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清歌不知道是太急了还是刚刚撞傻了,看到他要关上车门,她想都没想就直接伸手去挡,而席司曜正在气头上,甩上车门的力道可想而知,于是——
在膝盖受伤,额头受伤之后,她的手,也被华丽丽地夹伤了。
“你脑子进水了吗!”席司曜的咆哮随着痛意一块传来,他一只手把着车门,一只手抱着孩子,黑着脸,怒气冲天地对她吼。
这个该死的女人!要么狠心地一走了之,要么一声不吭就回来,也不事先通知一下,也不问问他是否承受得了她如此地反复!
这个该死的女人!又不是小孩子,不知道这样伸手来挡会被夹伤吗?还是她是故意这样的,想让他心疼然后心软?
席司曜恨得咬牙切齿,可是看她额头上红红的一块,一只手紧紧地捂着另外一只手,低着头站在车门边上,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他就再也骂不出别的话来。
世界上有没有那么一个人,把你气得半死不活,你却还是爱之入骨?
对于席司曜来说,这个人就是夜清歌,毋庸置疑!
他深呼吸,将那些怒气怨气通通压下去,然后下车,也不管她手痛不痛,直接打开车门,拉着她的手将她的人塞进了后车座,然后将孩子递进去,再自己上车,发动车子,离开。
他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任何的停顿和犹豫,夜清歌坐在后面,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心酸又幸福。
其实她刚刚不是因为受到一点点委屈就退缩了啊,她只是在想,要怎么做他才愿意原谅自己呢?
只是没想到,他的耐性这么差,自己不过想得时间长了一点,他居然就气急败坏地要离开。
哎,不是成了女乃爸吗?那应该耐性很好啊,怎么比以前更坏了的样子?
清歌啊,他若是真的耐性不好,怎么会等你十六年之后再等你三个月又三个月?
清歌啊,他若是真的耐性不好,怎么会此刻还载你去医院?
所以,你要知足啊。
她抬眸从后视镜里盯着他俊逸的容颜,每一寸都不放过。
席司曜知道她在看自己,努力地想要让自己的神情维持平静,可是怎么办,嘴角还是忍不住勾了起来。
夜清歌看着,也笑了起来。
膝盖,手上,还有额头都还在痛,可是她就是想笑,开心地笑。
于是额头肿着,脸上笑着,这么一副滑稽的画面就出现了。
席司曜忍不住了啊,真想回头说:傻笑什么呢!额头不痛么?手不痛么?
可是他又觉得自己真是没用,她不过是自发自动回来了,对着他笑一笑,他就没骨气地想要弃械投降了,怎么办呢!
到了医院门口,席司曜先下了车,然后打开后车座的车门,因为有孩子,只好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扶着她出车子。
因为夜清歌膝盖刚刚也磕伤了,现在走路都一瘸一拐的,看上去真的十分狼狈。
席司曜没说话,只是扶着她一路走进医院。
医生看了之后说没什么大事,这几天不要碰水,然后注意不要感染就行了。
席司曜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去药房拿了医生开得药,然后再扶着她走出医院。
一路上,也不知道接受了多少人的注目礼。
自从脸上的疤痕淡得几乎看不出来之后,夜清歌已经许久没有被这么多人同时注视了,所以此刻觉得浑身都难受,很不习惯。
可是身边的人,做什么都那样地自然,好像所有人都只是在看着她,而没有看他。
好不容易熬到了车子旁边,夜清歌等不及他开车门,自己飞快伸手去拉车门,可是——
她居然忘了,刚刚她的手被夹伤了!
于是,在碰到车门一用力之后,她痛得‘啊’一声惊叫。
席司曜拉过她的手轻轻地吹了吹,而后眼皮掀起,无奈地看了看她,那眼神就好像再说:三个月不见,你怎么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夜清歌扁嘴,讪讪地站在边上,等着他拉开车门,然后她才弯腰坐进去,再伸手去接孩子。
可是这一次,席司曜却没有把孩子递给她,而是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往那边坐一些,然后他也坐了进来。
夜清歌正想问他也坐后面谁来开车,唐越这时就气喘吁吁地出现了,拉开驾驶座的门,一手扶在车门上,一手撑在车顶,微微弯腰喘气。
“时间掐得不错。”
唐越听了他家少爷这句话只想暴走,拜托啊!他在电话里说要自己二十分钟之内赶到医院来,他立马飙车过来!
