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不知道是怎么走到海边的,海风吹在脸上凌厉如刀,但这些及不上他心中的痛——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第一次尝到这么刻骨铭心的痛苦滋味,无形的伤口摇摆不定,不时的在他的胸口闪过,很遥远的爱情其实一度靠的很近,等到近在咫尺却突然脆弱的那么容易破碎……
黄昏默默地望着远远地海面上一艘远洋货轮吹响了汽笛扬帆起航。海燕低飞,盘旋在飞舞的浪花之间。
潮涨潮落一切都会卷土重来,但感情会吗?何况本来就不曾真正的有过。他没想到,他会以这样一种方式迎接2009年春节的到来。
“韩东,是我黄昏,哥们心烦,出来喝一杯吧,就当是2008年最后的放纵。”黄昏说了见面的地址后,把电话关机。
黄昏的家住的地方是老城里一片盖了几十年的棚户区,房子是黄昏的爷爷女乃女乃留下来的,除了这一栋老式的红瓦砖墙民房,随着房子一起留给儿孙的还有一颗几十年的老楸树,一套老家具。房屋面积大概有一百七八十个平方带一个小院,黄妈平日赋闲在家,除了家务,就是喜欢在有限的院落里种上一些花花草草。,房子虽然老旧,但位置是在老城区的中心,生活挺便利。最近听说市政府规划要动迁,不过最近却没了消息。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天色已黑了下来,黄昏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来,刚进家门,就听到老妈欢快的笑声传了出来,夹杂着一个低低的却很动听也很熟悉的声音,黄昏愣住了,忽然又激动起来,两三步就跨进正屋里,老妈宽胖的背影和一个窈窕的背影并排而坐,在木制的茶几前忙碌着什么,听见有人进门,齐齐的转过头来,没错,那笑颜如花眉角含俏的笑脸正是梅小雅。
“小混蛋过来!这大半天你滚哪去了?怪不得小雅总说你关机,我打了三次都没打通,你行啊,黄昏!好久没吃你我的擀面杖你是皮痒了是吧!”黄妈挽了挽袖子,沾满白面粉手掌叉腰,老眼一瞪,威严十足的卖相顿时让梅小雅喝了一声彩:好阿姨,揍他!害我白白担心了老半天。
黄昏心虚,赶紧赔笑道:“哎妈,我不是故意关机的,是没电了,没电了啊!韩东那小子又找我有点事,就出去了一趟。“
“我不管你干什么去了!过来给小雅道歉!”
黄昏扭头望向梅小雅,忍住心中的伤感,以尽量平和的语调问道:“小雅,你什么时候来的?我真是没想到你能来啊!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家住这儿——”
梅小雅没说话,继续手里的活计,赶着饺子皮,一张张薄薄圆圆的小面饼在面板上堆满。
“是你老妈我跟小雅讲的,怎么样,要是等着你这小兔崽子主动开口还不黄花菜都凉了——你过来陪陪小雅,我出去买瓶酱油。”黄妈插口道,向黄昏打了个眼色,示意儿子快过去梅小雅身边说话,嘴角的已忍不住露出笑意,俯身在黄昏耳边轻声说了句:“好儿子!当真好眼光!老妈我一万分的满意!”
黄昏嘿嘿一乐,万丈雄心死灰复燃,在身边的木椅上坐下来,梅小雅别过脸蛋不去瞧他,给了黄昏一个侧脸。
只见她长长的睫毛轻轻地抖动,晶莹如玉的肌肤上沾上了一点白白的面粉,黄昏不自禁伸手给她擦拭了一下,梅小雅一侧身,左手啪的一声打在了黄昏的手背上,羞道:“你干嘛?动手动脚的——”
“小雅,你真好看!”黄昏由衷的赞叹道:“仿佛兮似轻云之蔽月,婉若流颈秀项,当真是柔情绰态,媚于语言了——小雅,你的美丽真实自然,只能以国色天香来赞美了。”
梅小雅心中砰砰乱跳:他忽然夸我好看干什么?
