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扬回到医馆,杜昕宇和凌朝阳已是等候多时,杜昕宇不耐烦的大叫:“清扬,一整天不在,去哪了?我们来过三回了,想来你晚上应该回来,可等到了。”
“来很久了?”路清扬淡然一笑,“今晚我们去悦宾楼喝酒,那里的酒菜别有一番风味,保证不差于京城。”
“好啊,我们三人好久没在一起喝酒了。”凌朝阳抚掌赞同。
三人骑马缓缓而行,夏末秋初的黄昏已有些淡淡的凉意。白衣的飘逸,黑衣的张扬,紫衣的贵气,三个出色的男子夺走了街上的所有人的眼球,成了夏日长街一道亮丽的风景。酒楼已是华灯初上,三人下马,将缰绳递给门口的伙计,来到大堂,早有伙计上前招呼:“客官,您好。”
凌朝阳睃他一眼:“这招呼客人的词儿倒也新鲜,楼上雅座吧。”
“对不起,客官,楼上的雅座需要提前两天预定,当天不行。”伙计连连道歉,态度却不卑不亢。
“说什么?一个这样的酒楼也要预定?在京城都没见过这么狂的,睁开眼瞧瞧大爷们是谁。”杜昕宇眼一瞪,就欲发作。
“您多包涵,对不起,来者是客,不敢怠慢任何客人。”伙计依然礼貌的道歉。
清扬一伸手止住欲发作的昕宇,温和的说:“林老板在吗?”。
“您是老板的朋友啊?客官,我们老板不在。”
“江慕枫在吗?你告诉他我是路清扬。”
“您稍等。”
不大一会儿,慕枫出现在楼梯上:“清扬,是你啊?”
“我带朋友来喝酒。没想到生意如此红火,雅座都没了。”
慕枫闻弦歌而只雅意,温文一笑,回头吩咐伙计:“给诸位客人带路,告诉刘掌柜今天特留的贵宾间我已占用了,不可再安排了。”
“江慕枫,我的朋友。”
点点头,凌朝阳打量着慕枫,慕枫浅笑着对着面前贵气的男子,几经浮沉,他早变得内敛,他再已不是懵懂不知世事的少年,觉出这男子应该出身非凡,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
“凌朝阳,杜昕宇。”又转身介绍。
“幸会。几位楼上请。”亲自送到雅座门前,“慕枫还有别的事处理,就先告退了。”
三人进到雅间,穿着干净的伙计为他们拉开椅子,手脚利落的摆上茶盏:“客官喝煮茶,还是喝泡茶?”
“就来泡茶吧。”看了一眼不明其意的另两人,清扬答话。
“好嘞。”伙计答应着出去了。
“茶不都是煮的么?”趁着没外人,昕宇再也忍不住问出,看着字画的朝阳虽没问,看倾听的表情就知道有同样的困惑。
“这儿的煮茶跟我们平时用的茶没啥大的区别,这泡茶嘛却只这家酒楼喝的到,原因无它,是自制的。泡茶有好几样,不过在店里的好像只有用茉莉炮制的花茶。”
“你怎么知道有好几样?酒楼不是只有一样吗?”。
“在酒店主人那儿尝过。”
这茶本是素衣自制,初来时素衣发现这儿的茶叶都是粗粗的炒青,味道苦涩,煮茶时加入糖,桂圆,大枣等,煮出的茶早失了原味,素衣就自制了各种竹叶茶,菊花茶,后来用茉莉熏香试着做花茶,无奈只有茶店加工好的茶,熏出来的效果总不及前世的茶,也聊胜于无。白衣偶尔喝过素衣的泡茶,就喜欢上,叫素衣做了一些放在酒楼。久而久之,倒多有客人回头再找。说话间,伙计送上茶来,给三人斟上。昕宇迫不及待的喝一大口,苦着脸:“好难喝清扬,你喜欢这么苦的鬼茶?”
清扬端杯轻啜闻了一下:“多喝几次就喜欢了。初尝有苦涩味,再喝就会体会到花香盈齿。我保证你不会再喜欢煮茶。”
凌朝阳端起茶盏举到鼻子下,一缕茉莉的芳香沁入心肺,学着清扬的样子小啜一口,比煮茶清淡的多,却另有一番风味。淡淡的茶香,仿佛秋日午后的小憩,想起某一段往事虽淡却终难忘,凌朝阳一下子就喜欢上这个稍有苦涩的味道:“伙计,你们店卖这种茶么?”
“对不起,客官,我们店不卖。”伙计机灵的送上菜单,“请您看看喜欢什么菜?”
凌朝阳拿过菜单;“有意思,还标明菜名和价格。”
“我们老板要求店里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点过菜,伙计去传菜,三人品着茶。不大一会儿工夫,菜就上来了,三人开始喝酒吃菜。
“别说,这菜品真不比京城差,怪不得清扬不回去。”昕宇喝一口酒,看着清扬。
“真不打算回京城?楚侯爷知道我来云城,还特地去见我,想让我劝你回府。清扬,这么多年了,还不能原谅你父亲?楚侯爷已经后悔了,看上去老了很多。”凌朝阳劝说着,“你父亲已上表请辞,欲传爵与你。”
“我不会接受,我不会要他给的任何东西。有时候我真痛恨自己身上流着他的血,不能为自己的母亲报仇。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是任何人的儿子,也不愿父亲是他。你告诉他,他该庆幸我身体里流着他的脏血,不然,我会把所有参与害我娘的人除掉,包括始作俑者的他。”想起娘亲临死前血肉模糊的双腿,想起她眼中的痛苦和不甘······心头又气又痛,“我把你们当朋友,是朋友就别再劝说,当年的事情怎么回事你们都清楚。”
凌朝阳暗叹一声,再不劝说,也许换做自己也是如此吧。昕宇不赞同的看了朝阳一眼,“喝酒,说那人的破事干嘛。瞧他那个家闹的,活该如此。清扬,这茶叶还真的越喝越顺口,你不是认识店老板吗?找他要去,好歹给我们要点带回去。”
“我试试吧。”喝着酒聊起京城时下的局势,各地的见闻,气氛总算缓和下来。
“清扬,这桌子好,能转动,真方便。回家我们也找人做,好不好,朝阳?”
