,是可以原谅的,尤其是同为男人,他相信这个借口柳川宗应该是可以理解的。
晚上回到家,发现茹桐已经在厨房开始做饭了。肖凡叫了声小妈,雪娇却是装作没看见。茹桐告诉他们俩,父亲正在书房呢,要他俩过去陪陪他。
于是肖凡和雪娇就直接去了书房。房门没有关,不过肖凡还是有敲门的习惯。他对老爷子,永远都是介于上下属和亲属直接的关系。
——进来媲。
老爷子知道是他俩,也不用抬头,放下手中的书,摘下眼镜放在一旁。
虽然还不到带老花镜的年龄,不过他实力一直不太好。当时当兵的时候半夜里在被窝里偷看书害得眼睛出了毛病,也是因为这样才退役了的。
他让两人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爸……
肖凡和雪娇几乎是同时开口。
——这个家有一阵没吃过团圆饭啦。
柳川宗笑眯眯地说,往后靠在椅背上。长长叹了口气。
——我也越来越老喽,祖国的江山还得依靠你们这代年轻人啊!
柳川宗自顾自说着。
——哪里,爸,您还这么年轻,宝刀未老,在当今的商场上依旧是个传奇……
肖凡赶忙说道。
——哈哈……你就知道哄我开心呐。都已经是一条腿踏进棺材的人了,还传什么奇啊……倒是你啊肖凡,我的家业基本都交给你了,你可不能让我失望才是。
看着柳川宗深沉的眸子,肖凡听得出柳川宗是在含沙射影昨晚的事情。
——是,父亲说得是,临江集团是父亲的心血,肖凡以后定会好好支撑起临江的。
柳川宗点点头,又正了正脸色,继续说道: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有个顺序在里头的,先要自己修身养性,才能把一个家庭治理好,一个家庭治理好了,这样以后才谈得上事业和国家……这个道理,希望你能听懂。
——哎呀,爸,你就别整那些大道理了。我们都听得懂。
雪娇最听不惯父亲说这么些大道理,每次就像两国国家领导人会谈似的。
——不就是昨晚的事情吗,我都知道了,我今天在公司已经和凡哥大吵了一架,凡哥也已经彻底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并且已经保证以后绝不会再犯。浪子回头金不换嘛,我想这也是男人稍微不留神就容易犯的错误,并不是不能原谅的。所以就已经原谅他了。
雪娇滔滔不绝地对父亲说着这些早就和肖凡串通好的话。柳川宗边听着边用眼睛在两人脸上观察着,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女儿竟然能够这么好地处理这件事,超乎了他的意料。
——是的,父亲,我知道自己错了。也是一时没有把持住。这让阿娇也伤透了心,不过,以后再也不会了。
肖凡诚恳地对柳川宗说着,边说着却便觉得内心真的满是愧疚之情,似乎一直以来,他都没有在乎过雪娇的感受,他说让她伤透了心,或许他在无意之中,真的让她伤透了心。
他转过头望着雪娇的脸,心里有些哀伤。
柳川宗见事情竟然这么圆满就解决了,心里的石头也算落了地,心情大好,也不拐弯抹角地说话了。
——夫妻之间的这些磕磕碰碰是难免的,你们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要学着相互体谅和宽容才是……
肖凡和雪娇连连点头说是。
柳川宗边说着边觉得自己有些唠叨了,边呵呵一笑,说:
——算了,这些道理想你们也是懂的,我这老头子也就不罗嗦了……呵呵……吃饭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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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纸宋未也看到了。关于她是临江集团肖总的情人这一说,她觉得可笑,也不想去感叹这些狗仔队的跟踪能力和记者朋友的猜想能力,和她无关,她只用过好自己的生活就是了。
就像肖凡刚刚回国那会儿,她和刘彪还有肖凡在临江大厦门口发生的拿起冲突一样。这些话题永远会成为媒体的焦点,你永远不用担心这些记者会失业,有新闻报新闻,没新闻创造条件也要报新闻,而且,大不了还可以充分利用编造故事的能力去写小说。
所以将报纸往茶几上一扔,走进浴室,打算舒舒服服泡个玫瑰花瓣澡然后开始今天的码字时光。
然而,偏偏有些读者们却开始对这个感兴趣,追问着宋未关于“总裁情人”的事情。这让宋未觉得很郁闷也很无聊。
她本不想将自己的私生活赤/果果展现给大家看,让大家猜测,记者们那么说是一回事,你信不信又是另一回事,她不想她那些平时和她聊文字聊人生的读者变得这么八卦。
索性关了电脑。想出去走走。
已经又是黄昏了。宋未最喜欢的这个时刻。她喜欢看着那被晚霞燃烧得轰轰烈烈的苍穹,那样壮丽的色彩,像极了热烈挥洒的青春。
