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秋天已褪去它最后的华衣,冬天不知不觉地降临这座城市,带着他清冷干燥的风,呼啦啦扫动着满地的枯枝落叶,像是扫着遗落在秋天里的忧愁和感伤。
学校的小咖啡馆里,我望着窗外的天空发呆。枯黄的梧桐叶像蹁跹的蝴蝶,从枝头陨落,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而凄凉的弧线……
那晚的记忆模糊而飘渺,像是做了一场梦,只有梦醒后留下的清晰的阵痛,提醒着我它的真实存在。自从那晚之后,再也没有见过铭枫,但是他和方语桐相携的身影却屡屡出现在杂志和报纸的版面上。
“啧啧,方家的新闻不知养活了多少八卦周刊,”楚楚一边闲闲地翻阅着最新的杂志,一边道,“你看这本杂志,没几页厚,却有一半是关于方家的。‘方氏国际再掀收购狂潮’……哇,这条够劲暴,方氏千金实为‘集邮’爱好者,情感经历大曝光……”
“好了,楚楚,”我有些不耐烦地截断她道,“喝东西也堵不上你的嘴。你知道的太多了,小心哪天方老爷子派人把你咔嚓掉。”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我知道的那些都是皮毛,跟这些八卦记者比起来算什么,不信你看,”楚楚仍不依不挠地将杂志举到我面前,道,“方语桐前任和现任男友大比拼。看见没有生辰八字还有实力背景全部都写在里头了……”
我从咖啡杯上微微抬起头,瞅了一眼,版面中央是她自信灿烂的笑脸,头像周围陈列着几张俊俏的面孔——她的“战利品”,而他也赫然在其中,他的笑刺痛了我的双眼。我垂下眼皮,专心的喝了一口咖啡,好苦。
“哇,方语桐历任男友都个个这么有型,也都这么有实力呢!”楚楚一脸的神往。
“咦?”她沉默片刻,突然叫道,“筱阡,你看杂志上写的,何铭枫,何氏集团主席何晋朴的三儿子,何氏集团合法继承人之一。但据外界所传其真实身份是何晋朴的……。私生子?”
我的心一沉,握住咖啡杯的手不由地一紧。
“是不是真的啊,筱阡?他可是你师兄啊,你一定知道内幕哦,”楚楚一脸期待。
“楚楚,我的师兄那么多,是不是每个家底我都查一遍呢?”我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
“这个师兄可不一般呢,教你钢琴的师兄哦,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一起弹钢琴,难道就没有弹出点什么吗?”楚楚盯着我,一双桃花眼泛滥着坏水儿。
“跟你说了好多遍了,弹钢琴就是弹钢琴了……你思想可不可以不那么复杂,”我端起杯子,用力咽下一口咖啡,心却突突跳个不停。
“好吧,不管你们之前有没有故事,也都是过眼云烟了,”楚楚见问不出个所以然,重又陷回到自己的座位里,继续翻着手上八卦杂志。“谁让他遇见的是方语桐呢……”她边看边淡淡地说道。
我望向窗外,天边有一丝云的明灭,他的眼神慢慢地清晰,也许以前我只沉溺于它的温柔,却从来没有注意到那背后深藏的忧伤……
“嗨,筱阡,楚楚,这么巧在这里碰见你们……”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一抬头,看见文斌正冲着我微笑,一如那天登台时的温暖。
我也笑着“嗨”了一声。
“好久不见,情歌王子,听说你最近收情书收到手软?”楚楚笑道。
“哪有这么夸张,”他脸一红,带着几分羞涩,道,“介意我一起坐吗?”他看着我。
“当然不介意,坐吧,”我忙向里面挪了挪。他在我旁边坐下,月兑上的黑色呢子大衣。“来,给我吧,”我很自然地接过外套,叠好,放在我的外套上面。
一抬头,发现楚楚正不坏好意地看着我们乐。
“你笑什么?”我瞪了她一眼。
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们两今天好搭啊,连衣服都是一模一样的,不会是约好的吧?”
