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苇吟 第十三章 女曹操

作者 : 安璧城

乾照冷冷的脸容仿佛掠过一丝笑意,才要张嘴说话,却听得湘帘外面窸窸窣窣一阵清越的声响,有个妩媚的女声娇滴滴道,“好妹妹,我这厢来迟了”

外面女子话声方落,紧跟着便是呼啦啦一群奴才急促的脚步声,隐隐约约有个苍老的声音殷勤道,“贵妃娘娘,您可得缓缓走路,仔细撞着yu体。”

是秦碧水她来了

清姿脸色一震,转头朝我挤了挤眼睛,焦急之意,溢于言表。我微微颔首,用一抹浅笑示意她没事。

果然,湘帘轻掀,秦贵妃微笑着走了进来。她盛妆雍容,仪态万方,万缕青丝华美地梳成灵蛇髻高高盘在头顶,青鸦般墨色鬓角戴了一朵新剪的赤色牡丹花,愈发显得人比花俏。秦贵妃见了乾照,仿佛骇了一跳似的,讶异道,“哎呀,皇上您也来探视蒲苇妹妹了”

乾照立时凝眉急道,“爱妃,御医不是说你悲恸过度,应当好好歇息么,怎么来这里”

秦贵妃低低一笑,仿佛有几分娇羞,“臣妾的身子骨早就好了,再不动弹动弹,可就要变成肥满臃肿的女人,怕那时候……皇上您就再也不要臣妾了”

乾照竟肃然起身,伸出双臂,轻轻环抱着秦贵妃纤细袅娜的腰身,凑在她耳畔低声道,“你就算再臃肿,再难看,变成了无盐丑女,朕也一样喜欢你,疼惜你,十六年的老夫老妻了,朕的心意别人不懂,爱妃你还不懂么”

秦贵妃妩媚地一笑,轻轻扭过莹白如玉的脖颈,娇羞道,“油嘴滑舌皇上又甜言蜜语地哄骗臣妾了,臣妾才不上皇上的当呢”

乾照浅浅一笑,凑在秦贵妃颈上一吻,“爱妃天生体香,犹如兰草茉莉,真真令朕神魂颠倒。”

秦贵妃媚眼如丝,娇嗔道,“皇上那么多奴才瞧着呢,也不怕臊。”

乾照哈哈大笑道,“**女爱,本属寻常,有甚么可臊的”说罢又炽热吻着秦贵妃白女敕细软的脖颈。

我、清姿、剪叶和乌泱泱一群奴才跪在地上,乾照和秦贵妃却丝毫不避讳,尽情说些宫闱之间**女爱颠鸾倒凤的隐晦之言,听得几个不解事的宫婢脸蛋红一阵白一阵,剪叶年龄渐长,略同男女之事,也害臊得不行,蜷缩着瘦小的身子,简直要钻进哪个地洞里去了。

两人甜蜜了一阵,秦贵妃忽然咳嗽起来,用鲛帕捂着嘴,仿佛十分痛楚的模样。

乾照果然相当紧张,急道,“爱妃,爱妃,你这是怎么了?大海,快传御医,快,快”

“皇上不必了。”秦贵妃假意劝止道,“臣妾都已经咳嗽惯了,不必劳烦御医一趟一趟的腿脚。”

春嬷嬷双手端上来一茶盅,眉头紧锁道,“贵妃娘娘,您可休怪老奴僭越,可是这话如鲠在喉不得不说了。娘娘您这身子骨弱不禁风,人家王御医是千叮咛万嘱咐不准娘娘您多操劳。可是您倒好反其道而行之,一闻说薄赞善病了,巴巴得亲自下厨。今晨丑时就起来了,一个人去御膳房里熬了一碗党参乌鸡汤,老奴说破了嘴皮子也劝不动,熬汤回来头晕得很,可是嘴头上却倔强,偏说自己没甚么事,话刚说完就两眼一阖昏晕过去了,把底下这几个奴才骇得不知怎么办才好。”

秦贵妃轻轻啜了一口茶,摇首道,“也没怎么操劳,春嬷嬷您言过其辞了。”

春嬷嬷眼锋一转,旁侧立着的夏嬷嬷立时苦口婆心道,“甚么没怎么操劳皇上您别嫌弃老奴贫嘴贱舌,您是没见着那光景,贵妃娘娘就为了给薄赞善熬这一碗党参乌鸡汤,大清早起来不说,还一个人拿把蒲扇守候在火炉边上扇风吹火,整整站了两个时辰,站得脸色煞白煞白的,奴才们怎么劝都劝不动,皇上您帮衬着劝劝娘娘吧”

乾照急得脸色赤红,气道,“爱妃你怎么可以如此不当心御医不是说了么,你身子骨羸弱禁不住操劳,就该安安静静躺在蜀绣宫休养才是,再说一碗党参乌鸡汤谁熬不是熬,哪里劳动爱妃你亲自动手”

秦贵妃脸色仿佛有点害羞,低声道,“臣妾是想着妹妹远离桑梓之地,远离亲人,心里自然是孤寂寥落得紧,臣妾这个当姐姐的,没本事让她见到亲人一面,好歹也亲手熬一碗党参乌鸡汤,臣妾虽然笨手笨脚,熬得不及御膳房那般滋味鲜美,可究竟是亲手熬的,总有一份姊妹间的真情厚意在。”

