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子在一边静静地坐着,看他们讨论得热火朝天。
有说去祖宅的,有说去严庄那儿的,也有说跟宁震谦回部队的……
她觉得很可笑,为什么就没人来问问她自己想去哪里呢?
她看着这些女人,对,全是女人,表情丰富,争论激烈,便想着,如果这时候趁她们不注意,偷偷溜走,她们回过头来,没见着她,会怎么样?她好像已经乖了很久了,七天,躺在医院里不敢乱动,唯恐孩子有意外…媲…
这个想法一起,她便悄悄站了起来,刚刚才迈开一步,就听身后一声冷喝,“干什么去?”
他不是打电话去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去洗手间……”她无精打采地道。计划还没开始实施,就被扼杀在萌芽阶段……
“不请假?”他一步便垮到了她身边,这家伙,真是一步也不能离开吗?
陶子听了愤怒地瞪着他,“请假?上洗手间还要请假?你不要总管兵蛋子似的管我好吗?”
他对她的抗/议置若罔闻,食指一竖,轻“嘘”了一声,偷眼看了依然争论不休的女乃女乃妈妈婶婶们,拉着她的手便往外走。
“去哪?”她问。
他没吭声,索性将她抱起来,在医院招摇过市。
“喂,军嫂十不准第一条!”她提醒他。牵手都不准的人,这是在干嘛?
他沉着脸,回了一句,“变,则通。”
“……”为什么她的理解是,所有的规则都是为他服务的?
她直接被他抱进了停车场,被他轻轻放进车里,而后,便开车出了医院。
“她们怎么办?”她回头望了一眼,并没有看到她们出来,难道她们的会议还没结束?
他沉默不答,过了许久,他却突然说了句,“你要种的幸福,发芽了……”
那一瞬间,封闭的车里仿佛突然闯入和风,风往尘香……
眼前闪过那一盆格桑花的女敕芽,绿得可人……
他的意思,是将她载往幸福之花发芽的地方么?车一直往部队的方向开。
“你怎么都不上班?”她问,连续守了她七天了,该不会在部队也要每时每刻守着她吧?
“后天就上班了。”他低沉地答道,眼睛注视着前方。
她略放了心,靠在椅背上不再说话。
他的车开得并不快,完全不符合他的风格,一路慢吞吞绕三个多小时才到部队,期间,严庄等人终于发现了他俩的消失,还打了个电话来询问……
车,停在了家属区门口,他打开车门,等着她下车。
被押解回来了,这是没办法的事,她磨磨蹭蹭地,终于还是跟着他回到了那套她亲手布置的屋子……
“在家里好好休息,我要出去一趟,晚点能回来。”他放下东西,握住她的肩膀,自高而下凝视着她。
她却低头,躲避着他濯濯的目光,表现出了淡然。
握着她肩膀的手加了力度,最终,他还是给出了出去的理由,“囡囡,我去看看莫忘,也有可能去……看芊琪。”
她也没有吭声,他爱去看谁原本是他的自由。何况,那还是他儿子,他这几天都守着她,没见过莫忘,只怕心里十分挂念,当然,还有孩子的母亲呢?只是,他这样两边“家”跑难道不累?一天往返一次就要四五个小时?他打算做汽车人?
他紧紧拥抱了一下她,深吸气,“囡囡,别这样。”
她没想怎样,真的……
“说真话,是不是不想我出去?”他捧着她的脸问。
“不!没有!”她赶紧否认,不让他去见儿子?这个恶名她可担不起,再者,她还真没有这个想法,嘲讽地一笑,“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他眸子里一暗,明显受了挫,没错,他还真是太自作多情了,她一直都在往S市跑,一直都表现出不再需要他,又怎么会这么在意自己……
“好吧,乖乖在家里,不要玩电脑,也不要做家事,中午吃饭我会叫人给你送来,你就躺着看看书,最多看一小会儿电视,不能看太久,不能离电视太近,累了多睡会,知道吗?”他极不放心地叮嘱。
还真没见他这么罗嗦过,这已经不是少言寡语的宁团了……
从医院回来,自然带来很多的水果和营养品,都是宁家人来看她时送的,他洗了许多水果,兵把核桃一个个砸开了,核桃肉取出来用碗装着,和水果一起搁在茶几上,又里里外外忙碌了一番,才离开,临走,深深看了她一眼,见她没有任何反应,心中暗叹了一声,终于还是离开。
陶子坐在沙发上无聊地翻了会书,吃了些水果和核桃,便不知道干什么了。
在各个房间走了一圈,最后去了书房,发现笔记本居然贴着个封条……
有病啊他……
有必要这么不相信她吗?虽然她会闹脾气,但是绝不会拿孩子开玩笑,电脑她绝不会再碰了,只是,她的坑怎么办?接二连三断更的,只怕读者已经等得弃文了……
想了想,决定手写,写完,然后再让人打出来也行的。
她坐下来,接着之前的思路,开始手写稿。
中午,他的警卫员果然来送饭,荤素是精心搭配过的,看来他刻意给警卫员做过交代。
手写比打字慢一些,三千字的一章写到下午才出来,她拿着稿子想出部队去找找周围有没有打印店之类的,不过,这地方这么偏僻,她还真不敢报希望,就当出去散散步吧。
她穿了平底鞋,慢慢往部队大门走去。
门口有士兵站岗,有些眼熟,应是从前见过的,她微微一笑,准备像以前那样出去。
然,士兵却叫住了她,还挺直胸膛给她敬了个军礼,“嫂子!”
