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咔嚓”声骤起,耀眼的镁光灯将一片昏暗照得刺目无比。
安琪并没有想到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硬生生地挨了这一掌,一个趔趄,脚下踩的高跟鞋没有站稳,斜斜地倒了下去。
瑞焱眼疾手快,手腕一带便将安琪拉入了自己怀中,他压抑的怒吼随即响起:“你发什么疯!你凭什么打她?”
安琪捂住被扇得火辣辣生疼的脸,迷茫而错愕地抬眼望去,面前的女子依旧是满身的红色,那样明艳的红,似带着冬日肃杀的猩红,连她的双眼仿佛也被染红。那样如寒星的双眼,冰冷濯然,如寒光四射。
安琪不觉一怔,面前的女子不正是上次在病房里见过一面的瑞雅吗?
她双唇紧抿,笑意清冷疏落,眉宇间皆是淡淡的失意与桀骜。她反问瑞焱:“我凭什么?凭杂志上所写的一切,凭你们所做的一切。瑞先生你觉得这些理由足够吗?”
瑞焱的目光冰冷,面无表情地说:“Sariel,我们已经分手了。”
安琪从瑞焱的怀中挣扎着站起,她夹在瑞焱与瑞雅的中间只觉得这阴冷的天气更加森然,她试图解释:“瑞小姐,我想你有些误会……”
“没什么误会。”瑞雅冷冷打断她,“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Sariel!”瑞焱大喝一声,生生打断了她的话,“你已经说得够多了,你还嫌最近的新闻不够多吗?你叫这些记者来,到底想干什么?”
瑞雅不怒反笑道:“这不是你正期望的吗?我只是帮助瑞先生说出你长久以来的心愿。”她定定盯着安琪,话却是对瑞焱说的,“至于她,我不会再给她机会毁了你。”
安琪问她:“瑞小姐,我们从前认识吗?”
瑞雅唇角扯出记轻蔑的弧度,“有太多的人和事你都不记得了,我也希望你永远都记不起来。”
瑞雅的话总是如此讳莫如深,安琪完全不明白她的所指。刚刚想追问,瑞焱已挡住她往车里送去,“安琪,你先走。我就不送你了,以免给你造成更大的困扰。”
瑞雅却一手按住了车门,“你就让她这样走了,你不想让她听听这些日子以来你都做了些什么,你就不想她多了解你一点?”她低头附嘴在安琪的耳边,轻声对她说:“你不了解他,你从来就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你也从不关……”
“够了!“瑞焱是真的动了怒,他扭了她的手紧紧拽在手中,言行举止充满了警告的意味,“你最好不要去动她,你知道我的意思。”
瑞雅纤细的手捏在他的手中,仿佛就要被生生折断了一般。因为疼痛,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她却没有申吟一声,只是那双眼睛似变得更加血红,充满嗜血的味道。她说:“我说过的话也不是随便说说的,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再次因为她而堕落。你别忘了,她不爱你,她只会背叛你!”
“那又如何?”瑞焱不屑地反问,说完便不再理她,将她的手重重地抛开,带着无比厌弃的目光。然后他低头温柔地看着安琪,她已在他与瑞雅的对话和从未间断过的闪光灯前显得有些恍神,他轻声嘱咐她:“别在意瑞雅的话,也别担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好。你回家去吧。”
安琪有些不确定地看着他,他却肯定地向她点了点头,为她关上了车门,目送着她驱车离去。
她尽力想忽略此刻所发生的一切,但她依旧听到一声尖利充满嫉妒与愤怒的话语,明明不大声,它却冲破层层人群,直直传入她的耳中,“你们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从前不可以,现在和将来同样不行。你们的结合将永远得不到天神的祝福,甚至连恶魔都不会纵容,而我更不会给她机会再次伤害到你。”
她并没有立即回家,驱车去了校园。她将车停在叹息桥前,静静地看着桥上经过的学子和桥下经过的船只,不由回想起当年读书的时候,每每考试前后,总有同学在经过时轻轻叹息,是感叹考前没有好好的准备,也是惋惜考试没有好好发挥。
然而,往事已矣,即使在这叹息桥上声声叹息,又能换回什么呢?不过还是从头来过罢了。
彼时夕阳西下,天空里尽是五彩斑斓的晚霞,铺开了漫天缤纷。
这样静静的看霞光万丈,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直到天色渐暗,安琪才驱车回家。
天色尽黑,她抱着一大箱的报纸回到家里。
刚一进门,屋里淡淡的灰尘让她的鼻子又感到干涉难耐。她随手将那箱周刊放到了门口的鞋柜上,随手揉了揉鼻子,刚想伸手开灯,却听到一个声音冷冷的响起:“你终于回来了。”
这低沉的声音突兀得她心惊,惊魂甫定之下她向着那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觉黑暗中一双眼睛晶亮寒冷得让人发怂。
江胤浩站起身,慢慢向她逼近。她惊愕地看着他,那张熟悉的脸已经近在眼前,只是此时却笼了沉沉的怒气。她下意识的避开他,绕过他走进房间,平静了一下狂乱的心跳,装作漫不经心地说:“你怎么来了也不开灯?对了,你是什么时候到的。”
他没有说话,“啪”的一声,一掌拍在开关上,打开了客厅中所有的灯。白炽灯惨白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更显得他的脸色阴晴不定。
安琪倒了杯热水一口灌了下去,方才迎上他灼炽的眼神,“怎么了?你这样的眼神看着我,看得我很不舒服。”
他沉着脸走过来,将一份周刊扔在她的面前。他说:“我看着这东西也很不舒服,很刺眼。”
她捡起周刊看了一眼,是今日那本新出版的周刊,上面写满了她与瑞焱的绯闻。她抬头看着他,有些无言以对。良久,她叹了口气开口问他:“你不是在美国吗?怎么会在这里?”
