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逝 第四十九章·往 事

作者 : 薇城

()“阿玛,我想回家。”

安琪只觉耳朵里蒙蒙的似被人塞上了棉花,听什么都不真切……隐约听到江胤浩的名字,又好像是说瑞焱。她觉得胸口越来越窒闷,眼前的人影并不清晰,忽远忽近的浮动。

悔婚。

安琪一颤,耳边各种声音重又清晰起来,清晰得可怕,一字字都似刺进身子,在心口溅开血花,刺痛冲出唇间——“你骗我!”她挣月兑父亲的怀抱,语声发颤,透着入骨的冷。

保罗想解释,却不知如何开口,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些狗仔怎么会追来,明明是已经安排妥当了的,明明是已经和媒体协商好了的,明明他们的出行时保密的……可是,这些狗仔又怎会在这儿?

安琪并不管这许多,面对重重包围住她的狗仔,她恼怒地用手去推开,当先迈开步子,却不知是踩空还是被绊了一下,踉踉跄跄摔倒。

“龙儿!”“洛汀亚西斯小姐!”保罗与几名负责人都抢前来扶。

安琪却自己站立起来,膝盖微颤也不让任何人搀扶。她独自一人往不远处停车的地方走去,拉门上车,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

保罗追了上去。安琪留了驾驶座给他,自己沉着脸坐在副驾,咳嗽声不断。

回家的路上,安琪一直倚在车窗上,双眼紧闭,似已疲惫至极,间或有着压抑的咳嗽声。

保罗回头打量了她好几次,衣襟上她的鲜血依旧清晰,阵阵扯痛着他的心,更让他但有恐惧。

“龙儿?”他试着唤了她一声。

她眼都未睁,低不可闻地“嗯”了一声,随即就又沉默了下去。

保罗伸手过去探了探她的体温,当下一惊,好烫!这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发烧了,且体温高得吓人,她竟闷声不响。她总是这样,病了不说,也不愿去医院,真真是讳疾忌医。怫然,他便有了怒色,开口数落:“怎么发烧了也不说?还有你的咳嗽到底拖了多久了?Phoenix也不管你吗?你这孩子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不让人省心!”

骂归骂,见她倦怠苍白的面容,保罗还是放柔了声音,轻叹道:“我带你去医院。”

安琪靠在窗上,半晌都没有回答,就在保罗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却又幽幽地开了口:“阿玛,您让我来孤儿院应该不单单只是为了送些玩具给小朋友们吧?您还想让我听到一些您想让我听到却又不想亲口对我说的话,是吧?”

保罗愣了一刹,安琪却似不需要他的回答,自顾自地又说了下去,“雅各布毕竟年幼,即使他早熟,可他的话却步步为营,引我回答,虽然依旧是无忌的童言,可是您不觉的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些话显得过于有条不紊了些吗?而且当他看到玩具时那始于孩子的惊喜与迫不及待,我变更确定了他先前所讲的一切都是有人教他的。”

她倏然睁开了双眼,唇角浮着一抹复杂的笑。那样的笑淡如云烟,可凝眸深处,却是那样的悲哀,犹藏着一丝未曾显露过的失望与伤怀。她掩唇呛咳一阵,反问保罗:“您让雅各布和我讲这么多不就是想提醒我已是别人的未婚妻了吗?如果是,我回来这么几天了,您为什么不直接向我提及?虽然女儿不孝,我们父女间的关系不算融洽,但也不至于疏远到要用这样含沙射影的方式来交流吧?又或者我该问您,您是否已经习惯了算计人心?无论是现在对我,还是多年前对额娘。”

保罗闻言一怔,转头睇了安琪一眼,她的脸上有不自然的潮红,一双眼半睁半闭,目光中有深深的倦怠,黄昏之下,竟让人看不真切。他回过头去,加快了车速,往着医院的方向疾驰,并没有回答她的疑问。

安琪轻咳出声,车内温度和暖,她却阵阵发寒,“世人都知道洛汀亚西斯侯爵和夫人感情甚笃,是一出郎才女貌的童话,然而他们却不知道‘每个童话的衣柜里都有一具骷髅’①,那被全世界称颂的爱情背后,从一开始就是某人处心积虑的算计。”

她一口气说来,因为激动略有些微喘,片刻之间又恢复了平静,淡淡地继续说下去:“阿玛,您说是不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呢?我在英国呆了这么多年,即使在剑桥读书的三年中,也从来没有去过普特尼小镇看过一次赛艇比赛。可就在前些日子,我因为一个官司去了普特尼,复活节临近,小镇正在筹备一年一度的牛津大学与剑桥大学的赛艇比赛,沿街都是历年比赛的照片,您猜我看到了什么?”

