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铭枫开车送我回家取东西。一路上我的眼睛一直注视着车窗外,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姑妈她应该不会反对我搬出去,但是提出要跟一个男人同住,还是有些难以启齿。
他会在家里吗?这个时间他应该已经在学校了,但是也不排除撞见他的可能,为什么这么害怕见他?脑海里又浮现出他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胸口一阵闷痛,两只手不由地绞在一起。忽地,一只温暖的大手覆上我冰凉的双手,我蓦地回过神来,抬头对上一双温情似水的眸子,光影流转,我的心也不由地荡漾。他没有说话,只是冲我微微一笑,又转过头继续看着前方的路,一路上他就这样一直握着我的手,温暖而坚定。
到了家门口,我深吸了几口气,才推开车门准备下车,他突然抓住我的手,道:“真的不需要我跟你一起上去吗?”他瞥了眼二楼一间拉着窗帘的窗户,眼底里掠过一丝犹疑。
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强扯出一丝笑容道:“真的不用,我的东西又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给我半个小时。”说完在他嘴角轻轻一啄。
“那我就给你半个小时,到时候你不下来,我就……上去抓你下来,”他嘴角嚼着一抹笑意,柔溺的语气里却有一丝不容置喙的冷严。
一下车,正碰上姑妈匆匆地从屋里走出,边走边从她的黑色小提包里掏出车钥匙,就听“卟”地一声,她已经打开了车门准备上车,我忙叫住了她。
她略一怔,回头见我两手插着口袋,一脸局促地看着她,不由地秀眉一蹙,带着几分不悦道:“筱阡?杵在这儿干吗?怎么没去上学?”
她的口气里透着不耐,似乎我的出现破坏了她一天的好心情。我心里不禁苦笑,看来自己路上准备的一肚子说辞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她大概巴不得我立刻搬出去,眼不见为净。
“那个,姑妈,我有个朋友邀我搬去一起住,他那里离学校很近,很方便……”我佯装镇定地道,插在口袋的手心里却捏着一把汗。
她一愣,脸上露出些许惊讶,显然这个消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我的心突突直跳,开始默念起之前打好的月复稿。但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她脸上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漠,只淡淡问了句:“东西收拾好了吗?”
我心里长舒了口气,道:“这次就是来跟您道别,收拾东西,东西不算多……”还没说完,她已经有些不耐烦地准备离开,忽地眼睛绕过我,定在我背后停的那辆车上,我的心不由地一提。
她两只细长的眼睛一眯,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饶有兴味地道:“那个就是你说的朋友?何晋朴的儿子?方语桐的男朋友?”
她看着我,眼眸里流转着一片冰冷的光痕,让我不由地胆寒。以前我以为她只是讨厌我,但此时我却在她眼睛里看到了憎恨。难道她也认为我抢了方语桐的男朋友?
“是,是阿,”我避开她眸光的照射。
她冷哼了一声,转身向自己的车走去,在她上车的时候,似乎听到她轻轻地嘟囔了一句:“有其母必有其女”。
我一愣,她是在说我吗?这跟我妈有什么关系?我木然地站在那里,她的话让我的心头没来由地惊颤。
“嘀,嘀”两声清脆的喇叭声打断了我繁乱的思绪,回头看见铭枫在车里盯着我,指了指自己的手表,嘴角微勾,温柔的眼神像是在询问:要不要我跟你一起上去?我忙地推开门,直奔上了楼……
没想到收拾东西比我预期的还要快,只花了不到二十分钟,日常用品都已经统统塞进了皮箱里,我又从衣柜里取了几件冬天的衣服,将皮箱一合,身心俱疲地倒在了床上,周围也一下变得安静。望着有些空荡荡的房间,心里突然生出几许凄凉,在胸腔里徘徊萦绕,眼睛也开始酸涩。
我在想什么?跟铭枫在一起不是我一直的梦想吗?现在终于可以在一起了,为什么却又伤心呢?我心里质问着自己,泪水却止不住似的往下流。耳边似乎又响起那个声音:
“……我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因为我拥有这世上最美的两样东西,这满天的星光,还有你……”
他幽深的眼眸里闪烁着光芒,那样的炽热而纯净,那样的璀璨夺目,就像…….天边那颗耀眼的星辰……
脑海中白光一闪,我条件反射地从床上跃起,重新拉开皮箱,翻出一个小首饰盒,打开,从里面拣出那串已经被我遗忘的项链。就在它从我手中垂下的一刻,底端那颗耀眼的星在阳光底下发出摄人心魄的光芒,将我的整个心房填满……
我拖着行李箱慢慢地走出了那间熟悉的屋子,正要下楼,忽然瞥见他的房门还紧闭着。难道他在家里?心跳不由地加速,脚下不由自主地踱到他的房门前,抬起手轻轻地叩了几下房门,屏住呼吸听着里面的动静。
里面悄无声息,又敲了几下,还是没有声音。我长舒了口气,心里却有几分失落。再过几天他就要出国了,从此天涯相隔,永远都不会相见了吧。没想到那天居然是我们的最后一面,我说的那些话一定伤他很深……
“不要走,筱阡,不要离开我,求你……”
他伤痛的眼神像针尖一样扎在我的胸口,痛得无法呼吸……我近乎绝望地重重地敲着门板。我要见他一面,我不能带着他那伤痛的眼神过一辈子,我怕我会受不了……
我将头抵住门板,任泪水静静地滑落。
门突然向后大力一开,我没站稳,一下子倒在一片结实而宽阔的胸膛上,一只手忽地把我扶正,头顶传来他气急败坏的声音:“于筱阡,你又搞什么鬼,我在睡觉,你一个劲儿地……”他突然顿住,目光落在我的脸上,眸底微光闪烁,低声道:“你,怎么了?”