她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色T恤短袖和牛仔短裤就出了门。顺便也戴了副墨镜。她可不想明天报纸上又进一步报道“总裁的新情人”又怎样怎样。
头发很随意地挽在脑后,她喜欢这样随性的装扮,甚至穿着拖鞋就下了楼。
人生是自己的,没必要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把自己弄得那么累,这是她一贯的信仰。
行走在柏油马路边,晚风袭来,有些凉意,在墨镜下的世界没有那么明朗,却蒙上一层她钟爱的茶色,深深吸一口气,她在这舒爽的空气里觉得心情畅快了许多。
她也不知道往哪里去,只是突然不想窝在家里,想要出去走走,这样才觉得自己是真真实实存在在这个新鲜而热闹的世界里的。长久以来,她都像是躲在自己壳里的蜗牛,害怕伤害所以不敢伸出自己柔弱的脑袋,她真害怕她哪天伸出脑袋才发现这个世界早已经沧海桑田。
手机短信来了,是肖凡的。
——今晚不能陪你,你记得好好吃饭。
她把手机塞进了裤兜。她也没指望每天和肖凡黏在一起。
他们之间的关系还不合适,至少在外界看来是这样。今天的报道让她深深意识到了自己是活生生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这个世界有芸芸众生,不再是她自以为的那个小小的蜗牛壳。
这样也好。只要肖凡爱她,她爱着肖凡。关于名分什么的,都是次要的。
行走在江边,她趴在栏杆上看那滚滚的江水,在不断翻腾和奔流而去。古人常常用流水比喻逝去的光阴和人生,不是没有道理的,不然她怎么每次看到江水海水都会感觉到一种沧桑呢?吹着扑面而来的风。那时间,她突然觉得有些忧伤。
她和以前不一样了。她也是才意识到的。
过去的宋未,那么的偏执和追求完美,那么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那么的不能够容忍一点瑕疵。他说她是一只刺猬。
她没有想到她现在能够忍受和别人分享同一个男人,也没有想到她在爱情里会这么不计名分和得失。或许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她真的,长大了,又或许是,妥协了。
当初在学校里的美好时光,现在回想起来似乎连空气里都有肖凡的味道。他爱穿白色的衬衣,然后一脸的平静和清俊,穿梭于众人艳羡的目光里,神情冷淡。
她至今也不知道肖凡为何偏偏看上了她。也不知道肖凡为何会常常在不经意间叫她“蛋糕妹”。
不知为什么,此刻她望着那江水,突然间很想念肖凡。
可是,想着想着,眼前就又浮现出肖凡那张有些哀伤的脸。那样哀伤的神情是最近频繁在肖凡脸上出现的,最近宋未总觉得肖凡会在她不注意的时候用这样哀伤的目光看她,看着特别让人心疼。
手机铃声响起来。是向晴打来的。
宋未心里在犹豫要不要接。要是在以前,她特愿意在伤感的时候接到向晴的电话,因为和那个开心果聊天会让人所有的愁绪完全抛之脑后。
可是现在看到向晴的名字,她有一种恐慌感。这都源于昨天晚饭的时候看到包间里的那一幕。如果可以,她真的宁愿这是幻觉。
最后还是接了。
——干嘛呢?这么久才接,是不是又睡到现在才起来啊?
——没呢,在江边感伤着呢。
宋未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
——得了的在灵感枯竭的时候最喜欢在什么江边啊海边啊风雨里啊落叶里故作感伤找灵感呢?
宋未觉得向晴能够一口气说这么一大串而且不用停顿,确实是一门工夫。
她知道现在向晴应该心情很好所以才会这么有工夫和她贫嘴。
可是她脑海里始终是昨晚那一幕,秦漠和一个女的在约会!秦漠背着向晴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约会!他怎么能这样?他不知道向晴有多爱他吗?
——我跟你说那么大堆你到底听见没?
听到向晴的咆哮,宋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讲电话。
——啊……听着呢。
——那你觉得怎样啊?
——嗯……挺好的,你觉得好就好。
宋未压根不知道向晴讲了些什么。她坐在江边的台阶上,隔着宽阔的江面眺望对岸。她在想,这江怎么看起来比平时都要辽阔呢,要不然怎么望着对面的建筑都觉得视线模糊?
——真的?那就晚上见啊!
这一听宋未有些懵了,向晴不是在老家养胎吗?晚上在哪里见?
——你刚刚说什么?
宋未又问了一句。然后彻底被向晴劈头盖脸骂过来:
——你那发呆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啊!你要在我旁边我肯定揍你一顿!