“你神经病啦!什么烂七八糟的。不过——那些词汇说的真动听,不会是你专门编出哄女孩子的吧?”
黄昏嘿嘿笑道:“我哪有这种才华,这是曹植说的,七步成诗的曹植,原文很长哦。我高中时最喜欢的就是这篇词赋了,”
“哦,”梅小雅来兴趣了:“都是怎么说的,你背给我听,不过外婆听不懂古文,你要解释清楚。”
黄昏为难的皱了皱眉:“都是艰涩难懂的句子,而且真的很长,我哪能都背诵的过来啊!不过我家里有本史书,照本宣科我还是会的。我把能记起的讲给你听吧——”
“快去拿来!啰嗦,”梅小雅摆出一副好学生的模样,黄昏笑了一下,在自己凌乱的房间里翻腾了好一阵,才拿着一本厚厚的书出来。梅小雅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催他快说,黄昏嘿嘿一乐,就这本书在他房间里呆了至少七八个年头了,翻来覆去看了没有十几遍也差不多了,拿里面的内容来讲故事,那还不信手拈来?
终于让他找到一个在梅小雅面前卖弄的机会了!黄昏心下颇为得意,他慢条斯理的喝了口水,慢慢的翻到了要找得到的页面,才道:“这首词赋叫《洛神赋》,书里只有古原文,其实是曹植借描写洛水之神的美貌来映衬甄宓的,哦,就是历史传说中著名的宓妃了。”
“你卖关子卖够了吧?我不想听了”梅小雅撅起了好看的嘴唇,故作生气状。
“嗯嗯!你就让我体验一回当老师的滋味嘛!——好好……我说,不过你总得让我想一下怎么讲给你呀,古文很难懂的——”,黄昏想了片刻,才道:“开篇一段是:“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fú)妃。感宋玉对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赋,其辞曰:”
黄昏见梅小雅似懂非懂,就解释道:“大体意思是黄初三年,曹植去京师朝拜天子,回来时渡过洛水。传说洛水神灵的名字叫做宓妃(黄昏解释说:嗯,就是伏羲的小女儿,玩耍时淹死在洛水,死后被封洛神。)宋玉将楚王遇见神女的故事写成《神女赋》,我就模仿他将这段经历写了下来。”
梅小雅静静的听着,眼睛一眨一眨的像两颗小星星。黄昏又说:“开篇接下来的一段我不念了,大意是说曹植从京城返回东方的封邑。路上跨越了好几座山,最后登上了景山。这个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车马都很疲乏了。于是他就在铺满香草的河岸上停下车,让马儿自由自在地在芝草田里吃草歇息。曹植欣赏洛水美丽的景色的时候,忽然看到一幅奇异景象:一个美如天仙的女子正在山崖之旁。于是他忙拉住随从问道:“你看到那个女子了吗?她是谁啊?真是太美了!”随从就回答:“臣听说洛水的神灵叫做宓妃,那么,君王见到的莫非是她么?她相貌如何?臣很想听听。”
黄昏顿了一顿,梅小雅赶紧扯了扯他的衣袖道:“说下去,”
黄昏笑道:“下面这段古文主要是描写洛神的美丽的。”
“原文是:余告之曰: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象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于是忽焉纵体,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荫桂旗。攘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
梅小雅迷惑的瞅着黄昏:“这么长——什么意思啊,这么多好听的词汇。”
黄昏道:“曹植说:她长得体态轻盈柔美象受惊后翩翩飞起的鸿雁,身体健美柔曲像腾空嬉戏的游龙;容颜鲜明光彩象秋天盛开的菊花,青春华美繁盛如春天茂密的青松;行止若有若无象薄云轻轻掩住了明月,形象飘荡不定如流风吹起了回旋的雪花;远远望去,明亮洁白象是朝霞中冉冉升起的太阳,靠近观看,明丽耀眼如清澈池水中婷婷玉立的荷花;——”
(梅小雅撇撇嘴,心里不以为然,不知为什么听到黄昏夸书中的女子美丽竟然让她有一点小小的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