我这才发现文斌穿了一件跟我一模一样的高领白毛衣,最糟糕的是连外套都是一样的,顿时觉得尴尬万分。文斌也发现了不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哎呀,糟了糟了,”楚楚突然叫起来,“我选修的艺术欣赏要开始了,我得赶紧占座去了!”说着抓起外套就要走。
“喂,只是选修课而已,干嘛那么大惊小怪,专业课都没见你这么紧张,”我叫住她道。
“那个,我最近突然发现自己颇有些艺术方面的天分,可能,可能日后会朝这个方向发展…。”
“是吗?”我两眼一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道:“撒谎脸红,非奸即盗。”
“我才没有脸红呢,”楚楚目光有些闪躲。“不跟你瞎扯了,真要迟到了。你们……你们继续聊,继续聊,呵呵呵呵……”边说往外走,边冲我挤眉弄眼。
她隔着窗玻璃冲我做了个“ok”的手势,我冲她挥了挥拳头。
“她就是这么疯疯癫癫的,别理她。”
“还好啊,蛮可爱的……”文斌笑道。
空气中有些尴尬的因子在弥漫,我低头呷着已经微凉的咖啡。
“你晚上有时间吗?”他突然打破了沉默,道:“附近新开了一家川菜馆,听说很好吃,我一直想找人陪我一起去试试,你有没有兴趣?”他微笑着看着我。
“嗯,好啊。”对于干净温暖的笑容我总是无法拒绝。
刚到晚饭时间,宽敞的大堂里已经人满为患了,到处弥漫着川菜诱人的香味。
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空座,快要走到最里端时,突然角落里一抹明媚的笑容刺入我的眼帘……
她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将她的脸罩在阴影里,但是那抹灿烂的笑容仍像是一道朝霞,将周围的空气也染上绚丽的颜色……
我的目光落到她对面那个熟悉的背影上,他也戴着一顶同样的鸭舌帽,两个人的手在桌子上十指交握,就像是一对普通的情侣,沉浸在二人世界里,周围的喧嚣和热闹都与他们无关。
看到这样的景象,我的心还是会不由地揪痛。“没位置了,我们去别的地方吧,”我低声说道,飞快地转身,想要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却差点与身后端着满盆水煮鱼的服务员撞个满怀,幸好文斌从后面拉住了我。
见我一脸的惊魂未定,那个服务员愧疚不已,一直道歉个不停,越来越多的目光投向这里。
“没关系,没关系……”我只想马上离开这里。
“筱阡!”方语桐的声音却已从背后传来,我回头看见她正笑着冲我招手,而他也转过了脸,嘴角微微牵动,冲我点点头,眼睛却隐在一片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很久没有与他这样面对面坐着了,我尽量地不去看他,但是心却禁不住地砰砰直跳,今天手脚好像特别不听使唤,一会儿碰掉了筷子,一会儿又打翻了面前的果汁。服务员给我重新换了一副筷子,斟上满满一杯果汁。我埋头喝着果汁,一股凉意顺着食道流进胃里,安抚着我脆弱的神经。
“咦,你们今天穿的是情侣装?难道……”方语桐突然盯着我们俩笑道。
“不是的,”还未等文斌开口,我忙道,“巧合,纯属巧合。”说完,干干地笑了两声。
“脸都红了,还不好意思承认呢,其实那天你们一起登台,我就觉得你们好般配,是不是啊,枫?”方语桐用一双美目盯着铭枫。
他的目光轻轻地扫过我跟文斌,并没有答话,嘴角微微一翘,从面前碟子里拣起一小块去了刺的水煮鱼递给方语桐。方语桐张开小巧的嘴,做出一个“啊”的口型,铭枫微微一怔,含着笑将那片鱼肉递进她的嘴里,柔声道:“看你,总是长不大……”
“看你,吃的到处都是,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记忆中,他一边笑着,一边为我拭去嘴角的饭粒,眼睛里满是温柔的呵护。
我舀了一口鱼汤,一骨碌喝下,忽地觉得一股**顺着食道而下,一路烧到胃里面。“啊!辣死了,辣死了!”我忍不住大叫起来,眼泪鼻涕一起呛了出来。
文斌手忙脚乱地倒了一杯酸女乃,拿到我面前,道:“快把这个喝了,会舒服点。”
“不行,她对女乃制品过敏……”他的声音低沉而遥远,像是隔着时光的流沙。递过酸女乃的手停在半空中,时间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桌上寂静的可怕。
我接过文斌手里的杯子,咕咚咕咚喝完,舌忝舌忝嘴唇道:“舒服多了……师兄你记错了吧,我从小是喝牛女乃长大的。”我咧嘴笑着,扯得脸上的肌肉都开始酸痛。
一刹那,似乎看到他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熟悉的东西,就像流星划过黑夜,稍纵即逝。
“也许吧,可能是其他的师妹,”他尴尬地笑了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果汁。
“大师兄,你到底有几个好师妹啊?”方语桐将胳膊肘抵着桌子,用手托着小小的下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看着他。
“师妹嘛,很多,但是女朋友只有一个,”他笑着捏了捏她秀美的鼻子。
胃里突然一阵翻搅,难以忍受的疼痛,我忙站起身。“对,对不起,我不舒服……”说完,捂着嘴巴,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冲向洗手间。
刚才一阵翻江倒海的呕吐,食物混着酸女乃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胃里顿时清爽了许多,但心里却是空空的。我像大病初愈的病人,有气无力地扶着洗手池的边缓,用凉水洗着脸。原来牛女乃真的可以喝死人。
“这样忍着是不是很难受?”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才发现方语桐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进来,抱着胳膊,倚墙而立。
我一时错愕,不知如何回答。
她走近我,一股淡雅却摄人心魄的香气侵入我的鼻间。“我是说,看着自己爱的人就在眼前,却不能亲近,是不是很辛苦?”她脸上仍带着微笑,眸子里却是纹丝不动的冰冷……
走出餐馆时,外面下起了毛毛细雨,我们一起走在黑夜里。他们两人走在前面,偎依在他高大的身影旁,她就像是一只纤弱而幸福的小鸟。我伸出手,一片小小的晶莹的雪花落在我的掌心中,慢慢地融化。“下雪了,”我微笑着,心里有一丝小小的感动。“是啊,冬天来了,”文斌也从口袋伸出一只手。
“筱阡,文斌,我们走那边了,再见!”隔着十字路口的马路,她挽着他的胳膊,挥手与我们告别,笑容一如既往地灿烂……
“今天我就是想让你明白,也许他曾经对你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动,但是由始至终,他爱的只会是我一个人…”耳边又响起她冰冷的声音。
望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不要看他,”身后响起低沉而温柔的声音。
我愕地回头,“什么?”
“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他微笑着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不要看向让你流泪的地方,那是唯一可以不流泪的方法。”他走近我,用手指轻轻拭去我眼角的一抹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