宋未真想说向晴你都是有孕在身了人了,你的言行举止可是被你肚子里一双眼睛盯着呢!你再这么暴脾气可不知道他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可是却还是没有说出口,因为想到向晴肚子里的孩子和秦漠昨晚的样子,宋未心里又是一阵疼痛。
其实要是向晴真把自己揍一顿能够让昨晚那一幕没有发生过的话,那宋未到还真愿意挨一顿,鼻青脸肿都没问题。
后来宋未才知道,向晴说她在家呆着无聊,就溜城里来玩了。今晚在祥云饭店的饭局,她和秦漠做东,让宋未和刘彪都来。
向晴兴奋的语气让宋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挂了电话之后她一直在想今天晚上该怎么面对秦漠,她是一点不愿意向晴受伤害的,此刻这种心虚的感觉好像背叛向晴的人是自己似的。
她起身往祥云饭店走,现在这个店,走过去也差不多了。
到祥云饭店要经过一个地下通道,宋未在那里发现了一个长得很像肖凡的人。
那是个流浪歌手。穿着白衬衣,戴着链条的牛仔裤,干净的快盖住眼睛的长发,墨镜。
看不到眼睛,看着情况像是一个盲人。不过从他脸的轮廓,鼻梁和嘴唇,宋未都觉得他和肖凡在某种地方很相似。那是种说不出的感觉,尤其是他白衣飘飘的样子,像极了学生时代的肖凡。
他在弹奏着吉他,唱的是黄家驹的歌,歌名倒是忘记了,不过唱得很好听,吉他也玩得很棒。路过的人来人往,有匆忙走过的,也有驻足停留的,面前的小盆里放了些钱。
宋未停留了一会儿,后来想到快赶不上吃饭了,就走了。
走出地下通道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那首歌,好像叫做《光辉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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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彪和向晴秦漠早到了,宋未一进去向晴老远就在冲她挥手。
没有要包间是向晴的意思,她说大厅好,热闹喜庆,窝在家老久没见过这么多人了。
宋未就坐在刘彪旁边,进来的时候刘彪给她点头打了个招呼就没说话了。向晴两口子坐在对面,此刻秦漠正在用两个杯子来回晾茶水给向晴,而向晴正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宋未觉得这气氛挺尴尬的,就转头问刘彪:
——最近过得好吗?
宋未想起来上次在医院见了刘彪只好就再也没见过了,现在想起来,这么多年来,还是和刘彪失去联系最长的时间。
——还好。
刘彪点点头,转过来对她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然后又转过头看自己的杯子。
宋未觉得刘彪眼里有一种悲伤的气息,和肖凡一样。
——那就好。
宋未低声笑着说道,也不知道是回答他还是说给自己听。
——宋未你说你怎么磨蹭到现在?黄花菜都凉了!而且穿的这么影响市容市貌的,我好不容易请个客你也太不给面子了吧!你说你要是吓着了市民被关进去了我都不好意思去捞你!
向晴终于从秦漠的温柔和无微不至的照顾中转移了视力,很不满地瞪着宋未。而且损起人来一直都这样一溜一溜的,念台词似的。
宋未看了看今天的装扮,也觉得还好,充其量就是T恤宽大得有点像睡衣,还有一双拖鞋而已,而且她本来也不知道今晚会来吃饭的。
——你呀!刚刚还说老久没见人家挺想念的,现在人来了你又这么损人。
秦漠倒是赶在宋未开口还击之前对向晴说,还一边抚模向晴的头,语气宠溺得像对待自己的女儿。
宋未呆呆的看着这样的秦漠,看得晃了眼,觉得那么的不真实,和昨晚的他,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她又想起那晚向晴对她说的话。向晴说现在秦漠正在事业的起步期,还一无所有,她愿意陪着他一起奋斗。向晴当时说这话的样子,像是一个完全沉浸在自己幻想里的小女孩。
而这幻想,宋未真不愿意看到它会破碎。
昨晚的事情宋未是没打算对向晴讲的,她不想她受伤害,兴许秦漠只是一时糊涂呢?她不想把他们这对恩爱的夫妻给搅黄了。
——她们俩呀,从小贫到大,倒是越贫越亲近。
刘彪在一旁说道。
宋未又转过头去看刘彪,觉得他说这话的时候很真诚,没有了刚刚的哀伤,好像他们三个人小时候一起玩那样。
菜上来了,总体来说比较清淡,点菜的时候主要是考虑到向晴是孕妇,多少还是要为孩子着想。
——宋未你看了今天的日报了吗?你和那冤家昨天是怎么回事?
向晴边吃的正欢,突然抬起头来了这么一句。宋未差点咽到。沉默了半晌,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你们怎么又好上了?以前的事情你真的完全都不介意了吗?就算不介意也要考虑一下他现在终究是个有家室的人吧……
秦漠碰了碰向晴示意她别往下说。
——向晴……其实,过去那都是一场误会,真的,有时间我好好讲给你听。
宋未说道。
——就算过去有千万种迫不得已的理由吧,可是现在呢?他可是有老婆的人,他要真爱你怎么不丢了他那副总裁的光辉身份,怎么不离了婚再来娶你呢……你真的就愿意当个小三?
这语气怎么那么熟悉,宋未想起来了,当初在医院的时候刘彪也是这么说给她听的。不知怎的,宋未听着小三这个词特别刺耳。她曾经可是和肖凡是出双入对羡煞旁人的一对啊,没想到,现在自己却变成了“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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