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如阡陌 沦陷

作者 : 蓑烟雨

()我几乎可以肯定自己是在梦里,但是却找不到梦的出口……死寂的空气像厚厚的棉被压着我的胸口,沉重地无法呼吸,眼前晃动着的一团一团巨大的黑影。周围似乎有一架无形的钟在不停地走着,一声一声鼓动着我的耳膜,呼吸随着脚步加快,变得杂乱无章。滴答,滴答……时间在我的耳边一分一秒地流逝,似乎自己的心也在被什么东西啮噬而一分一分消失。我不停地奔跑,急切找寻着,却茫然不知在找寻什么…….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周围笼罩的黑雾开始慢慢地消散,耳边的钟声渐渐模糊,就在一片白光刺破我的双眼的同时,一个声音将我从梦中惊醒:不要离开我!

我猛然睁开了双眼,眼前仍是一片漆黑,脑中残留着混沌的雾霭,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在那个梦境的迷宫里。

“不要离开我!”耳边回荡着它的余音,那么的清晰嘹亮,在我的心弦上振颤不已……让我不由地疑心刚才那句话是从自己的嘴里喊了出来。

从床上坐起了身,被子从身上滑下的瞬间,才感觉到自己的身上和头发里都浸透了冷湿的汗,在皮肤上结了一层冰凉的痂,寒意丝丝浸入到了骨髓。

我正拥着被坐在床上,渐渐地平息梦中紊乱的呼吸和心跳,“轰”地一声巨响,连同我的心也一同震碎,一簇簇灿烂的焰火便在窗外盛开,姹紫嫣红地点亮漆黑的夜空,却又化作无数的点点星屑消逝而去,只留下一片浓重的夜,了然无痕迹。

但是心底却被轰开了一道黑洞,血液已经流干,只剩下一片令人窒息的空洞和虚无,还有周围撕裂的神经传来阵阵锐痛。

床头柜上的电子钟在黑暗中发出幽冷的蓝光:11:59,连时间都是这么地令人无奈和绝望,我的嘴唇上泛起一抹自嘲的笑。

我望向窗外,远处一道道明媚的烟花还在黑幕布上呈现出热闹无休的美丽,似乎在提醒着我今晚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我的手不由地抬起,捂着那处的余震,听见自己低声说:就这样吧……声音却是无力的颤抖着,像是在寂静的黑暗中划着一个个问号,叩击着我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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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一个奇怪的动物,无论心有多痛,却能故作潇洒地说再见;但是到真的失去了,心里的某个角落又会悄然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堤坝,负隅抵抗着现实和理智的洪水将那最后的一丝希望冲毁。

我梦游般地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狂欢的人流不断地向我涌来,又潮水般从我身边退去。周围的歌声,笑声和喧闹声暮暮腾腾地传来,似乎隔着遥远的时空。我仿佛又置身于那个迷雾缭绕的梦境中,只有脚下不断加快的步伐才能抑制内心正在疯长的恐惧和空虚……

就这样不知走了多久,那个曾经熟悉的房子又奇迹般地出现在我的眼前。胸口剧烈起伏着,不知是因为刚才的疾走,还是因为门后的一切让我紧张。推开大门,黑暗像一只张开的巨兽的口将我一点点吞噬,空旷的房子里只有我的脚步声在寂寂地回荡。

他,还是走了……

我没有开灯,凭着窗外清冷的月光模到楼梯的入口处,一步步拾级而上,每走一步,回忆带来的痛就在我的心头又加深一层,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神态,甚至是唇上细致的纹理,都似乎印在我的眼球细胞里,在黑暗中仿佛放在放大镜下一般,清晰地连我自己都惊讶,什么时候我的生命里镌刻上了他深深的印记?

或许是他将我抱在怀里,无比坚定地说我是他的女人的时候;或是他抓住我的手,无助而绝望地求我留下的时候;抑或是他戴着面具在台上对我深情歌唱的时候……

我推开了他的房门,当冰冷的灯光照进那个空空荡荡的房间,从心底窜上来的空虚还是让我的全身一颤,那种感觉像是被人攫去了灵魂,只剩下一片孤影在世间游荡。

他真的走了……

我失魂落魄地走到书桌前坐下,瞥见书桌下方一个没有关严的抽屉,透过小小的缝隙,里面一个银闪闪的东西攫住了我的眼球。我慢慢地拉开了抽屉,一串银白色的项链呈现在我的眼前,那串被我“狠心”摔掉的项链。用指尖小心地将它拣起,底端坠子与项链连接处被人仔细地粘补过,只留下一道细微的伤痕,此时它在我的手掌心里,折射出尖锐无比的光芒……

胸口传来针扎般的疼痛,让我微微叹息,眼睛又挪到抽屉底部的一本厚厚的蓝皮笔记本上,封皮上没有文字,也许只是一本普通的笔记本,但我还是忍不住将它取出,翻开了第一页,那熟悉的笔迹和诗句刺痛了我的双眼,泪水终于越过了最后的防线,如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胸腔里一声巨大的闷响,如窗外破灭的烟花,在夜色中碎落一地,遍寻不着……

“爱原来就为的是相聚/为的是不再分离/若有一种爱是永不能相见/永不能启口/永不能再想起/就好像永不能燃起的火种/孤独地/凝望着黑暗的天空…….”