她倏然睁开眼,身子向着保罗靠了过去,一双眼眸晶亮地*视着他,在她的目光中,保罗平静自持的面色终于僵住,不由自主地呢喃:“你看到了什么?”似是在恐惧与担忧这什么,他的声音微颤。

“我看到了您和额娘的照片。即使那张照片里那么多人,即使照片也发旧不清晰了,我却依旧一眼就看到了您和额娘,隔着泰晤士河,您看着对面牛津大学助威团中的额娘,而您眼中的感情与**,我懂。”安琪的脸凑得更近了些,唇角有抹似嘲非讽的笑意,却寒得渗人,只听她问:“可是阿玛您能告诉我,为什么那时额娘身边的是您的好友,我的师傅——丹尼尔?博克呢?”

即使没有回头,保罗眼中的惆怅与喟叹如初冬时节的大雾,迷迷茫茫,重重阴翳在他眉宇周遭,“因为在这之前,他曾是斓儿的男朋友,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

“呵,果然如此。”安琪并不惊讶,她其实早已知道了答案,只是想要亲耳去印证一切罢了,他坐回身子,靠向椅背,不当的坐姿使安全带勒得她的肋骨隐隐作痛,掩嘴又是好一阵的呛咳。

风将她的声音吹得空旷辽远,仿佛是黄泉忘川之畔的幽叹,让保罗有种不祥之感。正待开口,安琪却又转过头来,那幽棕色的眼瞳里,平静中生出诡谲,寒光冰雪一般,沁人骨髓,“从伦敦回温哥华之前,我去了纳克楚②家,软磨硬泡之下,我终于知道了些额娘的往事,原来她在进入牛津法学系的时候,便与师傅在迎新会上对彼此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那时,她是大一的新生代表,而他是大三的学长代表,并已在法律界小有名气。您看,时隔二十几年,同样的事情竟又发生在了她女儿的身上,只是这一次地点由牛津换成了剑桥。难怪您从一开始便清楚我对瑞焱的好感,原来是这样。”

保罗不置可否,听着她夹着着咳嗽声的轻笑,不知是在嘲笑她自己的后知后觉,还是在讽刺命运的相似安排。他已无心去猜测,只是担心着安琪的身体状况。他一边腾出只手来去拍抚她的背,帮着她顺气,一边出声打断她继续说下去,“你别再说了,有什么话等病好了,阿玛再告诉你,好吗?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你现在不要说话了,好好休息一下,好不好?”

安琪根本不予理会,待气息稍畅,她便又继续说道:“爱新觉罗家虽是没落的皇室族,但数百年来他们依旧门第深严,皇室正统血脉一直保持着八旗贵族通婚的传统,科罗玛法③与纳克楚便是依照的这样的传统,按理说,额娘也应该会和某一位八旗后代联姻,可她却与师傅相爱,后来又嫁给了您。纳克楚说额娘会与师傅分开,一方面是出于科罗玛法和科罗玛玛④的反对,另一方面是因为中西方文化的差异让他们的思想难以融合,所以到最后他们也只能不欢而散。”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这首《木兰花令》是纳兰容若最广为流传的一首词,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道尽人生苍凉,错的时间遇上错的人,那结局其实从一开始就已注定。额娘与师傅的那段经历一定很不愉快,以致她从此都不愿再提起那段经历,也因此我从不知道这段往事。可是阿玛,他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又到底是怎样的伤痛,让人这样不堪回首?又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媒体从未报道过这段往事?”

她语气是在询问,可她却并不需要保罗的回答,“后来我想,这世上哪家媒体敢同时得罪洛汀亚西斯家族和爱新觉罗家族呢?所以他们默契地选择了忽略,只在您们准备婚礼时极尽赞美之词。只是,这段感情真的如大家所见到那样,是一段‘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⑤的佳话吗?”

“如果不是,你以为会是怎样呢?”保罗终于开了口,声音中有无可掩饰的无奈,“在你心目中,你阿玛我是怎样的人?”

“才华横溢,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意气风发,远见卓识,助人为乐……”不及思想,这些话安琪已月兑口而出,却任谁都辨不出这些话是出于真心,还是讽刺。

“龙儿。”保罗专注看着前方的道路,“你就不能说实话吗?”

安琪侧目,脸被呼啸而过的风吹得微微发凉,“想听实话?”

