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那些把幸福当做太阳的人来说,黑夜已经降临,但对什么也不期待的人来说,一切也全然可喜----索尔南多?佩索阿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钻进了房间,洒在柔软的被子上,身上,唤醒着在黑暗中独自疗伤的灵魂。
无论是满怀期盼还是恐惧,太阳总会照常升起,像上帝公平的触角探进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幸运的是,它不会轻易地放弃任何一个人,而残酷的是,它容不得你逃避,只能面对……
仿佛听见心底发出的一声轻叹:是时候该醒了……
推开,房门,客厅里已经洒了一地阳光的碎屑,有几片蠕动着爬上脚背,暖暖的。我边伸着懒腰,边深深地吸了口气,却闻到空气中有一股奇怪的味道。用力地嗅了嗅,什么东西烧糊了?似乎是从厨房里传出来的。
心中慌乱地看向厨房,只见灰色的浓烟正从紧闭的门缝直往外窜,似乎听见里面噼啪作响的油锅爆炸的声音,还时不时地传来几声闷咳……
我大惊失色,跑过去一脚踢开厨房的大门,挟杂着糊味的浓烟扑面而来,猝不及防地灌进我的胸腔,一阵剧烈的咳嗽。
“谁让你进来的,快出去,我马上就好了,咳咳……”他的声音从滚滚浓烟中穿透出来,听起来比平时更加地沙哑。
“臭小子,你在干吗?”手不停地拨开眼前缭绕的烟雾,只见灶台前立着他高大的身影,正拿着锅铲用力地翻炒着,一块不知道什么东西在锅里上下颠着,呲呲作响,腾起一团团的烟雾。
“明知故问,当然是炒菜啊,咳咳……本少爷可从不轻易下厨,于筱阡,你是第一个哎,待会儿吃的时候不要太激动噢,”他得意地勾起嘴角,从眼尾抛来一记标志性的邪媚。
“只怕待会儿激动的不是我,文斌知道你把他房子给烧了,估计要激动的跳起来,”我摇了摇头,慢慢地踱到他身边,双手交叉胸前,有些无奈地看着他道,“请问这位少爷,有没有听过这世界上有一样东西叫做,油,烟,机!”说到后面几个字故意加重了语气,随手啪地一声打开了头顶的油烟机。
随着油烟机的一阵轰鸣,四处流窜的油烟在强大的吸力下渐渐地消失,眼前像突然被揭去了黑布,顿觉清朗。他脸上的尴尬也藏匿不住,只是嘴上仍不肯服输,“切,做饭本来就是女人做的事,我不知道有什么大惊小怪……反正,以后都有你做给我吃,是吧?”他的脸突然凑了近来,眸中乌玉一闪,晃动着狡黠的光。
“谁要做饭给你吃?做梦!”我用力将他的脸扭过去。
“真是小气!那我做饭给你吃总行了吧?嗯?”他又诞着脸凑了过来,语气里带着几分调皮和戏谑,眼神里却盈着认真的笑意,浅浅暖暖的,心里突然感觉到窝心的安定……
“你,厚脸皮……”我嘟囔了一句,将眼睛从他迷人的眸光中拔出。
头一低,突然有种风中凌乱的感觉。
“于以陌!你,你做得什么菜啊?我怎么从没见过?”眼睛随着锅中卖力翻滚着的黑不啦叽的东西一上一下,嘴巴不自觉地张成了“o”型。
“香,香葱鸡蛋饼啊……”
“确定是,给人吃的那种?”我慢慢地挑起了眉毛,狐疑的目光投向他……
重新往锅里倒上油,一边等着油热,一边搅着碗里的鸡蛋液和香葱沫……背后却强烈地感受到两道奕奕有神的目光正饶有兴味地盯着我,盯得我直发毛。
那个几分钟前被我嫌弃地赶到一旁的人,此刻石化了一般,斜倚着墙双手叉着胸前,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唇上却依旧荡漾着一抹不羁,目光灼灼地追随着我的一举一动。
在不断延伸的沉默和他毫不避讳的眸光中,气氛变得有些紧张。
“于以陌,你做菜实在很烂,”我清了清嗓子,试着调节下气氛,“不过也是,从小到大都没有人教你做饭,好在你起码知道多买几个鸡蛋,否则真的只能靠你做的那堆’碳’来填肚子……”说着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背心突然一热,两只手臂从身后将我环进他温暖的身驱。“那你来教我,”他俯,下巴抵在我的肩上,在耳边轻声道,带着一股淡淡的清爽的气息,拂乱了我耳前的发丝。
身体猛然一个战栗,手中端着的碗差点掉落地上。
“于筱阡……”他又低柔地唤着我,带着微重的鼻音,像一块磁石牢牢地将我源源不断地吸入,心口似有什么天翻地覆地涌动着。
“你,你靠我那么近干吗?你这样,我怎么教你?”我拼命地搅着碗里的蛋液,在强烈的不安中思绪仿佛也被搅成了浆糊。
“这么近才能看得仔细,我可是求知若渴……”他轻轻地将最后几个字送入耳内,和着暖暖的气息,不停地撞击着我的心房,我定定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喂,油锅已经热了,可以下材料了吗,大厨?”
