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宋未主动提出的搬家。
她打电话给刘彪,问他家过去那套别墅还空没空着。如果没人住她就住进去。
刘彪接到电话之后欣喜若狂。过去他是千劝万求希望宋未能搬过去住,他实在忍受不了宋未再在那样狭窄而且简陋的房子里住下去。
如今她主动提出搬家,这是他做梦也没有料到的事情。
宋未挂电话之前说,能尽快就尽快媲。
放下手机,她望着这住了将近四年的屋子,心里却空空的。她想要逃避,和过去的生活告一段落。
客厅里的金鱼依旧在摇头摆尾地游动,从水缸的这一端到那一端,再周而复始。红色和橙色游动在青绿的水草之间。水波一荡漾,边将这些色彩揉成斑斓的碎片丫。
她只是简单地收拾了下行李,其余的东西,统统用半色的大幕布遮盖起来,望着一屋子的肃静和凄清,她觉得心里并没有太大的波动,平静得像那天从夜总会回来的时候。
其实这些天,她的心,都是这么如同一潭死水。
她并没有将房子转租出去,不想这屋子刚刚告别她的离愁别绪,又迎来另外一个人的笑语欢颜。
阳台上的蓝星花盛开着,这告诉她此刻正是早上。
她已经好久没有关注过时间了。只有周而复始循环的太阳和阳台上那一片青蓝的冷清在告诉着她,是白天还是黑夜,拂晓还是黄昏。
她转身,拖着行李,退出房间。
随着门在身后发出声响,她想,这个屋子又该回归到她来之前的冷清了罢。
这样也好,她本是一个路人,在这里暂居过几年。而后,又将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个寄居之地。每年非洲大规模迁徙的动物之中渺小的一只。
她想,她应该是一只鸵鸟。
刘彪的车就在楼下等着。见她出门,慌忙赶过来,在楼梯上截住了她的行李。
她突然间想起来,当初搬到这里的时候,也是刘彪过来帮她搬的行李。那时候刘彪说这里地段不好,房屋简陋,又冷清狭窄。她仰起头说,我喜欢。
然后刘彪就不说话了,忙忙碌碌帮她布置着,一如此刻撤离这般忙碌。
车上刘彪说,那别墅比较偏远,不过对于宋未这样喜欢清静又不需要奔波到市区工作的人来说,再好不过。只是怕太大了宋未住着有些孤单。
宋未看见车一路飞驰,望着车窗外逐渐变得低小的建筑物,她明白这里已经开始远离了市中心。那些属于城市浮躁和喧嚣的尘埃,离这里将越来越遥远。那些曾经出现在生命里的人,也终将会埋葬在记忆力。
吹着风,她觉得心里很空旷,就像窗外空旷的风景。
她是来过这里的,所以依稀记得路。
车在一个岔路口选择了往左开,宋未望着另一条绵延而去的柏油路,她想起来,那条路一直走过去,便是她当初念的高中。
刘彪边开着车边看着一直往后张望的宋未,说:
——那所学校好像重新翻修过了,我上次开车经过过,修得金碧辉煌的,听说是一位衣锦还乡的校友捐助的资金。
宋未轻轻说了声哦。然后听见了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铃声,很清脆地穿破了空气到达了她的耳朵。
这是学校放学时候的铃声,熟悉的旋律,和她上学时候一样,一点没变。突然觉得飘在空气的心落在了地面上,很踏实。
她看见车拐了拐,接着就望见了那两扇硕大的金属门。在一些青翠的藤蔓的掩映之下,很夺目。
虽说这里离市中心偏远了些,不过这个地段附近有很多有钱人的私人别墅,所以周边的超市、餐馆、学校等这些基础设施都还很齐全。
刘彪在之前就派人将这里到扫过了。也按照宋未的喜好重新布置过。
所以宋未一进屋,便被这里低调高贵却不失清新淡雅的格调所吸引了。就好像,这屋子原本就在这里安静地屹立了很久,只为等待她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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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了个环境,也换了种心情。
宋未在新家的日子,像一碗白开水一样平平淡淡流淌着。她码字,看碟,练钢琴,听音乐,在私人游泳池里游泳。
在那个宽敞而精致的小花园里,她为那些蔷薇、雏菊、榕树等老朋友搬来了一个新邻居。蓝星花。她钟爱这种植物,轰轰烈烈的生命。
刘彪和向晴会隔三差五过来。
向晴的肚子越来越突出了,看上去已经像一个标准的孕妇。向晴欢喜地告诉她,再过三个月就要生了。
她跟着沉浸在即将要当小姨的喜悦里。向晴如她的姐妹,只是比她长一岁。将来向晴生了宝宝,她自然是小姨。
她递杯牛女乃给向晴。向晴摇摇头拒绝了。说是今天摄入的钙和蛋白质已经足够了,现在每天都在严格按照营养师的要求补入这些营养品,多一分少一厘都不行。
她坐在向晴身边笑,手抚模向晴圆鼓鼓的肚子。
——最近秦漠怎样?