“嗯。”

安琪咬着唇想,实话又肉麻又尴尬,但终究是事实,“我的实话是您是一个好父亲,好丈夫,好老板,更是一个好人。”

保罗一言不发地望了安琪一瞬,笼在路灯与夕阳橙色光亮中的身影,挺直而温暖,为着女儿的一句话感动不已,“十年来,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说这样的话,你母亲听到了一定会很欣慰的。”

安琪却说:“是吗?可是阿玛,我现在却不知自己所熟知的您是否真实,而我过去所知道的一切又是否都如我所见。”

保罗看着路面,缓缓地说:“你额娘一直就喜欢白色,那世间最圣洁的颜色。那年的赛艇节,她也是穿了一身白色纱裙,百褶的裙裾随风飘摆。即使是在茫茫人海中,她偏然若仙的身姿依旧卓尔不群,一下子就擒取了我的心。不管身边是如何的人潮拥挤,也无论周围是怎样的吵闹嘈杂,那一刻,我看到的只是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他娓娓说来,旧日的甜蜜和今日的缅怀,都在这淡淡的几句中道尽。轻风吹起他隐有银丝的发,他的眉目逆光,任谁也看不清表情,只听他的声音再起,“初见时她已是丹尼尔的女朋友,但她从一开始就连姓名都没有对他坦白。你额娘在牛津时和你当年在剑桥时一样,都刻意隐瞒了真实的姓氏,都以‘艾’为姓入校。艾雅斓,从你额娘在牛津与丹尼尔相识,到北京大学与我相识,她一直用的是这个名字,可她却不知道,那个时候我早已清楚她的家庭背景,只是等着她的坦诚。”

安琪眼中犹有水光,潋滟一笑,看来清丽无限,美不胜收,却隐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果然是‘英格兰阳光’,日光之下,凡事都在您的掌控之中。”

保罗淡淡一笑,笑意却如黄昏的模糊,那双夕阳所聚的眼眸也敛起所有光华。那一刻的他,竟是凄迷而寂寥,仿如这夕阳西下中迷离的孤魂。他抬头揉了揉眼眉,唇边勾起一抹淡笑,可那笑却比那悲伤的哀泣更让人心酸,心痛,“如果凡事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就不会让你额娘这么早就离开我,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来不及见。”

安琪一阵呛咳,难受得微蜷了身子。不管什么时候,母亲的去世永远是她心中的一道伤口,不愿提及,更不能触及。

她扯过车里的纸巾,胡乱地在鼻间唇间抹过,良久才继续低声询问:“阿玛,您能老实告诉我,额娘会与师傅分开,真的只有家世背景与文化差异的原因吗?您在这中间到底又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

保罗眉心立凝,有片刻的失神,偶尔有汽车打着明亮的夜灯呼啸而过,四野却是空寂,如同此时的一颗心,轻怅怅,空落落。他重重叹了口气,“我深谙中西方文化的差异,但我却从没有提醒过丹尼尔那些触犯中国文化的言行举止,更重要的是他的祖先曾是八国联军火烧圆明园的指挥官,他的家里也有许多当时从清朝皇宫中抢来的珍宝,他不知道斓儿的身份,竟将这一切当成一种炫耀的资本。你说,作为清王朝皇室成员的爱新觉罗家会接受这样一个女婿吗?斓儿又如何能与一个毫不尊重中国文化的人相处一生?丹尼尔不懂,斓儿不但拥有非凡的美貌,她更是一名学富五车的才女,她需要的不只是一个相伴一生的男人,更需要一个与她心灵相通的知己。很显然,丹尼尔并不是她的那杯茶,他根本不曾想过去为她改变什么,也并不曾真正了解她。我纵有心计,却确确实实的想尽力让你额娘过得幸福快乐,而且我想我也的确做到了。”

“是,您的确做到了。”安琪握着纸巾掩在鼻唇间,声音淡淡的,仿似呢喃,“额娘那时候的确是快乐的,每当她看到您的时候,她连眼睛都是含着笑的,而那样发自内心的笑容,我想她一定是觉得很幸福。”

好似回到了过去美好的时光,安琪困倦疲惫的脸上有了静谧的安宁,隐隐的咳嗽声中,保罗的声音如泣如诉,“斓儿本科毕业之后便失踪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爱新觉罗家很低调,也很神秘,人们只知道他们定居伦敦,却鲜有人知道他们的住址。我以为就此要与她错过了,但缘分真的是天定,我竟在英国皇室聚会上揭示了她的父母兄弟,有意无意中我知道了她去了北京大学学习中文。你也知道,其实爱新觉罗家一直有一名教授中文和

满文的家庭老师,她并没有必要去北京那么远的地方,她不过是想避开丹尼尔罢了。那时我想,她刚刚失恋分手,又孤身一人在陌生的环境,那是她最无助,最需要人关心的时候,于是我也去了北京,和她报了同样的大学,同样的导师,也便有了更多相处的时间。”

保罗专心看着前方的道路,唇角不经意地扬起,回忆起年轻时与妻子的种种,他总是幸福溢于言表。他转头看了一眼安琪,她咳嗽连连,闭了眼似睡非醒,一只手挡住了大半张脸,只听声音幽幽飘来:“后来呢?”

