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锦城咳嗽的声音竟然打断了夏清,她就那么没出息地忘记刚刚自己记得内容了。
“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很难受啊,我路过药店的时候顺便帮你买了药,吃过饭再吃点药,回家好好睡一觉。”她两手拎着东西,加紧步伐走到他的办公桌,把东西放桌上,拉过椅子坐到他对面,仔细地看着他。
他的眼睛有点黑眼圈,唇略微地发白,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倒是额头上有点虚汗。
“锦城,你是不是发烧了?”夏清站起来,伸出胳膊去探他的额头,而蓝锦城也出奇地乖,一点躲闪的迹象也没有,静静地坐着媲。
夏清模了模他的额头,感觉不出来,又模了模自己的,等了几秒钟才感觉出蓝锦城的额头要比自己的温度高一些。
“锦城,你发烧了……”可是她没有买退烧药。
蓝锦城反应迟钝地看了夏清一眼,“哪有那么容易发烧?”
他上次感冒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怎么会发烧?发烧这样的事情只发生在三年前,尤瑾瑶离开的那年。
他整个人飘飘忽忽的,眼神无法聚光,涣散地看着前面,朦胧的人,模糊的景,甚至有点幻觉,他的脑子里笼罩着一些很多年前发生的事情。
尤瑾瑶发生意外的那天,天气非常地晴朗,蓝天蓝地特别假,一片云也找不到,一丝风也没有。他记得很清楚,他们即将要订婚,然后结婚……他像往常一样,给尤瑾瑶打电话,她接了电话说她准备要和小玥去玩,早上逛街,做头发,下午去游乐园蹦极,说让他不要给她打电话,她会玩儿地很疯,听不到手机铃声,所以他一整天也没有再去打扰她,可下午的时候接到了小玥的电话,她哭着说她和姐姐去蹦极,姐姐下去没有上来……
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天崩地裂般,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早上还和他通电话的人,怎么说没有了就没有了呢?
他开着飞车赶过去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具尸体,他发了疯地冲过去揭开白布,血肉模糊的脸像把刀子猛地扎进了他的眼睛里,这不可能,他不相信眼前的人就是他心心念念的人,是那个和他一路成长,准备步入婚礼殿堂的人,他翻看着她的右耳侧,脖颈处的痣彻底破灭了他所有的希望,万念俱灰……他浑身无力地坐到了地上,耳边是尤瑾玥尖锐的哭声,尤泓渊的悲痛欲绝的怒吼,和不知名的轰隆声排山倒海地堵塞了他的耳朵。
现在再回想那段日子,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浑浑噩噩形容也不为过,如同一个行尸走肉,毫无知觉地穿梭在她的葬礼上,目光空洞地看着她的尸体被烈火燃烧着,最后化成一盒骨灰,他麻木地抱着她的骨灰盒走在水泥路,越过无数个冰冷的墓碑,当他把盒子放入墓坑,要闭墓的那一刻,他积压了那么多天的眼泪扑簌簌地流,撕心裂肺地哭着拦住他们,他连滚带爬地跳入墓坑,抱着她的骨灰盒,声嘶力竭地叫着她的名字,可无论他怎么哭喊,她都不回来了,他抱着的是一盒灰,只是一盒风一吹就会飘散的灰烬。
大家看着他这个样子,纷纷红了眼睛,上天怎么如此对待他,活生生地带走他的挚爱,几个哥们上前连拖带拽地把他拉出来,他黑色的西服滚满了泥土,手指紧紧地扣着盒子不肯松开,骨节处不知道碰到什么地方,掺杂着泥流着血。
而当他看到尤瑾玥的时候,忽然发了疯般地冲上前抱住她,叫着小瑶,小瑶……
尤瑾玥吓得白色发白,咬着唇一边哭一边抖。
最后他哭闹到筋疲力尽之后昏倒在地上,被送去医院,三天三夜,高烧不退,出院后,经常呆坐在家里不吃不喝,没多久整个人形容枯蒿,眼睛凹陷,原本健硕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清瘦。
尤瑾瑶离开的一年后,蓝锦城才慢慢地接受了她死去的事实,但是原本开朗的性格一去不复返,变得话少,沉默,让人难以靠近。
“嫂子是来陪城哥吃饭呢,还是来突击检查的呢?”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个人除了谷亦诀也再没其他人了。
谷亦诀的声音打断了蓝锦城的思绪,他晃了晃神,看到夏清的脸就在隔着纱的不远处。
夏清扭头看来谷亦诀一眼,“我来找他一起吃饭,可他好像生病了。”
“生病了?”谷亦诀难以置信地走近蓝锦城,看到他神情木然,精神萎靡,脸色不对,唤着,“城哥?”
