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皇家地牢本是负责关押特级犯人所用,纵然是被看押,但待遇总不至于差到哪去,事先到来之前绝音还有些放心,不过待到真正进入这里之后,却又难免心凉。
入目即是铁锈斑斑的牢栏,上带暗红血渍牢牢驻守一方,似乎要将人灵魂都深深囚锁的姿态,晦暗的色泽,只需一望便使人心生绝望丫。
鼻端若有似无缭绕的腐味,不知是潮湿还是其他原因所致,耳边时而有人疯癫或者尖叫声传来……一切的一切无不潜移默化证实着,这里是人间炼狱。
将奴歌关押到如此环境,想来是有人刻意安排无疑了。
雪白广袖上带霜雪清冷之意,抬袖似是厌恶般挥了挥鼻前浊气,反而不起作用,只能颦眉起来,加速了深入地牢的步伐。
最里间,几乎是要被人遗忘的角落,终于传来若有似无熟悉的呢喃声。
平日空灵的声线而今已见沙哑,不知是无妄嘶喊了多久。
她那样倔强的人,明知无用却还要……
“唉。”
无奈怜惜叹了一声,转而走进那间牢房,隔着锈迹的铁栏探寻里面情景……姣是平日性情死水无波的绝音,此刻也难免吃惊不知如何反应媲。
只一双清华漆眸来回扫视,最后视线垂落到自己足畔一只横冲直撞的尸虫上,了然。
她在这样的环境下苦苦挣扎,亦是因自己无能。
“凤凰……”
空冷的声音低唤一声,修长宛若美玉雕成的指尖抬起,不屑用力便捏碎了铁门上的枷锁,而后颦眉渡步进来。
“无力护你周全,是绝音之过。”
遍身霜冷之意,自打那宛若仙子落九霄的白影走进室内那一刻,原本还打算缠着奴歌不放的尸虫,顷刻畏惧什么般迅速撤离开去。
想是极畏他身上的寒气,窸窸窣窣自动自发让出一条路来。
只余一些肢体完好,却死因不明的尸虫僵硬零零碎碎躺在奴歌周围,平添气氛诡异。
绝音看了看周身赤.果只余一双鞋子的奴歌,又看了看地面的尸虫,微诧。
“是因为你……”
“有我,也有亡魂毒液的原因。”
一旁奴歌见绝音到来倒是没有多大反应,似乎早就料到如此一般。
“这些尸虫咬我,可我身上有毒。”
所以她身上被咬之后只剩下一些不大不小的伤口,可尸虫却因接触了她的血液顷刻死亡。
“……”一双剔透琉璃瞳淡淡看她,不知如何出言安慰。
“我知道我命不长久,但在我死前,我有一愿。”奴歌终于转过头来,零乱乌发遮住了她一双霍霍逼人的眼,慑人。
抬手将蛇尸向上抬了抬“它死了。”顿了顿,又补充道“是为我,这个无用的主人。”
“亡魂?”
绝音看向奴歌怀中一条不成模样蛇躯,惋惜“它倒是护主。”
“是啊。”又将亡魂蛇尸体小心翼翼抚模,哑着嗓子曼声道“所以,倘若我连一个护主畜生的仇都报不了,还活着做什么?”
“你要如何?”
“你来这,又是为何呢?”
绝音上前,抬手将外衫月兑下改为紧紧裹在奴歌身上,似要护住她最后一点生存的自尊与希望。
“我来,带你走。”
“不要说这样幼稚的话了。”她低低冷笑“当日我便是对红泪如此说,结果呢,可结果……他死了。”
霜华的眸子盛满悲怆,一种默哀大于心死的沉寂弥漫整间地牢,沉闷半响,他到底只能低唤她告诉“那不是你的错。”
几近于牵强的安慰,与她而言,到底没有丝毫作用。
“不是我错,那又是谁?”
