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吃过后走进自己的卧房,关上门,隔绝了扰人的噪音。习惯性地撇开窗帘的一角,天空下起了细细密密的小雨,雨水打在窗上,是沉闷的敲击声。
远处那道身影飞奔而来,双手挡在头顶,却也阻止不了雨滴打湿发梢。踩过路上积起的深深浅浅的小水潭,溅起了水花,也溅得他裤脚满是水泥。
他又把伞给了蓝澜,这次别再想自己会给他送感冒药。
何舒真已经记不清自己和齐宇伦是怎么认识的了,好像打从有记忆开始,记忆中就有这么一个人。何舒真的家住在一栋老式的五层居民楼里,虽然老旧,但并不简陋。她和齐宇伦是邻居,她在顶楼第五楼,他住在她的楼下。
由于邻里乡里的人都是热情的,邻居之间相互也非常熟络。所以打小两人就一起玩闹,一起上学。齐宇伦跟何舒真同岁,只是比她小五个月。在幼稚园的时候,齐宇伦年龄偏小,个头也小,所以总爱跟在何舒真后面,她也乐不思蜀地喊他“跟屁虫”。小学的时候两人同校不同班,但不论上学还是放学齐宇伦还是会乐此不疲地跟在何舒真身后。
这种状态一直到持续小学的最后一天,那天早晨。
“同学们,就要毕业了,我先公布一下毕业考试的成绩。”是班主任的声音,“班里第一名,何舒真同学。嗯这次很可惜,在年级里不是第一,不过只跟第一名差了一点点。没关系,第二名已经很好了,一直拿第一名也没意思是不是?”
随着班主任的玩笑话,教室里一阵哄笑。何舒真知道老师是想给自己安慰,可反而适得其反。此时的她心情糟透了,从来都是年级第一,毕业考这么重要的考试竟然才得了一个第二名。
怀着烦躁的心情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齐宇伦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舒真,你知道成绩了吗?”
见何舒真没有理他,他也不在意,还是自顾自地说下去:“我听老师说这次年级第一不是你诶,好像是一个叫蓝澜的女生。就在楼下的班级。喂,舒真,等等我。”
何舒真心里闷闷的,胸口像堵了一团怨气,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再听齐宇伦滔滔不绝的话语更是心烦:“烦死了,你不要跟着我!”
要是何舒真知道她现在的这句话会造成将来她七年的遗憾,她一定会马上回头跟齐宇伦道歉,那她也会发现,有一个小男孩,偷偷模模地跟在他们后面。只是她没有回头,也没有道歉,而是径自走着。
“你才烦死了,以后我不会再跟着你了!哼!”齐宇伦生气了,凭什么她心情不好就要冲他发脾气。不跟就不跟,他才不稀罕跟着她。
何舒真没有想到齐宇伦竟然说道做到,下午上学的时候,楼梯拐角处她第一次没有看到他等她的身影,和那个看到她就笑得灿烂的脸庞。
看来他是真的生气了,算了,放学再跟他道歉吧。何舒真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或者她只是没有想到齐宇伦会真的生气。
下午,学校举行了一个毕业典礼。一个年段四个班级,两百多个人挤在偌大的操场,听着秃顶校长讲着毕业致辞。对于何舒真来说,小学毕业并没有多大的感觉,毕竟镇上小学有不少,但只有两个初中,一个高中。这个镇上年纪稍长的大人大多都是没什么文化的,在他们眼里孩子也不需要读太多书,早点找些事做,为家里分担家用才是首要的。所以能够上初中的人是不多,而上高中的人更寥寥无几。临近毕业前每班的老师都有详细地告知学生,镇上有两所初中,一南一北,称之为南中和北中。每个毕业生会被随机分配到其中一所初中就读。升学不过是从一个环境换到另一个环境学习,大家还是在这个镇上,上街买菜都能遇到。
校长的致辞结束,就是学生代表的发言。学生代表就是毕业考试中年级第一名的学生。何舒真好奇地抬头,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最关键的考试中抢走了她的第一名。
在见到蓝澜之前,何舒真不知道这个学校竟有这样可人的女孩儿。长发披肩,粉雕玉琢,像樱花那样近乎完美的存在。清丽稚女敕的嗓音,以自信的姿态站在国旗下发言。这是当时舒真内心的想法,很多年后回想起来,她才觉得当时的自己真的很夸张。
只是她不知道,有人比她更夸张。
齐宇伦只是呆呆地望着台上,那个身影,只一眼就令他倾心。她就像彩虹,闪着五彩斑斓的光芒。你永远不会理解一个孩子的内心是有多么的丰富多彩。不知名的情愫自幼小的心灵萌芽,他想,如果她是彩虹,那么他愿作那一道为彩虹披霞的阳光。即使是微不足道的,但只要能守在她的身旁就好。
毕业典礼结束时,骄阳已落至半山腰。何舒真一个人站在校门口:“宇伦,再数一百下,你还不出现我就走了哦。嗯,我开始数了。”
“都数到几十个一百了,齐宇伦,你到底去哪里了?”何舒真自言自语道。
最后,直到同学们陆续走光了,直到门卫大叔锁上了校门,直到山峦淹没了残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她都没有等到那个她所等待的那个人。
她当然等不到他。直到很久以后的某一天,她才知道,原来那天放学齐宇伦偷偷地跟在蓝澜身后,送她回家。
当黑夜降临,何舒真不得不迈开步子,从来没有这么晚回家。舒真的心中满载不安,只盼爸妈现在还没有回家,不然一定免不了一番“教育”。
身后响起细碎的脚步声,何舒真欣喜地转身:“宇伦!”
发现是一个没见过的小男生,她失望地回过头,连道歉的心情都没有。所以她也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那个人,随着她失望的表情,站住了脚步,身影黯淡下去,黯淡到被黑夜吞噬,而后隐没在茫茫夜色中。
孩子本来就是不记仇的,当何舒真听到她和齐宇伦不仅都被分在南中,还是同一个班级。内心的郁气顿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如浪般的欢喜。或许对于那时的她来说,齐宇伦这个名字已经镶入了她的生命,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从那件事以后,虽然齐宇伦没有不理她,但关系再也没有像从前一般亲密。
轻轻放下窗帘,没有悲伤,只有落寞。是习惯了这种感觉,那种像是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生生抢走却无能为力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