“你好,辛苦了。”她微笑。
“嫂子要去哪里?”士兵问。
咦?现在多了盘问这个环节?“我出去走走。”她笑着解释。
“嫂子!参谋长交代过,嫂子现在有喜了,不适宜再外出,为了嫂子和宝宝的安全,请嫂子就在院内散步!”士兵一本正经的说。
这是软禁她吗?还广而告之她有喜了?
“我就出去走走,办点事儿,马上就回来……”她估模着,如果自己真要就这么溜走,可能性已经为零了,她一个弱女子,还真无法和一个师的兵力抗衡……
“嫂子,还是就在院内散步吧……参谋长说了……如果让嫂子您出去了……我就准备月兑一层皮……”士兵为难地说。
太可恨了!
陶子咬咬牙,只好原路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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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某小区,离他所在部队约半小时车程。
宁震谦驱车而入,在一栋两层小楼前停下。
这里是宁晋平和严庄现在所住之处,带着莫忘。和他们同住的还有两个在自闭症康复方面颇有经验的专业人士。
莫忘早已经开始系统的康复治疗,每周都会去专门的机构训练。在家里,严庄为了更好地照顾莫忘,特意高薪请了专业人员。
宁震谦进门的时候,正好看见莫忘趴在地上,准确地说,是趴在一张大地图上,不知在干什么,而他的周围,
还有散落一地的玩具,而那名叫做谢雯的老师,正在给他收拾。
见了他进来,谢老师便指着他教莫忘这是爸爸。他知道,谢雯老师在教莫忘用完了玩具要把他们归到原位去,但是显然的,又失败了……
他也知谢雯在教莫忘认识家庭成员,莫忘倒是看见了他,只不过,“爸爸”这两个字,他还没从莫忘嘴里听到过。莫忘只是看着他,趴在地图上看着他。
他走了上去,将莫忘从地图上拉起来,给了他一个拥抱。尽管莫忘对于他的拥抱从没有回应,但他一直在坚持着,记得有位医生说过,要多给孩子温暖和关爱,要多他笑,要多拥抱他,他便照医生说的那样去做。
莫忘在他怀里,会很乖,这一点,让他觉得十分安慰。
“莫忘,在干什么呢?”见莫忘的眼神依然在地图上,他问。
只是,莫忘也不能像正常的孩子那样给出他回答。
“看地图,在看地图,莫忘在看地图。”他一遍一遍地教,莫忘的视线却不在他这儿。
他不是一个擅长言语的人,现在却有着教孩子说话的冲动。
他深知自己的缺点,即便和正常人交流,他也属不善言辞之类,教自闭的孩子说话,
他觉得自己完全无能。
他把自己的顾虑说给谢老师听,谢老师笑道,“这不是一天两天能有收获的,有的家长为此用上了几年,十几年,甚至更长。不过,这孩子其实还算不错,之前的训练应该做得很好,他会很多东西呢,比我想象的会的多,可见你们家长在他身上花了很多心血。”
宁震谦有些汗颜,不是他的心血,是芊琪……他笑了笑,“是,孩子母亲很辛苦。”
他无法想象,芊琪这八年是如何度过的,要赚钱养活她自己和莫忘,又还要陪伴着莫忘,还能把莫忘教得让老师夸赞说不错。
她是超人吗?也许是吧……她一直都像个超能力女生一样,连男生在她面前也甘愿服输!