“在云城只有这家店里有,你会做么?能做的出来?”
“怎么就只有他家会做?”昕宇丧气,“他们肯定不会给我们图纸的。”
“也不见得,这件事情我虽知一二,却不能应你。我约发明这张桌子的人出来,你可以亲自问她,至于人家肯不肯,我却不知道。”清扬开门,叫过一个伙计,要过纸笔,写了一纸条递给他,让他找人送给素衣。回头再看,那两人却被楼下的说书的吸引住了,索性不再关门,回到席上。三人无语,只听着说书先生精彩的讲说,说完一段,清扬去关上门。杜昕宇急叫:“别关,听下一段。”
“说的书是三日一段,从不更改。没有了。”
“什么?还有这样的事?为什么不继续说下去?一日一段也好啊。”
“听说是有人现写,大概是怕来不及写吧。”想起今日在素衣桌子上的书稿,心中有一阵甜蜜的得意。
“唉,不能久留,这几天才能听几回。”
“这个倒不必遗憾,听写书的说过,以后有出书的打算。”
“太好了,出来后我一定买,不对,清扬,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因为这家酒楼的老板是素衣的大哥,写书的是素衣。还有,你要的图纸怕是也要素衣点头。”
“就那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杜昕宇吃惊的差点失态。
“是啊,她就喜欢鼓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提起素衣,清扬不自觉嘴角含笑。
“你喜欢她吧?可她对你却是无心,别笑得那么气人。”杜昕宇酸溜溜的说,不知道为什么,不愿意见到清扬提到素衣时的得意的表情,泼他冷水。
“你怎么知道?”
“那天在梅园,我听到的,不过她没发现我。”把那天她与许锋的对话讲了一遍,“我看那个许锋不会死心,也真混,言而无信,到手不珍惜,过后又纠缠不休。”
“失去素衣是他有眼无珠,却是我的运气,我不想错过。我有足够的诚意和耐心,我会等她愿意接受我。这是我唯一的一次心动,让我知道自己还是个活生生的人,曾以为我不会再有麻木以外的感觉。这么多年孤身一人,恨的人不能动,只偶尔想起娘亲,也不敢多想,怕想起她血肉模糊的样子我会更恨。我不想也不能错过,也许她会是我的救赎,以后的日子不会再让往事如毒蛇缠身,也许就此了结。”清扬低沉的说着,眸子里有希翼有哀伤,谁又会是谁的救赎?
“希望你们有个好的结果。”昕宇悔恨自己为了心中的那点不舒服刺激清扬,“你就看上她会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也不是,没有理由。”清扬淡笑着,“刚才我让人去约她明日去城南的小鱼山教她骑马,今日她说坐车太慢,想学骑马,反正我无事,就约她出来。”其实,本来是素衣抱怨马车太慢,说慕枫曾答应教她骑马一直没时间,当时清扬就表示会教她。昕宇想要图纸时,清扬就想到利用素衣想学骑马的迫切心情约出来,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那个丫头会去吗?”。
“应该回去,一会儿就知道了,送信的应该会带回消息。”
“朝阳,你们离开京城这么久不会有事吧?二皇子五皇子一直是不死心,怕是又会搞出些动静。”
“是啊,如果可以选择,我倒不想做太子,还不如做个闲散王爷。可是又不能退,退了终难善了,无论老2还是老五都太过心狠,我不能让周围的人尸骨无存吧,所以只能走下去。清扬,不如你回来帮我?”
“我已经在帮你了,我的清风堂免费给你提供消息,我的银子也是无偿供你取用,我本人就不抛头露面了,我不喜欢官场的勾心斗角,还是做我的路神医吧。”
“就知道你自在闲散惯了。看你各地的医馆又改建了住院处,求诊的人还真不少,又赚大了吧?”
“是的,你尽管可劲的花银子,赚的有以前的几倍。病人上门住院之后,医馆需要的大夫没多,只添了些送药煎药的,以前我怎么就没想到。”
“谁想的?”朝阳问。“别告诉我又是林素衣。”
“还真是她提议的,当时我收的第一个病人就是她送的,就是江慕枫,江慕枫只有一个七八岁的妹妹,慕枫和素衣非亲非故,只是适逢其会,素衣自是不方便把一个陌生男子接回家啊,就送给我了,就那时给我讲了一通住院的好处。我用在医馆,果然收效甚高。”
凌朝阳找出在梅园时的记忆,身着男衫,面对自己时恭恭敬敬,和昕宇斗嘴伶牙俐齿,歌声优美又有淡淡的哀伤,摇摇头,除了歌词怪异,不以为这样的小丫头会有什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