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逝 第十二章·官 司(3)

作者 : 薇城

()“鲍尔?巴顿他跑了?”

听到这话,安琪和米迦勒同时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跑了?什么叫跑了?”这时就连平日里稳重自持的米迦勒也不由提高了分贝,带着气急败坏的口吻问:“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没有人上报?”

“因为这几天工人在罢工,公司这边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

“我的伯父和姑父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难道他们不知这是上班时间吗?”安琪竭力克制着自己即将爆发的情绪,可语调依旧好不到哪里去。

那名负责人不知所措,面对求助地看向米迦勒。米迦勒轻扬了下手,示意他先下去。他吩咐身边的助手彼列:“去打个电话给克莱尔总经理和洛汀亚西斯总监,问问他们在什么地方。”

“是。”

在彼列打电话的间隙,米迦勒企图平息安琪的怒火:“你不要生气,或许他们有别的事情忙呢?”

安琪没好气地回道:“他们会有什么事情好忙的,在剑桥天高皇帝远,我想他们倒是乐得清闲。”

“安琪……”

“好了,雅各哥哥你不用为他们辩护什么,电话通了不就清楚了。”安琪无心继续这个话题,这只会让她的心情变得更糟。

“老板,大小姐,电话通了。”他将电话开到免提,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安琪的火气在那一刻肆无忌惮地烧了起来,她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电话那头明显停滞了一下,一小会儿后她像是才从这声莫名的责难中回过神了,她回答说:“我是洛汀亚西斯总监的秘书。”

“秘书?”安琪问,“那么总经理和总监呢?公司有急事,让他们立刻过来,我要他们在十分钟内出现在会议室。”

“不好意思小姐,请问你是谁?”

“安琪?德?洛汀亚西斯。”

“大……大小姐?”对方愕然。

“行了,我如今的身份是洛汀亚西斯集团的辩护律师,我需要他们过来公司了解一下情况。”她说,“十分钟,我想公司为他们安排的酒店到公司这个时间不算匆忙吧。”

“不好意思大小姐,我想他们十分钟之内是来不了了,因为这里是伦敦,更何况他们昨晚喝醉了,到现在都还没醒。”

“伦敦?谁给他们权利去伦敦的,公司出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居然跑到伦敦去!”安琪几近抓狂,最近为着这个官司她的脾气越发的暴扈。

“安琪,他们或许去伦敦有事呢?我想……”米迦勒有心劝解,但她此时哪里还听得进去,她像是找到了撒气的枪口,怒吼道:“别他妈的跟我帮他们找借口,他们就他妈的一群酒囊饭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安琪!”米迦勒起初也由着安琪的性子发泄,她清楚她性格中暴躁人性的一面,却没曾想到她会如此肆无忌惮地在公众场合暴粗口,他出声制止,语气中有着身为兄长的严厉:“你是侯爵的女儿,身为贵族家庭的一分子你要时刻注重自己的言行,所言所行都要有所担待。”

安琪悻然,但仍然噤声听责。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毛躁的心情,重新开口问道:“他们现在在什么酒店?”

电话那头即刻答道:“伦敦41酒店。”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也麻烦你了,我大概一小时之后到。”安琪放柔了声音,恢复了理智的她也清楚自己刚才态度的恶劣,她不该将自己第一个官司所面对的压力发泄到另一个人的身上。

挂断了电话,她便匆匆往外走。

在停车场,她刚刚拉开车门,一只大手已紧紧地压了下来,顺势关上了车门,“大小姐这是准备去什么地方?”

声音显得些许的陌生,她回过身,咫尺的距离间她撞入一个坚实的胸膛,抬头时她看到一双阴扈的眼眸,深邃得仿佛激不起丝毫的涟漪,他很英俊,脸色却沉郁阴冷。她有些畏惧地退后,背脊紧紧贴上了车门。

“大小姐是想去伦敦吗?”他以着同样平淡的声调问道,“或者我换句话说,就算您到了伦敦,一个是您的伯父,一个是您的姑夫,您又能他们做点什么呢?”

安琪不喜欢他说话的方式,有着咄咄逼人的锐气,她抬起头来,青葱般的玉指点在他的胸口,让他退开些距离,“这些是你要说的,还是雅各哥哥要告诉我的?”

“请您到了伦敦后不要冲动,路上注意安全,这些便是老板要我告诉您的。”

“那么,话你已带到了,请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您似乎很赶时间?其实您无需着急,就算您这会去儿去了,他们也还宿醉未醒。”他的脸上有着玩味的嘲讽。

安琪蹙眉冷哼:“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你一直在挑战我的忍耐力。”

“是吗?”他突然绕开了话题,“我自本科毕业开始在洛汀亚西斯集团工作,至今已有十年的光景,因此我听说过一些关于您的伯父和姑父的传闻。”

“那又如何?”安琪不屑地反问,但她脸上转瞬即逝的厌憎显示出她内心里对于这些传闻的介怀。

彼列恰到好处地捕获到了她神色的转变,他带着漫不经心的口吻说:“我听说您的伯父可是出了名的公子,他在上流社会的名号甚至能与德文郡公爵五世相提并论,您的祖父在屡次劝说无效的情况下剥夺了他所有的继承权。”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安琪,他每说一个字,安琪的拳头便收紧一分,但她的脸上依旧波澜不惊。

“而您的姑父,克莱尔伯爵虽是贵族后裔,但他却嗜赌如命,家业到他手上也渐渐没落。因此老侯爵,甚至您的父亲都反对他和您姑姑的交往,可是他们却悄然前往拉斯维加斯注册,老侯爵也因此一气之下赫然病逝。您的姑姑也夹在父亲病逝的自责与对他屡劝不改的失望的双重打击下郁郁寡欢,终在两年后因难产而死。”