谢雯认同地点头,“是的,一般母亲会比较辛苦一些,可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孩子的母亲?”
宁震谦不语了,眉端习惯性锁起,而后回避了这个问题,“孩子这周的康复怎样?”
“还不错!”谢雯知趣地没问了,“不过,你不能期待值太高,短时间内是看不到明显效果的,也许有的东西要教他一千次,但是有的东西他却异常敏感。莫忘的记忆力超好,他看我玩电脑,只看我手指在键盘上的操作,就能记住我的密码,而后他就能独立操作了。还有,他方向感很强,有一次我带他去花园里散步,他突然不见了,我吓坏了,可他却记得回家路,在我先一步回家了……”
宁震谦脸上浮起骄傲的笑,“我们莫忘当然很棒!”
在部队以严厉著称,吝啬于夸赞人的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变成这样……
曾经憧憬过和陶子会有一个像她那样精灵可爱的女儿,然,没想到还没等到他的小囡到来,却突兀地迎来了这么一个孩子。
在得知莫忘是自闭症患儿时,他心里撕裂般的痛,同时,自责更如刀般割着他。
面对莫忘懵懂而清澈的眼睛,他常常想,自己犯的究竟是怎样罪恶滔天的错,而这个错却要孩子来替他买单?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自己来背负罪恶的后果,还孩子一个健康的世界……
“的确很棒!没准儿是天才!”严庄端着点心从厨房出来,笑着道,“我们莫忘一定是个天才!”
在某些方面有高能力,这不是没有可能。
有人告诉他,莫忘这样的孩子是被叫做星星的孩子,每一颗星星都有属于他的光芒啊……
他的莫忘,当然也会是光芒璀璨的那一颗……
“莫忘,来吃糖葫芦了。”严庄端着保姆做的糖葫芦大声道。
莫忘很喜欢吃糖葫芦,听了之后,马上从宁震谦怀里下去,直奔女乃女乃那里去了。
“他特喜欢吃糖葫芦!”严庄笑着道,并且把糖葫芦举起来,“莫忘,糖葫芦!说糖葫芦!”
莫忘却像没听见那样,拿过糖葫芦就走道一边儿吃去了,吃得满嘴都是亮亮的糖汁。
谢雯笑道,“其实训练孩子是有方法的,你们也应该参加训练班,去学学怎么自己训练孩子,你们是家人啊,与老师不一样。”
关于这点,他们也知道,已经决心前去机构报名,未来的生活,会更忙碌……
吃过饭以后,严庄接到了芊琪打来的电话,她也是算着莫忘回来了,想见他,好几天没见,甚是想念。
于是,严庄和宁震谦便带着莫忘去了医院。
自芊琪把莫忘交还给宁家以来,每次见到莫忘都会非常激动,仿佛这交出去以后就不属于自己了一般。
虽然孩子有病,可那也是属于她的星星啊,是她过去生活里坚强下去的所有支撑……
“莫忘,来,给妈妈抱抱。”已经化疗数次的芊琪戴了帽子,用以遮盖越来越少的头发。
芊琪握着莫忘的手,和他说着话,明知他听不明白,可是仍然在说。
莫刚和冯佩红也在医院,奇怪的是,冯佩红见了宁震谦再没有了之前的热切,也不再逼着严庄做什么。
难道真的是那日莫刚对冯佩红说的话管了用?没人知道……
对于冯佩红和莫刚,莫忘表现得尤为淡然,冯佩红叫着他乖外孙的时候,他看也没看,压根如没听到一般。
“莫忘!这是不礼貌的!要看着姥姥!”芊琪在病榻上皱眉,表现自己的生气。
然,莫忘不懂……
冯佩红忙护着道,“不就一个孩子吗?还可怜的有病,你凶他干什么?莫忘乖啊,姥姥疼你……”
一个?严庄脑袋里转动了一下,莫家人还不知道陶子怀孕的是呢……林芝也曾反复交代,不要把囡囡有孕的事告诉冯佩红……
对于姥姥的疼,莫忘照例没有反应。
宁震谦和严庄带着孩子在医院待了一阵,一解芊琪对莫忘的想念之苦,这个孩子,磨
尽了她的青春,耗尽了她爱的力气,可不见了,却又如此牵挂……
待他俩走后,冯佩红却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