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期?什么叫晚期?妈妈,你告诉我,什么叫晚期?”夏清煞白着脸,手指有劲地扣着顾婉舒的手臂,她用尽所有力气晃动着顾婉舒,“妈妈,你说话啊!你说啊!什么叫晚期?丫”
顾婉舒漆针似的眼睛,两行清泪流了出来,咬着下唇,紧紧地咬着,那苍白的唇似乎已经有血丝渗了出来,她拼命地摇着头,眼泪甩开一脸,眼角的细纹里全是她的泪水。
她从医三十年,第一次面对病患如此害怕,对面生离死别这般恐慌。
“你摇头干什么?你说话啊!”夏清急的眉毛都烧着了,可顾婉舒除了流泪和摇头,一个字也不说。
夏清四处张望,寻找人来回答这个问题,看到拐角处的蓝锦城,她急如星火地跑到他面前,拽住蓝锦城“锦城,你说,你告诉我,什么叫晚期?什么他妈的是肝癌晚期!”
蓝锦城盯着夏清空泛泛的眼眶,她目光无神,往日那双看着他熠熠发光的眼睛不复存在,他的心就像是被一百斤的铁锤重重地砸下去,无以言语的痛媲。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忧郁画满了她的眉心?
夏清拽着蓝锦城到顾婉舒面前,“我妈刚刚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蓝锦城懂,他也知道她懂,只是她给自己预留了最后一层保护膜,而他不愿意残忍地解释给她听化疗是什么。
夏清见蓝锦城也不做回答,她又转向顾婉舒,“妈!你说话啊!”
顾婉舒张了张嘴巴,顿时又是一阵泪如雨下,她捣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抽噎着,泣不成声,“目前…已经…已经开始…化疗了…”
夏清木然的脸逐渐扭曲起来,瞳孔疾缩,“化疗”两个字犹如晴天霹雳,撕碎了她的耳膜,她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指甲掐进了顾婉舒的肉里,“化疗?”
她闭着干涩的眼睛,又用微弱的声音重复了一遍“化疗?”
顾婉舒轻轻地,不停地顿首。
蓝锦城也吃惊地看向顾婉舒,没想到夏水程已经开始化疗了……
“然后呢?熬过化疗之后就可以了吗?爸爸就会好了,是不是啊?”夏清眸子里又染上一抹希望,嘴角边怯怯地露出一丝脆弱的笑容。
顾婉舒绝望地闭上眼睛,抱住夏清,哭的肝肠寸断,“医生说,化疗只是延长……存活的……时间……”
就连一边有心里准备的蓝锦城听到这句话都晃了晃脚跟,更何况是和夏水程血浓于水的夏清,她睁大眼睛,面如死灰,“什么意思?”
“就是……你爸……他……”顾婉舒的泪水从未停止留过,可属这一行泪最汹涌,“怕是,他要…离开我们了……”
顾婉舒话音未落,夏清感觉一把尖锐的刀直刺进她的心里,五脏六腑都破裂了,痛的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耳边是顾婉舒遥远的呼唤,是蓝锦城熟悉的拥抱,还有不知道哪儿传来的高跟鞋的声音,都离她越来越远,最后她的世界安静了。
夏清醒来的时候,蓝锦城坐在床坐在旁边,靠着床头看着前面墙壁上挂着的书画发呆。
她想起了刚刚和蓝锦城来看爸妈,想起了遇到妈妈,想起了妈妈说的话。
“妈……”夏清猝然睁开眼睛,撑起身子坐起来寻找顾婉舒,“妈……”
她提高声音仍不见顾婉舒,这才发现她进了那个被换了锁的门,躺着离别一年多的大床。
“醒了?妈回病房照顾爸去了。”蓝锦城侧过身子,夏清眨了眨眼睛才看清楚他的脸。
他的眼睛微微发红,眼帘有几分困乏,看着她的时候,眼神有点缓慢,像个行动迟缓的老人。
“几点了?”
蓝锦城拿过一旁的手机看了看时间,“三点钟了。”
夏清惊讶地翻起身来,“你一直都没睡吗?”