“凤凰,别任性。”
“我不是凤凰。”奴歌起身转而走向角落中,俯身从已经破碎成布的衣衫上转而撕下一块,将亡魂蛇躯体包裹住,而后抱在怀中。
“我不是东方凤凰。”在绝音错愕中,她不急不缓的重复“其实一直以来,自作多情的你们都认错了人。”
将一切打点好,奴歌缓缓抬起头来,对视那双纤尘不染的眸,一字一句道“如此说来你可能不信,但其实真正的东方凤凰早就死了,就在她荣登青楼花魁那一日……我不过是千年之后一缕孤魂,白白占用了她的身体,并且欺骗你如此久。”
…………
“我其实是骗子,你恨我吗?”
“在真正属于我的记忆中,你我正式初见,其实应当是在司凌夜的王府,而我彼时出卖自己去救你,那只是出于这身体的本能反应。”
“看见你受伤,这身体的心会不受控制的痛,所以我理所当然的帮你。”
“你恨我吗?”
“其实你可以杀我。”
…………
满室的压抑,夜深死寂的地牢中唯有她的声音徐徐兀自回荡,带着一种使人断肠的空旷,残忍。
绝音眸华闪动,定定看她。
玲珑小嘴再启,冰冷无情继续道“所以,今日你所做一切,我都不会领情。”
“你到底要说什么?”
灵巧小舌一滑,奴歌抬手自口中取出一枚薄如蝉翼刀片来“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来杀我,然后我们自此两不相欠,我的事不要你再管。你的事我亦不会再关心任何,总之生死无干。”
“这是什么意思!”霜雪之眸终于划出一抹薄怒来,像是什么在碎裂开,难得声色内敛教训她“胡闹!”
“不要用这种教育小孩子的语气训斥我,我没胡闹。”奴歌扬了扬眉尖“你是第一个知道我身份的人,我本不属于这个世界,倘若你真的喜欢东方凤凰,那便更应该了解,一个人前后反差怎会如此之大?”
怎么会不知道,怎么会没发觉?
不过一夜的时间而已,那曾经跟在自己身后叫嚷的孩子,猛然对自己视如陌生人,行事冷狠无情,已然多年刀尖上舌忝血模样。
只一双眼便可完完全全辨出,同一个身体,已经换了另一个灵魂。
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只是想如此一直护着她。
而今这种行程习惯的固执,已经再分不清自己是为了这个身体,还是这个灵魂。
可如今为何偏生揭穿呢?
让我继续以这样借口保护你,不好么?
“凤……”
“我是0017。”奴歌蓦然冷嗤打断他“再或者请你直接叫我奴歌,虽然我不大喜欢这个名字。”
面对绝音意外却暗含了然模样,诧异的反倒是奴歌,此情此景她真想冲上去问一问他“你怎么会不惊讶?”
可到底不能再如此亲密接近他,并且不能再展现出自己心底任何真实想法。
但凡与自己过分有牵扯的人都是死于非命。
而今生命中仅剩的几个人,到底不能再伤害。
哪怕今日伤碎他的心……亦是为他好。
“你走吧。”
终是不耐烦摆手“你进来看我,我已是很感动,而今日向你坦白这一切,你相信也好,不信我也罢,总之我不想再假装下去,与你们这些明明陌生却非要故作亲密的人互相关怀,真是心烦。”
绝音并不回答她,亦是了无动作,只用一双洞悉世间清尘的眼去审视,定定的,似乎能望穿其骨缝中的想法。
奴歌被绝音盯得有些不自在,生怕自己内心想法暴露,只得转身面向墙壁,努力故作冷硬“你再不走,我可要喊人了,倒时让人以为你劫狱可不好,你……”
“我答应了若雪,与她成亲。”
‘哐———’
奴歌身形一跄险些摔倒,刹那,仿佛清晰听见了心碎的声音。
却不知是谁的,那样悲痛沉闷。
一字一句的转告,似是无奈,逼迫仙子落凡尘。
空冷的声线慢慢传递到耳中,明明不甚用力,却宛若闷雷砸响在耳畔,耳鼓生疼。
面壁朝墙的身影摇晃了下,用半响时间来调息终于恢复了些许自然,却依旧不肯吭声……像是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娶亲之日大约定在半月后,正是若雪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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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作者废话说,再压抑一段时间,咱就可以爆发了,反虐时代华丽丽来临,嘿嘿……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