说到爷爷和姑母的逝世,她面色明显阴冷了许多,虽然事过境迁,她依然记得六岁那年,她从花园中抱着一大把采摘回来的鲜花,带着炫耀的笑容想要拿给爷爷看,却在刚踏入客厅便听到平日里慈祥的爷爷对着姑母和姑父的破口大骂,然后猝然倒地。当时尚还年幼的她,带着懵懂第一次正面直视了死亡,而她当时却没有丝毫的伤心难过,以为爷爷只是睡着了,因此她不懂姑母愧疚悔恨又悲痛欲绝的泪水,也不明白了姑父眼中稍纵即逝的变化中所蕴含的意义,直到多年后,她才清楚那是怨恨与庆幸。

从那以后整整两年,她都再没见过姑母明媚如春光的笑容,她总是淡淡的,眼中有着无限的忧伤。她甚少见到姑父,甚至在姑母难产将至死亡之时,那个男人依旧在千里之外的拉斯维加斯豪赌未归,那一刻姑母无法阖上的双眼中流露出的绝望之色,即使时隔多年依旧让她记忆犹新,这也是她至今介怀父亲无法赶回母亲病榻之前的原因,因为她们都有着同样的期待与绝望。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不愿开启的尘封的记忆,如今却有人如此**地坦诚在她的面前,她悲愤交加,近乎咬牙切齿地问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彼列那诲莫能深的俊朗脸庞上挂上一记若有似无的笑容,他似嘲非讽地说:“您明明清楚他们的为人。”

“是,我清楚得很!”恼羞成怒的安琪咆哮起来,“他们就是两个彻彻底底的混蛋,人渣!”

她怒不可揭,“这是我的家事,你只是我哥哥的助理,有些事他尚没有权利评说,你便更没有资格!”

说完,她重重地关上了车门,扬长而去。她不知道,眼前这个让她感到压抑反感的男人,在日后甚至更将改变她

一生的命运。

待她走后,彼列背靠在身边的一根立柱上,他幽幽地开口:“她走了。”

立柱背后的黑影中,一个人影稍稍转了点身,但他依旧小心而谨慎地隐没在黑暗中,只见他双手交叠胸前,西装袖口露出的白衬衫格外醒目,他只浅浅地“嗯”了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

“您认为她会去吗?”

那人冷笑着,森冷的声音如寒风般的凛冽,“她会去的,以她的性格,之前或许她会转道回来,但此番言语之后她不可能还忍得了。”

彼列的脸上也露出了阴沉的笑容,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安琪离去的方向,仿佛等待一出好戏的登场。

九月的英国秋高气爽,气候宜人,却同样变幻无常,午后的阳光刚刚拂过大地,那铺天盖地的乌云便毫无预兆的压了下来,一如安琪此刻的心情,阴霾而沉郁。

彼列那近乎挑衅的话语言犹在耳,扰得安琪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愤怒,羞辱,痛恨,厌憎,悲悸,每一样感情都揉搓着她的心,纷扰狂躁,让她不自觉的踩紧了油门,就连超过了高速公路的限速都兀自不觉,直到耳边警铃大作,一辆警车已跟在了她的车边,耀眼的警灯旋转着照入她的眼中,她的心竟有了片刻的安宁。

她靠边停下车,警车随即便停了过来,一名警察走到她的车边向她礼貌的敬礼,语气平静地说:“小姐,你看到限速标识了吗?”

“是的,我看到了。”

“但你还是超速了,请你出示你的驾照。”

安琪顺手从车里翻出驾照,由于动作太过急躁,她不小心打翻了整理好的官司的文件夹,厚厚的一叠文件落得满车都是。她懊恼地弯腰下去捡着文件,却因为太过忙乱,刚刚捡起的文件又落了下去。

那名警察看着她的忙碌,淡淡地对她说:“你慢慢来吧,不用着急的。”

“好,只是我确实有急事去伦敦,非常抱歉。”安琪胡乱地抓起了满地的文件,随手丢在副驾驶座上。

警察接过她的驾照,一边抄单,一边眼都没抬地说:“任何超速驾驶的人都会说他有急事,但是这不是你违犯交通规则的理由。”

“是,非常抱歉。”安琪抱歉地说,但她的语调已有了明显的不耐。

“何必这么急躁?冲动就和魔鬼一样,蒙蔽人理性的眼睛,让人犯下不可挽回的遗憾,就如同现在,不是更加徒添一件烦恼吗?”

他说得漫不经心,却正好印证了她的内心,她的冲动与愤怒蒙蔽了她理性的感官。到现在稍稍冷静下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此趟去伦敦是为了什么,正如彼列说的,他们都是她的长辈,即使她心存不满,她又能做什么呢?更何况,她并不是一个决绝的人。

那名警察抄完单将驾照递还给她,再次看向她时脸上已挂上了和煦的笑容,“你说我得对吗?”

安琪亦微笑起来,“谢谢你,你真的很像一名天使。”

那名警察大笑起来,他晃了晃手中的罚单,带着玩笑的口吻说:“虽然你赞我为天使,可是即使是天使也是要履行教条的,所以这张罚单我还是要开给你的。”

安琪收敛了笑容,故作失望地摇了摇头,伸手接过了罚单。

“你不是有事吗?快去吧。”那名警察淡笑着。

在安琪发动引擎的同时,那名警察再次提醒她:“小心驾驶,别又超速了。”

(快捷键 ←)上一章   本书目录   下一章(快捷键 →)
伤·逝最新章节 | 伤·逝全文阅读 | 伤·逝全集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