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犬之所以叫疯犬,除了打起仗来像条疯狗一样不怕死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鼻子异常的灵敏。自从他自毁双目之后,他的嗅觉和听觉就像突然进化一样变得异常灵敏。在追踪方面,无人能出其右,所以,他是白狼的眼耳。
当疯犬带着姬笑云落在地上的时候,姬笑云看到的事情确实超过了她的想象。
一个男子斜靠在树上,而沈谅双手抓着男子的肩,两眼赤红,正在吸他的血。眼中赤红,里面的神彩根本不像是人的眼神。
“沈谅……”姬笑云轻轻出声,忘了闭上嘴,也忘了眨眼睛,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沈谅。
疯犬侧过头,蒙眼的黑巾随风飘动,伴随着他发自胸臆的深深地叹息。自从牧如婉被剥夺了继承权,他和沈谅同事皇帝,这样的场景他已经经历过无数次,可是每次还是忍不住心惊肉跳。他不知道这个十六岁的少年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熬过这堕落的生活方式,亦不知道皇帝陛下为什么要瞒着众人留下沈谅,让沈谅吸食自己的血。
最初发现皇帝经常单独召见沈谅,疯犬还曾怀疑过两人有短袖之嫌。虽然不曾亲眼见到,但疯犬也听人称赞过他们的容貌,那样美艳的两个男子,皇帝陛下又常年冷落后宫,沈谅又是花名在外,这样的事,本也不算稀奇。直到有一次,自己有事觐见皇上正好撞到了那一幕。那是怎样浓重的血腥味,满室的腥,即使一个人所有的血都已经流了出来也不会有这么多。还有皇帝陛下虚弱的笑,沈谅粗重的喘息声。还有似乎十分饥渴吞咽声,在疯犬灵敏的耳力面前异常清晰。于是剧烈的呕吐起来,那一次就像要把肠月复里所有的东西,所有的是非黑白善恶美丑连同灵魂一起呕吐出来。
曾经亲眼见过的,再血腥的虐杀,再多的尸体他都没有吐过。曾经,他以为自己在经历了食不果月复,揭竿起义,占山为王,众叛亲离之后,神经已经足够坚硬。以为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撼动他的神经。但是这一刻,仅仅是味道和声音就让疯犬虚软的无力站起。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了,沈谅那种自厌的情绪从何而来,为什么一个16岁的孩子经常会在无月的夜里坐在东陵殿的房顶独自喝酒,一坐一夜,不吭一声,像一具垂垂腐朽的尸体。
疯犬觉得他想要救这个孩子,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只能远远地站着,任这个少年,一个人悲伤下去。直到,他遇到了姬笑云。
这是怎样明亮的灵魂呵!她的意志,她的坚决,她的笑,就像火焰吸引着这些生活在永夜之中的飞蛾。让这些背负着罪恶感不敢挺胸抬头做人的大男人们,情不自禁想要接近她,围着她转,跟着他走,为了她而活。他们每一个人,都或多或少的爱着她,都想要占有,或者分得其中的一份光亮。可是,如果她的光亮只能拯救一个人的话,白狼的每一个成员都希望,那个人是沈谅。这个会在自卑的同时,用明亮的笑容带给白狼温暖的男孩。会在风平浪静的日子跟所有人撒娇,在暴风雨来临之时独自面对风险的少年,他们的小小首领。
“沈谅。”姬笑云的坚定声音在疯犬耳边响起“放开那个人。”
沈谅停止了吞咽,怔怔着,眼中的红色并没有褪去。
“沈谅,好弟弟,放开他!”姬笑云柔声说着,心里是满满的疼,就像千万根钢针扎在心间一般的疼痛。“不可以再做这样的事,你会后悔的。”姬笑云轻轻拉开沈谅的手臂,“来,跟姐姐回家。”
沈谅眼睛在听到“姐姐”两个字的一刹那,闪现出一丝波动。原本鲜艳的红色渐渐淡了。
姬笑云伸手探了一下伤者的鼻息,还好,还没有死。“疯犬,带他去找大夫。……还有,也治治你的伤。”姬笑云看见疯犬惊讶的神色,“你的脸色,已经很白了。”
疯犬扶起伤者,下意识的按着后腰上依然血流不止的伤口。阿笑姑娘,你……要照亮所有人吗?
疯犬去的远了,姬笑云定定按住沈谅的肩膀。随着沈谅眼中红色的褪去,他又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伴随着越来越痛苦的眼神。“姐姐,我不是求你不要过来的吗?”
“你说的啊,我是你姐姐,姐姐怎么能放任弟弟做错事不管呢?”姬笑云的声音,温柔,如天籁,“姐姐最怕的,就是弟弟长大了以后会后悔啊!”
“姐姐,我没有办法,如果不马上找一个人,我就会忍不住攻击你。发作的时候,我没有意识。”沈谅的身体颤抖如秋风中的落叶,“姐姐,我没办法的,不是他,就是你。”
“那么,就是我吧!”姬笑云温和的笑着。扯开自己的上衣,用最后一柄飞刀划破了自己的动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