猛地回过神,才发现锅里的油已经翻滚起来,忙把手里的那碗蛋液一股脑儿扣了进去,在油锅的滋滋作响和腾起的青白色烟雾中,我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瞄向他,没想到正巧撞见他乌黑的瞳仁,从那勾魂的若隐若现的烟波中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眼底里蕴着一脉温温软软的深情。
面红心跳地收回了目光,锅铲却险些从酥麻的手指间月兑落。“你,你能别这么看着我吗?盯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我边说边恨恨地将锅里成型的蛋饼铲成一块一块。
他哼笑了一声,慢慢地将目光收回,脑袋直接趴在了我的肩膀,两条环住的胳膊突然收紧。
“你知道吗?我一直幻想有这么一天,可以这么紧紧地抱着你,看着你做事情,或者什么也不做,只是两个人静静地待着,待上一天,一年……直到我们成了老头儿和老太太,那个时候你老的走不动了,牙齿都掉光,还不依不挠地举着拐棍追打我……”他轻笑着,甜蜜的笑,“但是即使到了那个时候,你在我的眼里都还是那么的美……”
他轻喃的磁音在空气中振颤着,一声声直抵早已战栗的灵魂。眼前似乎有一本图画书,书页被风不停地翻动着,一个个或悲或喜或甜蜜或忧伤的片断连在了一起,走过了两个人短暂平淡却幸福的一生…….
只是,这样平淡的幸福会属于我们吗?
我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的蛋饼一点一点地变成金黄,又渐渐地焦黄,才忙用铲子翻到另一面。忽然感到肩上的脑袋变得特别沉重,似乎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
“喂,于以陌,你不会站着也能睡着吧?”我扭动了体,捆住我的手臂没有半点放松。他“唔”地一声微微抬起了头,声音有些模糊不清地道,“我没睡,只是脑袋有点沉,没事儿,趴会儿就好了,”他边说边又死皮赖脸地将脑袋重重地落下。
我看着他,哭笑不得,在他强大的厚颜下任何的反抗仿佛都是徒劳,提了几口气最终也没将他的脑袋拍开。
“筱阡,”我正以为他睡着了时,突然开口道,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森冷,“我在想,照片的事到底是谁搞得鬼?是谁在背后监视我们?筱阡,你知道是谁吗?”他如炬的目光慢慢地投向了我。
“我,怎么会知道?”我不敢看他,尽量控制不断颤抖的手,装作若无其事地将锅里的蛋饼一一铲到盘子里。
“哼,放心,我很快就会揪出到底谁在背后搞我们。一旦让我知道是谁,我一定让他生不如死!”最后几个字狠狠地从他齿缝里蹦了出来,像是被利齿撕碎的动物的残骸……
“不要!”冲撞进大脑的恐惧支配了自己的声音,那么地尖锐,连同铁铲“哐当”掉落地上的声响,生生地敲碎了周围的空气,时间似乎一下子凝固住。
环绕在胸前的胳膊慢慢地松开,两只手攥住我的肩膀,将我扭转面对他。“看着我,”他带着命令的语气道。
我执拗地低着头,被揭开的伤疤流淌出汩汩的血液,化作伤痛从眼眶里不断地涌出。
“真的是他?”他的声音里猝过一丝惊诧,手指突然似钢叉般用力地插进我的肩胛,“我早就猜到了,陆文斌说你从他那里哭着跑出来,我就猜到了……但是,我不敢相信,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你?直到刚才,你那么不顾一切地维护着那个人,才让我不得不相信……”
“不要去找他,不要伤害他,他没有错,千错万错的都是我……”我低着头喃喃道,一字一字地划在心房的伤痕处,埋藏心底的那些不堪和痛苦,一时间纷至沓来。
“他都那样对你,你还在为他开月兑,保护他?原来,你真的这么爱他……”他倏地放开了我的肩膀,嘴角冷冷地勾起,眼神里却流露出深深的伤痛和愤怒,“我真傻,还以为只要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你一定会爱上我,至少被我感动,接受我……但是,在你心里永远比不上他,即使他伤害了你,他把你推下了地狱……”
“把我推下地狱的那个人是你!”我终于失控地吼了出来,疯狂的声音落在空气里,让抽痛的心脏一阵颤缩。“是你在一直逼迫着我!是你阴魂不散的缠着我,不断地给我催眠,让我忘记你是我的弟弟!但是我根本忘不掉,你知不知道,我恨死你了……但是,我又好想爱你……即使我明明知道,你是我的弟弟……你这个魔鬼,你终于把我推下了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