可是,眼看就要到医院了,路口堵车有木有啊!一动不动有木有啊!
于是唐越不得已,扔了车子在路口,一口气跑了过来,所以现在才会上气不接下气啊!w8tl。
车子发动的时候,唐越的呼吸刚刚恢复平稳,从后视镜里,无比哀怨地看了他家少爷一眼。
夜清歌当然也看到了这一眼,低头抿唇笑了笑,而后慢慢地靠过去,见他一只手空着,便将自己的手悄悄地挪过去……
眼看就要碰到他的手了,老大这时忽然兴奋地踢了一下腿,席司曜一惊,就将那只空着的手收了回去,两手都抱着孩子。
“……”夜清歌无语了半晌,最后只能委屈地在心里埋怨儿子。
宝贝啊,你爸爸现在在生妈妈的气,妈妈正想办法哄你爸爸呢,你别捣乱啊!
静了静,她主动开口问:“孩子们都乖吗?”
“乖不乖不是都过来了么?”席司曜极快地回她,好像早就等着她问这个问题了,只是那语气,着实有些恶劣。
夜清歌愣了愣,不着痕迹地将他的口气忽略过去,“那你呢,你好吗?”
席司曜心底一声冷笑,怎么终于想起问他了么?她还知道关心他么?
这三个月里,他最怕的,不是死神围绕在身边,而是一直等一直等,她却一直都未归。
他的沉默让夜清歌的心慢慢地疼了起来,顾不得唐越还在前排,她靠得他更紧,几乎大半个人都趴在了他身上,温热的呼吸落在他的颈子里,“我知道你生气,没关系,生气的话对我发脾气吧,不要不说话好吗?”
她最怕的就是她回来,他已经不想再看到她。
如今,他不是不想看到她,而是看到她却不想和她说话。
席司曜,我知道错了,你不要这样沉默,我害怕。
身边男人脸上紧绷的线条一点点放松下来,眼神也终于落在了她的脸上,和她的视线在空中无形相碰,可是,他还是不说话。
千言万语,都在他的眼神里。
夜清歌的心被揪得生疼生疼,抬起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轻轻地模着他的脸,声音哽咽且沙哑,“你瘦了……”
早在超市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发现他瘦了,不止一点点,是好多好多。
席司曜被她眼底泄露出来的心疼撞得心口发颤,强迫自己别开视线,冷声说:“我是不是瘦了,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也许男人不该这么不大度,可是感情的世界里,付出多的那一方,一旦觉得委屈了,便是铺天盖地都是委屈,逃不掉躲不了。
“三个月,你狠心一走了之,认为是为了我和孩子好,那么既然走了,现在回来干什么?”不知道他怎么了,忽然转回来,那么恶狠狠地拧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对她低声厉吼,“你回来了,也是住在外面,既然不是回到我们身边来,又何必出现在我面前?”
他是那样地恨,恨她的无情,恨她的狠心,恨她看不见自己的一腔深情!
可是,越是恨就越是爱,爱到无法自拔,爱到低入尘埃。
“夜清歌,你有你的骄傲,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别人?有没有想过,我也是有骄傲的?”他眸子猩红,一字一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夜清歌什么都不说,只是看着他,听着他一句一句对自己的控诉。
她听到他说自己狠心,说自己残忍,说自己自私。
是的,这些都是真的,她之前的确是这样的,一点也不可爱。
可是席司曜,我回来了,我敢回来,至少说明我想改变,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她还没得及开口说话,前排的唐越已经顶不住后车座传来的阴冷气息,弱弱地回头提醒道:“少爷,少夫人,到家了。”
然后,席司曜就飞快转身开了门下车,没给她说任何一个字的时间。
夜清歌慌忙跟着要下车,可是她发现自己真的是笨得无药可救。
开门的时候撞到手,下车的时候绊到脚,然后就那样摔在了地上,扬起一片灰尘。
身后噗通一声传来,席司曜的脚步只是微微一顿,然后就继续往前走了。
夹急伸门。不能心软!不能心软!
他一遍遍地在心里催眠自己,可是这才走了没几步,肩头的老大就扑腾着双手,其中一只还揪住了他的耳朵,“拔拔!……麻麻!”
也不知道臭小子是故意的还是无意,他走得越快他就揪得越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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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当有一天你发现,死别离得并不远,那些说好的誓言,都来不及兑现,会不会也深深后悔,没有彼此相伴每一天。有个作者很二,但她不二的时候总会让你们感伤。生离和死别,你会选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