——还是很忙,他哪有不忙的时候……我让我妈过来照顾我,他怕照顾不过来,又雇了个保姆和一个营养师。弄得我现在每天在家里,被伺候得像慈禧太后似的。
宋未捏着她大腿上新长出来的一圈肥肉,笑话她:
——想你当初引以为豪的水蛇腰和竹竿腿,现在为了这小崽子也全都废了吧。
——你还别说,现在我才知道怀个孕这么痛苦。以前我妈每次在我跟前念叨说她当初怎样怎样的时候我就喜欢跟她叫板,现在却一个劲缠着她要她给我讲小时候的故事,我就想听听,像我这么飞扬跋扈的野孩子小时候是怎么让她不省心的,我得学着点儿,放着将来我的娃也这么折腾我。
向晴眉飞色舞地说着,末了又说了句:
——我妈还老念叨说这宋丫头也不来坐坐,她呀,也想你的很,每次说起我的时候也都会连带着说你,说你小时候就比我省心得多,斯斯文文的那才叫女孩子,而我,整个就是一红孩儿。
宋未听了挺感动的,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念叨自己总是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可是她不敢去见陶妈妈啊,她怕她一见到她那温暖慈祥的模样就再也忍不住哭了。
——陶妈妈好么?
宋未问。
——她呀,好得不得了。每天也不爱跟我呆在家,说跟我说话很没劲,我老跟她叫板。她还是喜欢去她那文化艺术什么中心去,她说那里清静。我说妈呀你也半老不老的啦,还整得那么文艺干嘛,人家老太太都是没事扭秧歌的。每次我这么说她都会拿眼睛横我,说那哪儿是一个档次啊,白养了这么个女儿,她哪里老啊,皱纹儿都还没几根呢。
宋未又笑了,看见向晴边说边比划的样子,她发现,向晴还是向晴,说起话来还是那么漫无边际地神游。
可是看着那么无忧无虑的向晴,她又忧伤了。因为那天看见的秦漠那一幕她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她真怕,有一天向晴这个开心果却再也开心不起来了。
——你现在还会想他吗?
向晴看着宋未有些神伤的表情,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觉得现在这是一种全新的生活了,真想和过去的所有都告别。可是有时候望着一棵树一片云也能看半天,脑子里过去的什么事情都有,也不知道是不是想他。
向晴望着她,叹了叹气。
感情这种事,搁谁身上都是这样的。只是她没有想到,肖凡和宋未之间,会经历这么漫长的煎熬和磨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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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宋未都会去学校里逛一逛。
她发现这所学校被改造得她都快不认识了。从外观望过去,像是一艘巨大的等待扬帆远航的船,巍峨壮观。
她记得她上学的时候,常常上课她都不想听讲,就望着天花板发呆。
她那时候就想,要是这不是一个破旧的小楼房该有多好,如果是一艘巨轮,她肯定会每天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
那时候肖凡就喜欢拿铅笔头敲她,一连敲了两年都还爱那么敲她,他说你呀就别把自己的不思进取怪在这客观条件上了,老师不是说过吗?内因是事物发展的根本,外因是事物发展的条件,内因决定外因,所以要把自己的内因做好才是关键……
往日的对话在脑海里渐渐清晰又渐渐褪色……
她想,这个校友还真是做了件好事,把学校改造之后,将来肯定有许许多多像她那样不爱上进的孩子会爱上学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