“你当然不希望我在这里。不过巧的是我不放心你,趁着有空就过来看你,又这么巧我在机场买到了这份杂志,然后我‘欣喜’地看到了这份报道。”他将语气放得尽量的平缓,但心中的怨气不言而喻。他问:“这是你给我的我们重逢的惊喜吗?”
“你相信那些吗,你相信那些八卦的新闻吗?”
“那你告诉我照片上的人不是你。”
安琪哑然。
江胤浩转过头来瞪着她,一字一顿地说:“你没话说了,是吧。那你是默认了那一切,对吧?”
听到他对自己的质问,安琪突然有种很疲惫的感觉,她坐到沙发上,头深深埋入双掌中,苍凉地对他说:“这么多年了,你宁愿相信那些报纸都不愿相信我。”
他无言地转过身去,只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给她。她看着他的背影越觉得心寒,她不想再多说什么,只是悲哀地说:“我累了,不想再和你说这些。你坐了这么久的飞机,也该累了,早点休息吧。”
他坐到她的身边,突然伸手拉住她的手,眼中充满了期待,“你为什么不解释,我想听你说,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不知是不是她累了,江胤浩的话在她耳边变得不甚清晰,朦朦胧胧间她似听到阵阵惊涛拍岸声,她恍惚看到陡峭的山崖边上站着两个人,风吹动着他们的衣袂翻飞,山下的海水汹涌地咆哮着,似要吞噬这世间的一切。女子始终背对着身后的男子,冷凝而决然。或许是她的漠然触动了身后男子隐忍在心中的怒火,他上前紧握住她的肩,逼问道:“你不想解释吗?还是你根本无法解释?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我只是想听说,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这两个声音渐渐重叠在一起,脑海中如同一列火车从她脑中呼啸而过,有着“哐当哐当”的撞击声,扰得她头痛欲裂。她用力地摇了摇头,手不自觉的按着太阳穴,“我头痛,也累了,你不要再问了。”
江胤浩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此时怒火攻心的他只是急切的需要她的解释。他蹲到她的身前,紧紧握住她的肩,越收越紧,似要将她的肩骨捏碎了一般,“为什么不说?即使你撒个谎骗骗我也好,我要的只是你的一句话。”
她挣开他的桎梏,“既然你不相信,你既然认定是谎话,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的态度激怒了他,突然之间,他冲着她咆哮了起来:“你当然没话好说,因为你根本就已经做过了,是吧?”一种莫名的嫉妒让他丧失了理智,愤怒的冲动让他一把将她按倒在沙发上,压住了她的双手,目光灼灼地问她:“他碰过你什么地方?额头?脸?唇?指头?还是别的地方?”