秦贵妃献媚忸怩之态,和往常心狠手辣的作风大有不同,我心里一阵冷笑,转头去瞧清姿,她垂首跪着,看不清楚脸容,可双眉紧锁,也足以揣测她一脸的鄙夷嘲谑之色。

乾照摇了摇头,深情道,“爱妃,真是苦了你了。你甚么都好,就是太善良了,万事都替别人着想,却从来都不想着自己。但也就只有爱妃执掌,朕才得安心高枕无忧。”

秦贵妃淡淡一笑,“能为皇上您分忧解劳,是臣妾的福分。”说罢,眼锋瞧着跪在地上的乌泱泱一群人众,乞怜道,“皇上,臣妾不知几位妹妹究竟犯了甚么错触犯龙颜,可臣妾心想蒲苇妹妹大病初愈,身子骨虚乏,禁不得长久跪在潮地上,皇上您圣眷恩隆,就准了妹妹起身就座吧”

乾照立时应承了,“既然朕的爱妃都出面求情了,你们几个贱婢子就暂时起身就座吧”

清姿的脸容已经气得青白,手里紧紧攒着鲛帕,咬牙道,“谢皇上圣眷恩隆谢贵妃娘娘金口玉言”剪叶年龄虽小,却也听出了秦贵妃媚上欺下的卑鄙小人行径,满心不甘,只低声嘟囔了几句“谢皇上恩典”,便皱着小脸不说话了。

我、清姿和剪叶三人款款就座。虽说只是雪芳阁的暖阁,可乾照和秦贵妃照旧威仪万方坐在屋子正首,赫赫生风,庄严明肃,秦贵妃不是皇后,但神情容貌无一不像大铭朝的国母。清姿位列六品,比我和剪叶高了一肩,自然是坐在暖阁右首的雅座,我与剪叶不敢僭越,只有半屈膝,蹲坐在暖阁的炕沿儿。

就座完毕,秦贵妃方慢悠悠说道,“妹妹不知道,我今晨可是动了气的。不为别的,就为了有几个宫婢在蜀绣宫嚼舌根,说蒲苇妹妹您昏晕不醒,是因为夜里在御花园里走着撞见了甚么不该撞见的,她们这起不要脸的奴才闻风就是雨,编造得有鼻子有眼睛,气得我立时就把贱婢子关进暴室,活该饿她们两天才长记性呢”

我不抬头,淡淡道,“宫婢年稚无知,编造些宫闱之间的闲言碎语,姐姐赏她们一顿板子就足矣,何必劳师动众关进暴室。”

秦贵妃本想在皇上面前装做良善之人,可方才一番言语终究露出了马脚,本性暴露,便讪讪一笑,不敢再则声。

我与秦贵妃的一问一答,乾照听得分明,沉吟了一阵,徐徐说道,“秦爱妃是为了你好,奴才们的嘴角如果不管严实,宫闱之间的闲言碎语流到民间去,不知有多大的麻烦你年龄稚小,还不懂得这些,往后多学学吧。”

听见皇帝为自己辩驳,秦贵妃面露喜色,妩媚一笑,眉宇之间颇有得意跋扈之色。我赶忙垂首恭敬道,“臣妾见识浅薄,误会了贵妃姐姐,实在是罪该万死。”

秦贵妃和颜悦色假意道,“甚么罪该万死啊,妹妹你可言重了。咱们一家子姊妹亲亲热热叨磕些家常话,难免有一句两句越了礼法尊卑,要是零零碎碎算起来,怕是妹妹几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这镇日长闲的,妃嫔间叨磕不过是图个乐子罢了,谁计较这些呢”

我恭谨道,“臣妾谨遵贵妃娘娘教诲,珠玉之言,铭感于心,永世不忘。”

乾照笑着握紧了秦贵妃一只莹白纤瘦的玉手,放在唇边轻吻,“还是爱妃你宽厚大度。”

秦贵妃兀自含笑不语,我接嘴道,“皇上明鉴,普天之下,也唯有秦贵妃姐姐谦容娴静才貌双绝,堪受圣眷恩隆,执掌,母仪天下。”

母仪天下之人,必须是皇帝明媒正娶大婚大嫁的正统嫡妻皇后娘娘,秦贵妃再怎么荣宠无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究竟是四妃之首,连个皇贵妃的名衔都没有赚上,我称颂秦贵妃母仪天下是明摆着的僭越了。

果然,秦贵妃猛然一愣,手里端着的茶盅子也晃了,泼出来几星茶汤,半晌方幽幽道,“皇上您瞧,蒲苇妹妹真是会说笑,臣妾不过是个贵妃,哪里有母仪天下的福气呢一来臣妾粗手笨脚迂腐蠢笨,出身草莽之家,既无西施浣纱之玉貌,又无谢道韫咏絮之珠才,不堪母仪天下的重任。二来臣妾此生唯一所愿就是与皇上日夜相伴,死生不离,名衔是贵妃还是皇后又有甚么要紧,就算做皇上身畔端茶递水的宫婢,臣妾也心甘情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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