我一字一句地念着,不知是泪水还是伤痛堵住了我的喉咙,终于哽咽地无法读下去。

“我一直都在,只是你自己没有看到而已……”他的声音和眸光清冷地像月光穿过树荫,在我的心中筛下一片浓的化不开的悲伤。,

“以陌……”我紧握着胸口,一遍一遍地轻唤着他的名字,仿佛他的名字是一根连着线的针,一针一针刺痛我的同时,却只有它能将破碎的我紧紧地缝在一起。

“于筱阡,你在我房里干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我恍如梦中惊醒,一抬头,那个在我心底里默念了无数遍的人竟站在面前,正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我。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头顶的灯光,棱角分明的轮廓笼在一片黑影里,眼睛里却一直闪动着灼灼的光。

我一时错愕,恐慌中夹杂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欣喜。“你,你不是走了吗?”我不敢与他对视,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泪水无声地滑落,一颗颗砸在地板上碎开。

他没有回答,一步步地走到我的面前,伏低声道:“你在哭什么?”他用手轻轻地勾起我的下巴,微垂的眼眸里泛动着一片似水的光,在我的脸上温柔地流转,我的脸颊开始微微发烫。

“我,我没事……你怎么回来了?”我伸手拨开他的手,尽量平静地抬头看着他,眼眶里打转的泪水被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他看着我,眸光的温度骤低,轻轻地扬起了右嘴角,道:“回来找样东西,上飞机前突然发现忘记带……”他边说边直起身,蹲在抽屉旁一件件翻找……

他突然折回是为了找那串项链?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项链,硌的手心生痛,我悄悄地将手背到了身后。他翻遍了抽屉也没有找到,微叹了口气,稍一犹豫,眼睛突然看向我,我的心漏跳了半拍,慌地低下了头。

“还给我,”他漆黑的眸子落在了我背在身后的那只手,声音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我的身体有一丝微颤,手却固执地攥紧了那串项链,仿佛手里握着的是最后一丝生的希望,没有了它,所有的一切都将支离破碎。

“还给我,”他慢慢地靠近,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股潮热的气息佛过我的耳畔,“它对你来说不是一文不值吗?不是被你像垃圾一样扔掉吗?为什么还死死地握着不放?嗯?”他的声音在空气中嘶鸣着,一步步将我逼到了悬崖的边缘,耳边似乎听见周围碎石滑落的声音。

我慌忙地止住了脚步,一把将他从身边推开,手里的项链伸到了他的眼前,冷冷道:“你要的不是这个吗?还你!”声音却不受控制地哽咽,已经干涸的眼泪又要夺眶而出。

项链上的那颗星沉甸甸地垂在那里,反射着细碎而令人心悸的光芒。我似乎看到他微微地眯起了眼睛,他的手慢慢地伸了过来,当那颗星隐没在他宽大的掌心里时,我的心也一点一点地荒凉,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废墟。

我心里微叹了口气,缓缓地松开了手,正要抽回,忽然手腕上被一股力量捉住,没等我反应过来,已经迅速地跌入了那个熟悉的怀抱中,略带着霸道的气息已将我包裹地喘不过气来。本能地想要挣月兑逃离这充满危险的境地,但是他身上的温热和淡淡的薄荷香,透过薄薄的衣衫传过来,在我的心底里激荡起汹涌潮水般的热流,带着摧枯拉朽地力量逐个击毁着理智筑起的堤坝。

我已无力反抗,只能任凭眼泪哗哗地流出眼眶,像雨水般冲刷着横堵在胸口挥之不去的苦涩和悲怆。“怎么办?以陌,我们怎么办?”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气中绝望地回荡着,像一只困兽在哀鸣。

“嘘……”他轻轻地拍着我的头,低沉的声音里隐忍着强烈的振颤,“不要这样,筱阡,你哭得我的心都碎了。”

他轻轻地勾起了我泪痕斑驳的脸庞,眼底里流动着温软的光,似乎连黑曜石般的眸子也一同融化,如墨般地向四周氤氲开……

他的唇轻轻地落下,不带一丝蛮横的掠夺,只是细柔地在我的嘴角和唇上辗转,却能触及到我心底的最深处,我不由自主地勾住了他的脖子,任最后一丝孱弱的理智丧失在正负离子相互碰撞的电石火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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