我才发现自己一直盯着他,脸上还带着斑驳的泪痕,忙用手拭去眼泪,低下头,眼睛却又落在他那片错落有致的胸膛上。他没穿衣服?我慌地把头埋地更低,结果下巴差点掉了下来:他居然只穿了一件内裤,而且还支着一个“帐篷”?我彻底崩溃,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打量,脸估计比红富士而红。
“你看够了没有?”他轻咳了一声,带着几分戏谑道,“看够了我可要穿衣服了。”说完就径直走回屋内。流氓!本性难移!我在心里狠狠骂着,脸上还是一阵阵发烫。
一会儿的功夫他已经套上一条长裤走了出来,一只手倚住门框,低头盯着我道:“干吗站在门口不进来,怕我吃了你?嗯?”他俯,胸膛传递过来的热度和男子的气息让我不由地恍神……
我向后退了两步,脸上勉强扯出一丝微笑道:“我是来跟你道别的,我要搬走了。你出国那天我可能,也不能去送你,你要保重。有什么事情打电话,记得你还有我这个姐姐,”我佯装轻松地说着,脸上的肌肉却扯得酸痛,眼眶里是随时要夺出的泪水。我忘记了自己从来不是个好演员。
他的眸色一沉,道:“你要搬去跟何铭枫一起住?”
我微微地点了点头。似乎听见有咔嚓的响声,一抬头瞥见他的手指紧紧地抓住门框,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门框随时有被他捏碎的危险。我突然想到了自己被他捏住的下巴,似乎也开始隐隐作痛。
空气中夹杂着风雨欲来的气息,我低着头,背在身后的双手快被我扭成了麻花。
他突然哼了一声,冷笑道:“呵,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我该恭喜你,得偿所愿。没什么事了吧?我要睡觉了,”说着就要将门关上。
“等等!”我忙叫住他,心里一阵慌乱。
“还有什么事?难道要我把你送到他家里去?”
我不敢直视他暗燃怒火的双眼,从口袋里掏出那串项链,小声道:“这个还给你。”
他一愣,并没有伸手接,眼看向一边道:“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收回来的?尤其是给你的东西,我不后悔,也不会收回来。”
我的心房狠狠一颤,攥着项链的手也不由地抖动。我咬着牙,控制住身体里汹涌的洪流,道:“你拿回去,以后送给你喜欢的女孩,你的东西我不需要。”说着抓起他的手,将项链强行塞进他手里,转身就要走。
“于筱阡!”他的声音突然响起,我不由地停住了脚步。他叹了一口气,沉声道:“是不是只要是我给你的东西,你都不需要?”
他语气里悲凉的味道硬生生地击中我心底最柔软的部位,我紧紧地握住闷窒的胸口,不让疼痛蔓延。“对,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你的东西。”我咬住唇,忍住要诀堤的泪水。
手腕忽地被一道强硬的力道捉住,没等我反应过来,那串项链已经被塞进我的手里。“我说过,给你的我不会收回来!你要留着也好,送人也好,或者当垃圾丢掉也好,与我无关!”他狠狠地说着,因为愤怒额上的青筋也开始跳动。
我手里握着项链,愣怔在那里,大脑一片的空白,忽然楼下传来了推门声,铭枫走了进来。突然感觉自己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子,心里开始慌乱,手里的项链也变的异常烫手。
“筱阡,你在楼上吗?我上来抓你了,”他的语气里满是宠溺,脚步声渐近。
我深呼了口气,尽量平静地转过身,盯着他那双写满愤怒和痛楚的眼眸,道:“你说的,我怎么处置与你无关。”说完便将手一松,那串项链倏地从空中掉落。我转身拖着箱子以最快的速度跑下楼梯,泪水已经止不住地披了一脸,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似乎跳跃着滑过地板,一声一声地砸在我的心坎上….
我坐进了车里,心里还似潮水般涌动。我只是想跟他告别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是不是又伤害了他?一**的疼痛无法抑制,不断冲击着心灵深处,连呼吸也跟着战栗。
“你没事吧?”铭枫轻轻地勾住我的下巴,柔声道,“怎么脸色这么苍白?”
“没事,冻的,今天好冷啊!”我躲过他询问的目光,勉强笑道
他看着我笑了笑,没有说话,将车上的暖气打开
车启动了,沿着小路慢慢地驶出,那座白色小楼,连同我所熟悉的一切,都渐渐地落在身后。就在它快要从视野里消失时,我忍不住回头望去,在二楼的阳台上立着一个修长的身影,他两手抓着栏杆,垂着头,上身赤着的浅麦色皮肤在阳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
我恍然意识到外面是已经跌破零点的寒冬,心头一揪,手紧紧地抓住车门上的扶手,在暖气充足的车厢内,身上感觉到彻骨的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