保罗转回了头,似想到了什么好小的事情,笑意渐浓,“你知道吗?你额娘初见我时并不怎么待见我,或许是丹尼尔给她的阴影太深,她有些打从心里的排斥西方人。但说来好笑,那个泰斗级的教授竟让她给我做额外辅导。”

“额娘既然排斥你,她愿意教你?”

“自然是不愿意,但教授一句话噎得她无话可说。”保罗,“那严厉的老头说,‘你们都是留学生,你不去谁去,难道还要我一个老头去和他讲英文?ABC分开我就认识,连起来,它认识我,我也不认识它。’”

“扑哧”安琪轻笑出声,却似岔了气,一阵呛咳,急喘着笑道,“这教授也真可爱。”

“是啊。也就是这样你额娘开始给我补课,可那个时候我会的中文真的很少,她从汉语拼音的基本发音教起,再到逐字逐句的朗读。你一定想不到,你额娘那样温柔娴雅的一个人,当时数落起人来真是犀利得很。也多亏了她,那段日子我的中文进步神速,半年时间竟已能与人流利地对话交流了,连导师都叹为观止。”

“那么您是真的喜欢中文吗?还是那只是您接近额娘的一种手段?”安琪轻浅地问道。

保罗并不隐瞒,如实回答:“起初的确是为了接近她,可后来与她在未名湖畔诵诗鉴赏,聊天畅谈,我是真的喜欢上了中文的博大精深,也正因为这样,她与我的关系越来越融洽,渐渐我们熟络了起来,也开始提到各自的私事,我也终于等到有一天她向我坦诚了她真实的姓氏。”

“哼。”不知是一声冷哼,还是一声呛咳,安琪微调了一下坐姿,含糊地说:“早就知道了的事情,还要装作惊讶,真实难为您了。”

明显的讽刺,保罗也并不介意,继续道:“后来的事情都如你看到的报纸杂志上所讲的了,而这些事情,你和安晟都很清楚。只是我没想到,幸福竟会这么短,斓儿她会走得这么早,这么突然,突然到我都来不及……”

安琪咳嗽顿急,急喘着轻唤:“阿玛……”

保罗却恍若未闻,神情似是有些恍惚,几分伤感几分迷离,仿佛已经跌入了遥远的回忆中,犹自沉沦,“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葛生蒙棘,蔹蔓于域。予美亡此,谁与独息!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予美亡此,谁与独旦!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於其居!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於其室!”

“阿玛……”安琪提高声音急喊道,短短两字惹得她一阵呛咳不止,也让保罗的思绪戛然而止,回头时,却惊得他难以置信。

“您能快点吗?我想……我想这次真的是要上医院了……”安琪面如白纸,睫如残叶,满颜憔悴,掩在口鼻处的指间渗出了点点血丝,当她放下手时,一坨染红的纸巾摊开在她手心,如同一朵让人窒息的曼陀罗花,毒人心血的触目惊心。

注释:①每个童话的衣柜里都有一具骷髅:英国谚语。源自:Everyfamilyhaveskeletonsinthecloset.意思就是,每个幸福的背后都有一个见不得光的秘密。

②纳克楚:满洲语,即汉语中的舅舅。

③科罗玛法:满洲语,即汉语中的外公。

④科罗玛玛:满洲语,即汉语中的外婆。

⑤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出自卓文君的《白头吟》⑥出自《诗经?唐风?葛生》,是我国迄今为止最早的悼亡诗。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

葛生蒙棘,蔹蔓于域。予美亡此,谁与独息!

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於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於其室!

翻译:葛藤生长覆荆树,蔹草蔓延在野土。我爱的人葬这里,独自再与谁共处?

葛藤生长覆丛棘,蔹草蔓延在坟地。我爱的人葬这里,独自再与谁共息?

牛角枕头光灿烂,锦绣被子色斑斓。我爱的人葬这里,独自再与谁作伴?

夏季白日烈炎炎,冬季黑夜长漫漫。百年以后归宿同,与你相会在黄泉。

冬季黑夜长漫漫,夏季白日烈炎炎。百年以后归宿同,与你相会在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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