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慕晴已经快写完了,慕阳低垂下眼帘,右手按了按鼻梁,十分自然的将笔换到了左手,而后握紧腕,快速写下。
纸张被呈到了季昀承的面前。
季昀承先看过慕晴的,随手扔开,再是慕阳的。
只扫了一眼纸上龙飞凤舞的笔迹,季昀承便半坐起身,语调淡淡问:“你惯用左手?”
听见季昀承的声音,慕阳下意识想反驳,刚一抬眸,便看见季昀承脸上不再是以往的争锋相对,反而透着一股轻蔑的漫不经心,习惯性的冲动被瞬间压制。
慕阳规矩的行了一个礼,细声道:“小女子右手手腕昨日绣花时不慎扭到,故而用的是左手。”
诧异的看了一眼慕阳,慕晴抿了抿唇,到底什么也没说。
季昀承的视线扫过慕晴再滑至慕阳身上,浅灰色的眸中一丝了然一闪而逝,捏了捏纸灯,他扬起一侧唇角,白玉般的手指指着慕阳,道:“你留下,等手好了,再给我写一次。”
十四岁的年纪,季昀承的声音尚称不上低沉,甚至有些略显稚女敕的清亮,但没人觉得这只是个小孩子的玩笑。
很快有侍从弓腰到慕阳身前,恭敬但又不容拒绝地说了一句:“小姐,请跟我来。”
慕阳未曾料到季昀承竟然这么谨慎,但也知道,若再推月兑,必然会让他觉得更加怀疑,便面上露出受宠若惊笑容的随侍从走了去。
“阿阳!”慕晴忍不住出声。
慕阳回眸,轻轻笑道:“长姐,不用担心。”
在驿馆侧厢房坐了一会,又有一个月白百褶裙的少女走了进来,比起慕阳,她显然要兴奋的多,侍从一走便高挑起眉,眉梢眼角是止不住的喜色。
见到慕阳,少女忙问:“你也是被小侯爷选中的?”
慕阳点了点头。
少女接着问:“你也是写那个字被小侯爷看上的?”
慕阳仍旧点头。
发觉慕阳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少女也不愿自讨没趣,便寻了一处坐着等待。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接连有三个少女进来,见先头两人各坐着也不敢多话,找了个位置坐下,安静等着。
又过了半个时辰,外头拥闹的喧嚣声才渐渐散去。
接着“咯吱”一声,厢房的门应声被推了开,当先是开门的侍从,随后才是勾了半抹笑容的季昀承。
他将手里的纸灯放在桌案上,斜靠于榻,未曾抬头便直接问。
“这纸灯是谁的?”
季昀承此话一出,那个月白百褶裙的少女便争着说:“是我,是我的!”
另外三个本还有些矜持的少女见状,也忍不住嚷嚷:“小侯爷,我瞧着那纸灯也像是我的。”
几人争执之下,唯独慕阳立在一侧,不言不语。
季昀承轻笑了一声,补充道:“若被我查出谁说了假话,我恐怕是不会怜香惜玉的。”
他说的轻飘飘,几名少女却都是一凛。
“来人,把纸灯给她们传看一下。”
轻薄通透的纸面被细竹签撑起,随风发出沙沙声响,当中是一个小小圆圆的空洞,用来盛放蜡烛,再边上有一个小巧的纸笺,黑墨被水晕开浅浅字迹。
实在没什么特别的。
除却看到纸笺上的话一愣,少女们多少都有些失望。
慕阳自然认出这纸灯就是慕晴当日做送给她的,甚至纸面一处还因为慕晴的手指被竹签扎到,而滴上两点细小的玫红血点。
待人都看完,季昀承又问了一遍。
此番却没人敢再开口。
“既然如此,就都离开罢。”
挥了挥手,季昀承正待赶人,那个月白百褶裙的少女忽然跪在季昀承面前,秀美的脸上满是哀求,眼中泪珠泫然欲滴:“小侯爷,民女斗胆,恳请小侯爷收了民女吧,民女定当竭尽全力侍奉小侯爷,为奴为婢都在所不惜。”
“哦?”季昀承挑了挑眉,问道,“为何?跟着我很好么?”
少女双手捧在额前,深深跪倒:“家父嗜赌成性,若是此次小侯爷不收了民女,只怕下个月父亲就要将我卖到青楼去。”
季昀承笑了笑,似乎觉得很有趣:“若是如此,那你留下罢。”
少女抬起头,满脸的欣喜。
其余少女虽不甘,但自问实在做不到这个程度,只有叹气。
慕阳却是松了口气,回转身,正准备离开,忽然听见身后季昀承的声音:“你先别走,对,那个绿衣服的,站住。”
四下一看,身着绿衣的竟然只有自己一个。
慕阳深吸一口气,换上温婉笑容,转身半屈膝:“不知小侯爷小女子还有何事?”
“你过来。”季昀承以手支腮,手指微勾。
慕阳压下心中十分想教训对方的冲动,依言缓缓走近。
季昀承却等得不耐,慕阳刚一靠近,他就扯了慕阳的袖子将她直直拉到自己身边。
被扯的反应不及,差点撞在季昀承身上,用手掌撑在榻边才堪堪稳住身子。
季昀承像是丝毫未觉,凑在她耳边呼吸可闻处道:“你是唯一一个留意到纸面一角残留有血迹的人,那纸灯是你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