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紫来看得目瞪口呆的时候,善卿回过头来,轻声道:“别站着,过来坐啊。”
紫来迟疑了一下,蹭蹭几步走过去,不客气地一坐下。
她以为善卿会责怪她,没想到善卿全当没看见,语气依旧温婉如旧:“紫来……”她抬眼看她,微微一笑,说:“你也象我这样坐好吗?很舒服呢——”
紫来想了想,抬起腿一劈,象根杆子一样,硬邦邦地上了塌,盘腿坐下,东摇西晃,仿佛坐不惯也坐不稳,一边眼睛还不安份地四处张望,猛地又是一愣。榻边,是一道不过尺高的围栏,宽宽的木栅栏下,已经是池水,荷叶就在手边,荷花触手可及。
善卿此刻,真是坐拥莲花喝碧茶啊,这份雅致,紫来从来都不敢想象的。
“紫来,”善卿温柔地笑着,轻声道:“你不想当花魁是吗?”
紫来呵呵傻笑道:“谁说的,想啊——”
善卿莞尔一笑:“这天下,能骗过我的人,并不多。”
“紫来,”善卿美丽的眼睛带着精光,却不逼人,深深地望着她:“我看得到你的内心,我知道,你是不愿意做花魁的。”
“没有啊,我很笨呢!”紫来叫起来,继续傻笑:“主要是我学不来……”
“你不愿意做花魁,不是你不想过花魁那样奢华的生活,而是,你不愿意身在污境。”善卿笑着,小抿一口茶,然后沉吟良久,似乎在品味。
紫来张嘴想说什么,善卿快而优雅地竖起一根食指,示意她别出声,只微笑着,闭上眼,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低声道:“好茶,要用心来品。”缓缓一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是要紫来端杯。
紫来看了她一眼,斜眼瞟瞟竹几上的碧玉茶杯,那么小小的,盛一掬晶莹剔透的绿液,精致美丽得很,她略一踌躇,伸手过去端了,仰头就往口中一倒,然后把小杯握在手中,无知无惧地望着善卿。
善卿一直微笑地,看着她,过一会儿,才问:“好喝么?”
紫来直通通道:“这么点,还不够润喉咙。”
善卿依旧微笑道:“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你还是知府家的小姐,紫来,你会这样喝茶吗?”淡淡的一句话,重重地敲在了紫来的心上,她蓦然间,感觉胸口一阵刺痛。
“你的父亲甘谦策,曾是涂州知府,官居从四品,万艾年间因筹集粮饷不力,被先皇在朝堂之上直斥,斩首于午门。你们母女三人贬为官妓,一时间,从天到地,家复不存,格之尽丧……”善卿瞥一眼紫来默然发白的脸,便停下了,然后又说:“这些都不提了,我只想问你,如果你还是知府家的小姐,紫来,你会允许自己这样喝茶么?象个粗鄙的下作之人?”
那带着淡紫色的眼眸中一丝悲伤难掩,紫来低头下去。
“你既然不想做花魁,那我答应你,你可以不做花魁,”善卿想了想,轻声道:“我知道,不做花魁,就可以跟青楼保持一定的距离,因为一旦成为花魁,或许就必须象我一样,一辈子,都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