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怎么突然想喝酒啊?被谁欺负了?
林嘉乔问道。
——去你的,谁敢欺负我啊!
宋未发现几瓶下去,自己的胆子也大起来,说话也随便了。
——我就是循规蹈矩太久了,想要好好放纵一下媲!
——得了,你也别想蒙我,我是谁啊我还不知道你,你可说过我看你可是一箭穿心一针见血的啊!
——去去去!别说我,你上着干嘛来了啊丫?
边说着又咣当咣当灌了两瓶酒下肚。
——我可是从事正经事,没看见吗……
他指了指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又冲她吼道:
——写剧本呢!可没你这么颓废!
——上这地儿写哪门子的剧本啊?你少在这儿披着羊皮就装正经啊,你别说披着羊皮了就算是披着人皮也还是一大尾巴狼!把你这些假正经的东西都收起来,喝酒!
宋未发现自己的脸颊开始发烫了。说话也越来越像向晴那样没谱。在狂乱的音乐声中,她发现自己好像有点醉了。
她想今天也没喝多少啊,比起上一次自己一个人在酒吧喝的,差远了。看来这家酒吧的酒没兑水,度数高,劲也足,政府应该好好表扬表扬才是!别打了那么久的假,到现在市场上还真真假假分不清楚。
——你没喝醉吧?
林嘉乔看着满脸通红的宋未,用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
——这是几?
宋未仰着脖子就笑起来,一把推开了林嘉乔:
——你当我幼儿园毕业的啊?我再怎么说也是一文艺青年!
——好,文艺青年,我得敬你一杯,说到文艺方面,我可真服你!你那书,你开个价,只要我数的清位数的,那就没问题!
边说着,林嘉乔拧开瓶盖,伸过酒瓶来往宋未酒瓶上碰了碰。
——你是没喝过酒还是喝水长大的?喝这么文雅……来,姐姐教你,酒可不是这么喝的。
宋未边说着,边推开他的瓶子,给他做示范似的一脚踏在凳子上,撩起袖管,仰起脖子就咕咚咕咚往喉咙里灌。末了,仰起头打了个嗝,然后笑得醉意阑珊地对他说:
——看见没?这才叫喝酒!你那是喝茶呢!
——好!今天的宋大作家让我开了眼!
边说着,边把笔记本电脑往旁边一推,又从地上抱了十几瓶洋酒上桌。卷起袖管,力气太大把衣扣给扯掉了,也不用管了。把酒瓶往桌上重重一放,爽快地说:
——今天就不醉不归!
宋未努力睁了睁迷离的双眼,看清楚了面前扯着脖子豪迈喝酒的林嘉乔,仰着脖子大笑着,然后摇摇晃晃地举起酒杯大声喊:
——来!打倒帝国主义!为了新中国的崛起而干杯!
本来刚刚进入状态的林嘉乔一听这话彻底要喷了。他看这面前的宋未是真喝高了。心里也有点发虚,要是她真醉了回去出了事可怎么办?
他扶了扶有些不稳的宋未,说:
——宋未要不还是别喝了,你看我喝吧!
——你可真逗!
宋未笑得醉意朦胧的,脸红的像西红柿似的,伸出一根手指头对林嘉乔指指点点,却发现指不准他:
——这看戏哪有唱戏好玩啊!去!你又玩我!……咦,你怎么有三个影子啊?你别乱晃成么?
宋未摇头晃脑地说着,说完把手里的空瓶子一扔,又拿起一瓶来,扯开瓶盖。
看见宋未这个样子,林嘉乔心也横了。心想这里也是自己的地盘,就算醉了也不会有人敢怎么样。也放开了喝。
——对嘛!这才像个爷们儿……
宋未望着咕咚咕咚往喉咙像灌开水似的林嘉乔,艰难地控制住自己身体冲着他竖起大拇指。
——咦……不对,你有三,三个嘴巴,我喝不过你!
也忘记喝了多久,只记得在凌晨三点酒吧关门的时候,他们是在一地的空瓶子里艰难走出去的。
宋未只觉得头特别沉。这次她是真感觉到醉了,一出酒吧门就扶着林嘉乔狂吐。
她还没有完全丧失意识,还没有醉的连林嘉乔都不认识。她看见朦胧中的林嘉乔一脸红得跟灯笼似的。
她还记得自己当时还用尽全力使劲一拍林嘉乔的背说:
——你这是演关公呢!