“我没事。”他凄然地摇摇头,可能是刚刚想起了那段记忆,所以影响了他的情绪吧,他的身体也感觉好冷,像是那个墓坑一样,冰冷。
“怎么会没事?都发烧了!”夏清激动地跳起来,“我带你回家吧。”
“城哥,你脸色不对,赶紧着去看看,有病别拖着。”谷亦诀也不免地紧张他,估计也是想起了那年那个消瘦的蓝锦城,病怏怏的他。
“我真没事!”他皱了皱眉头,拉过夏清拿来的东西,“这个是你给我带来的吃的吗?”
夏清在想办法,怎么样才能劝他回家,见他拿过便当盒,便点了点头。
蓝锦城打开袋子,取出两个便当盒,透明的盒子里整齐地摆着紫菜包饭,另一个则是爱心鸡蛋,上面还画着笑脸。
他揭开盖子,“筷子呢?”
“城哥,筷子在你手上。”
刚刚筷子在盒盖上放着,他为了揭盖子就把筷子握进手里,他都没有发现吗?这人一定是病糊涂了。
夏清端着他的杯子去接了热水,“锦城,吃完饭吃药。”
蓝锦城并没有回答是或者不是,而是望着她的做的爱心便当说,“好丑啊!”
“怎么说也是我亲手做的,你不夸赞就算了,还损我啊!”有很丑吗?她怎么看着挺可爱的呢?还是自己不嫌弃自己做的。
“你做的?”蓝锦城和谷亦诀异口同声地反问,齐刷刷地将目光移到她的脸上。
夏清得意地点着头,“那当然了!”
蓝锦城慵懒地靠在椅背上,迷茫无神的眼睛在夏清脸上飘忽不定,露出一个倾国倾城的微笑,“学做饭了?”
“嗯。”她低头羞涩地笑着。
他不知道,她千方百计,学做饭,学开车,只为得到他赞许的笑容,他因为她而绽放的笑容,是她最想要的。
谷亦诀赶紧拿筷子过来夹了一口尝,然后满意地点头,“还不赖。”
看来这姑娘是真心对蓝锦城好的,蓝锦城这个伤心人总算是得到上天的眷顾了,派了这么一个好女人来守候他,那他所受的苦也算是该画上句号了。
蓝锦城可能是真饿了,也可能是身体缺乏能量,吃地很急,狼吞虎咽地把夏清带来的全部塞进了胃里,然后斜侧着身子说,“糟了,吃饱了,好困。”
“困了就回家休息吧。”夏清收起东西轻轻晃了晃他的胳膊。
蓝锦城半眯着眼睛睨了她一眼,“还有工作没完成。”
“得了,工作由我们呢,我送你和嫂子回去吧。”这个样子还工作,是赖着不走怕少发工资啊?
夏清是一万个赞同,挽上他的胳膊就说,“锦城,我们回家吧。”
蓝锦城点了点头,迷迷糊糊地跟着他们出去,上车,到家,躺到床上,这个过程基本上是空白的。
夏清进到他的卧室,看到他的窗户仍旧是打开着的,风吹的整间房子都冷极了,她关上窗户帮他开了空调,渐渐暖起来了,她才找到一个体温计帮他量了体温,老天,都烧到三十八度了。
她紧忙出去给他买了退烧药,连同感冒药一起给他,他迷迷糊糊地喝了药,沉沉地睡了过去。
夏清坐在一边看着他的睡颜,真是个倔强的家伙,明明都病到这个地步了还要苦苦撑着,若不是她今天一时兴起去学做饭,然后去找他吃饭,他是不是打算在那间办公室继续呆到晚上才回来?工作要紧还是身体要紧?.
先发三千,再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