他摇了摇头,他不知道夏清什么时候醒来,他怕她醒来后发现是自己一个人,会慌张,会感到孤寂。
“为什么不睡呢?”夏清垂下睫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里便有晶莹的东西在闪烁了。
蓝锦城朝她靠了靠,伸出胳膊揽上她的背,夏清斜着身子靠近他的怀里,虽然是一副旖旎的画面,却一丁点的甜蜜也没有。
“不许再哭了。”他的手指模着夏清柔顺的头发,又移到她的耳垂,“忘记你答应我什么了?”
夏清面无血色摇了摇头,她没有忘记她答应他的事情,她说她尽量,她努力,可是现在让她如何做得到?
那个得病的人是她爸爸,是养育她二十年的爸爸,是她儿时骑着他肩膀咯咯笑的那个人,是赐予她生命,知识,生活的人,是给她一份幸福婚姻的爸爸。
她把脸埋进蓝锦城的怀里,蓝锦城的手指僵在空气里,怀里的夏清不做声,静静地维持着那个欲将自己闷死的动作。
良久,蓝锦城感觉到自己胸口一片湿润,才发现刚刚她是哭了,哭的那么小心翼翼,她就在他怀里,可是他都没有感觉到她抽动的肩膀,没有听到呜呜咽咽的声音。
他心脏迅速的收缩着,心脏猛烈的撞击着胸口,是有多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这种心悸的感觉,这种因为一个人的喜怒哀乐而牵动着他心跳的感觉……
他的一只手坚定的圈住她的腰身,转了转身体,另一只原本撑在床上的手滑到她的颈项,调整她的姿势,让两人能够贴得更近,温柔地轻抚着她的背。
夏清全身抖动,一声声压抑的、痛苦的声音:“你知道吗?我现在再回想爸爸以前和我说过的话,想到他不舒服的时候……我就……”,悲伤和懊悔就像两把刀一样的插在她心上,让她想拔都拔不掉。
她不敢想,不敢回忆,爸爸曾经说的那些话,那些她不理解的话,到现在通通都有了解释。
“爸爸怎么会……”她鼻子酸酸的,泪水又忍不住夺眶而出,她伸出手抱住蓝锦城,“我真的不敢相信,这一定不是真的,是我在做梦……”
可是她的心好痛啊!这么痛根本不是在做梦,现实凌迟着她的身心,她觉得就站在悬崖边沿,摇摇欲坠。
蓝锦城拥抱着她,希望能给她多一点的力量,安慰她,“每个人都会生病的,而我们无法预料得到下一个生病的人是谁,只能把握好现在的生活,珍惜当下的时间。”
他只是在婉转地告诉她,既然化疗是拖延夏水程离开的时间,那记抓紧时间,把以前没有做的事情都做了,以免等夏水程走了,夏清心里留下遗憾。
夏清忽然翻起身来,“我要去看他……”
蓝锦城伸手把她拉回来,“明天再去吧,现在爸肯定睡着了。”
他说的对,爸爸一定睡着了,而且,她注意到了蓝锦城犯困的眼睛,她真是个人性的孩子,永远只为自己着想,想起什么就什么……
“嗯。”她又躺会被窝,“你也睡吧。”
蓝锦城合起眼睛,放心地点头,躺下,拍了拍旁边的空地,夏清往他旁边蹭了蹭,钻进了他的怀里,汲取他的温暖。
懒筋从睡梦中清醒时,窗帘后方已透着太阳明亮的光线,夏清注意到他要醒来了,赶紧擦去脸上的泪水,闭上了眼睛。
蓝锦城看到夏清红肿着眼睛,浓重的黑眼圈,心里好是不舒服,轻手轻脚地起了床,不想吵醒她。
可夏清却揉了揉眼睛,说着早安。
“还是吵醒你了。”蓝锦城俯来,手捏了捏她的下巴,她太浅眠了。
他们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去了医院,找到李医生,夏清这次再看那个内科的挂牌,嘴角惨淡地划过一个笑,那个时候她怎么没有想到,癌症是内科?
夏清刚一进门就看到病床上的夏水程忽然翻起身来俯身一阵作呕,稀里哗啦地吐在地上的盆里。
她只是几天没见他而已,为什么他的头发全白了…….
o(︶︿︶)o唉,我沉默,你们比我更沉默,得,还是往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