本来林嘉乔没有吐的,被她这么一拍就扶着墙哗啦啦狂吐不止。
她笑着说:
——你丫酒量也不怎么样嘛!
林嘉乔只顾着狂吐了,也没功夫回答她。头一高一低起伏着,就像漂浮在水面上气球。
等到吐完了,林嘉乔是有些清醒了。可是宋未还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胡话。
林嘉乔在风里对她说:
——宋未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宋未便结结巴巴地说了个地址。她此刻只是觉得头特别沉,像灌了铅似的。
她努力睁开眼睛看着林嘉乔,可怎么看都觉得他像个风车一样不停地旋转。她又揉了揉眼睛,发现他还在转。
她在风中大声吼道:
——林嘉乔你别转了行不!你转得我头……
“晕”字还没出来,她就倒下去了。
幸好林嘉乔恢复了意识,赶忙把她接住,然后把她抱进了车里横放在后座上。
她闭着眼睛,只是觉得这倒下来的感觉真是好。站着太累了,她感觉自己好像立了一辈子的老树一样,现在被人砍倒了,可以好好休息了。
——你还能开车吗?别把车开到沟里去喽!
她在迷迷糊糊中对林嘉乔说道。这是她最后残存的意识了。说完这句话她就进入了一种接近于睡眠的状态。
今天晚上是她最近这段时间过得最开心的一个晚上。她可以放声大笑大闹,哭了也可以借口说是酒辣哭的。就好像平静了好长时间的波澜不惊的白开水在今晚突然沸腾了。
她朦胧中听见林嘉乔说了句什么,没听清,也不知道林嘉乔是怎么回答她的,不过她听到了发动引擎的声音。还有林嘉乔车上的音乐声。
是汪峰的《存在》:多少人走着,却困在原地;多少人活着,却如同死去;多少人爱着,却好似分离;多少人笑着,却满含泪滴……
她就想林嘉乔为什么会听这么老土的歌,她一直以为这样的歌是三四十岁的老男人才会听的。完了之后她又想,为什么汪峰老是唱这些吼得撕心裂肺的歌,“请把我埋在春天里”“我这怒放的生命……”,然后她又想这样的态度挺好的,像一个满怀着沸腾热血的鲜活的生命。
她又想了好多,唯独没有想起肖凡,她甚至都快忘记了他的脸……
这让她觉得很满足,她终于可以不再想起他了。这么久过去了,她终于可以做到这样了。这么想着,她就在泪流满面的幸福感之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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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的时候她觉得睁开眼睛都很困难。
她想要不再睡一会儿吧,也就不打算睁开眼睛了。
可是她在迷迷糊糊之中仿佛闻到了肖凡身上的味道,她想自己又产生幻觉了,肖凡那张忧伤的脸又浮现在她脑海里。
她想这个阴魂不散的人还真讨厌!
翻了翻身子,想换个姿势睡得好点。
可这身子稍稍一动,就觉得浑身散了架似的疼得不行。她忍不住就惨叫了一声然后睁开了眼。
这一睁眼之后她又惨叫了一声,比刚刚更加惨烈。
因为她看见了肖凡那张忧伤的脸。就那么鲜活立体地呈现在她面前。
本来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的,可是肖凡紧接着又说了声:
——未未,你醒了?
她才知道这不是梦。
因为在她的梦里,肖凡从来没有说过话,一直都是这样忧伤地看着她,看得她想哭。可是现在眼前这个人开口叫她的名字,而且,他看起来胡子拉碴的,黑眼圈又那么深,不是梦里的那个风度翩翩的白衣少年。
她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问了句电影里的老台词:
——你怎么会在这里?
肖凡听见她说话,紧张的神情好像突然变得宽慰了。
——这里是医院,你昏迷了快两天了。
肖凡淡淡的语气,让宋未觉得自己好像是穿越了一般。
她睁开眼睛扫视了四周才发现这里果真是医院,难怪之前她闻到了消毒水气味。在看看自己,被里三层外三层裹了好多纱布,就像一具木乃伊。
然后肖凡赶忙按下了她床头的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