他没有平日里与她缠绵时的怜香惜玉,粗暴的狠狠地将她拖入怀中,俯身狠狠吮吻她的唇,一路吻下颈项。安琪不挣扎,亦不闪避,木然任由他摆布。裂帛声里,他扯开她衬衫上整排纽扣,滴零零溅落一地。她听到他说:“你是我的,没有人可以抢走你,你的一切都是我的。当我在你的身上留下印记,我看你还怎么和别的男人亲热。”
他压住她的身体,肆掠地亲吻她。如同树木的绞杀,跋扈的缠绵,侵占,拥有。她的身体在他手上,突然丧失了分量,就像一朵被抽干了水分和活力的花,突然之间枯萎颓败。狼藉的沙发上,仰躺着衣不蔽体的女子,长发凌乱披散在肩头胸前,黑发雪肤,如死凄艳。
江胤浩停下来,定定俯身从上方凝视她,看见她睁大的眼睛和眼里波兰不兴的空洞。他抚上她凉透的脸颊,紧贴她柔软的身体,眼里**的火焰却渐渐熄灭,终究只余哀凉。
安琪推开他坐起身,看着自己被撕破的衣服,有种巨大的羞耻感。她不再看他,只是幽幽地用中文对他说:“我本想着中国有句古诗中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以为这便是真正的爱情,所以我想我们即使不在一起,至少我们心有灵犀。”
她缓缓站起身,鼻中干涉绵痒,一股暖流缓缓自鼻中流出。她只是胡乱月兑了身上残破的衣服,随手抹掉,看也不看一眼就丢在一边,回屋随意抓了件衣服换上。她站在门边,临出门前幽幽地低喃:“然而David,我想我是想错了。”
安琪离开了,江胤浩并没有追上去。他在屋里坐了一会儿,瞥眼看见了门口的箱子。他走过去翻开那箱子,一箱的杂志看得他震惊不已。他感到愧疚,原来她是在乎的,她在乎他的感受,他怎么可以将一个女人逼成这样?难道是时间开始使爱情变得面目全非了吗?
他伸手捡起安琪先前离开时丢在地上的衣服,白色的衣衫上血迹斑驳,如同红梅乍现,朵朵刺人眼目。
江胤浩脸色霎时苍白,此时才真正懊恼悔愧难当,他重重地扇了自己一记耳光,到这时他才想起靖轩回医院前对他的嘱咐,她让他有话好好说,不要冲动。然而他又做了些什么呢?
他不安地在屋里来回地走来走去,不停地给安琪打电话,但是她的电话转入了留言信箱,无论他打了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的。他找不到她,她亦不想见他。
静夜寒凉,月影疏离,丝丝冷风,透窗而入,阵阵幽凄的寒意。
风吹过,树枝颤颤摇曳,斑驳的痕迹淡淡的映在室内通透的落地窗上,似欲伸未伸的指爪。
瑞焱坐在窗边,凝望着月影皎洁,柔柔的月光铺洒在他的身上,似仿佛女子轻柔温韵的抚模。他唇角微扬,似凄苦,似欣喜。
遽然间,门铃大作,急切突兀的扰了夜的宁静。
瑞焱蹙眉听着,不耐烦地吩咐阿撒兹勒去开了门。
阿撒兹勒打开了门,喊道:“少爷……”
瑞焱一边走过来,一边嘀咕:“谁啊,这么晚过来?”
门外安琪秀眸淋水,闪着悲苦无助的目光,她一脸无辜,像是犯了错的孩子,迷惘,不知所措。她的身上有深重的酒气,斜斜地倚在门边,说:“我没有地方去了,我身上没有钱,别的地方都是要付钱的,你能收留我吗?”
瑞焱向阿撒兹勒挥了挥手,示意他先下去。他将她扶进屋里,转眸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拧了眉头问道:“既然没钱,上哪喝得这么醉。”
安琪笑了笑,“我在酒吧存了些酒,而且总会有男人愿意花钱请女人喝酒的。”
瑞焱责备道:“只有居心叵测的男人,才会纵容女人的醉。”
安琪醉意朦胧,“是吗?但我没醉。不信,你看。”她摇摇晃晃地站直身子,呵呵地笑着,她笑得茫然彷徨如同一个迷途的孩子。瑞焱眼中流转着痛惜的光色,灼衬着满是风霜的轮廓,他心痛,那痛纠结而激烈,似在开启着他心底的尘封的记忆。
她的笑意更浓,笑得似有些喘不过气来。她的胸口阵阵发闷,鼻中更是汩汩灼烈。涩苦,酸腥刹那翻涌出鼻,黏黏的稠状物质不期滑落,自鼻边沿顺着凝白若霜的唇瓣川流不息……
那斑驳,温热的红,刺痛了他的双眼……
他伸过手,颤颤抚拭她身体里淌出的残红,炫目得就如残霞灼眼,斑红的温热包含了彻骨的凉意,直淌进他的心里。
他的剑淌着她的鲜血,目光凝滞,一时怔怔无语。
她虚弱地抬眼望他,唇角微扬,笑意艰涩,蕴藏了太多太多的悲伤,灼烈,幽邃,温婉,喜悦,亲疏与绝然。
他沾了浮红的手颤抖在半空之中,愤怒地捏紧了染着鲜血的手,似要将每根手指都捏碎一般,发出咯咯的闷响声。他的神情慌乱,目光压制得几欲破裂,满布的血丝更加殷红般,映衬着他痛惜的震惊……
安琪勉强笑着,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她的心口窒闷剧痛,似刀剑生生割裂穿入,痛楚愈烈,她咬唇隐忍,想要跟他解释她这满身狼狈,想要跟他说没有事,然而张了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倚在他怀中,全身越来越冷,眼前也渐渐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