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千容湛不解地望着楚皇,示意紫苏在场,谈及机要政事,似乎有些不妥。
紫苏似乎会意,她抬起头,空灵的美眸看向楚皇,本想即刻起身告退,奈何,心底那份渴望让她迈不开步履。
她并无野心,更无心政事,只不过,事关千容浅,紫苏急切地希望获悉他的消息,哪怕是只言片语也好。惊讶地望着她自然随性的举动,挂在唇边的笑纹更深了,千容傲风低下头,只觉得膳食都比往日要香甜可口
自从他们别离,已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紫苏为他时时悬心,挂念着他的安危。
“父皇”千容湛还想争辩,但楚皇却突然沉了脸,他只好作罢,“是,我已从太尉那里得知。”
但因厌恶那种为了一己私利而出卖血脉至亲的小人之举,他才未答应燕洵的请求给她自由,反而将她封为贞女,希望给紫苏以教训。
千容湛恼恨却也无奈,他手下但凡能够领兵作战的将领,才能与千容浅都有着天壤之别,声威更是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都好,你呢?”双手轻握住她的肩头,燕洵关切地望着紫苏,“宫里的生活还适应吗?陛下她召你用膳,可有为难你?”
“你托燕洵呈上那本账簿给寡人,是想报复,想自保,还是二者兼而有之?”当初,拿着那本账簿,千容傲风猜不透紫苏的心境。
紫苏怔然地望着眼角落下几缕皱纹的王者,似乎能感触到他内心的寂寞与无奈。
“紫苏,坐到寡人身边来。”许久之后,千容傲风余光瞥见了仍愣在原地的紫苏,轻声唤道。
“无妨,你安心坐下。”阴鹜的鹰眸扫了紫苏一眼,千容傲风语意坚定地下令,“寡人信任紫苏,她有分寸。”
谁知,以往神准无失的匈奴弓弩手们,竟因心底的畏惧,连一支箭都无法中靶。
只因,宣阳门之变,虽是太子一手策划,但也得到了他的默许。
看着碗中的菜品,紫苏的眼眶莫名地湿润了。
“不是有欠思量而是你思量得过多了。”千容傲风慨然长叹,大掌拍了拍千容湛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训导:“太子,为人君者,心计权谋是不少的。但不能忘了,为君者,是一国的主宰,是天下百姓的依靠面对敌人,嫉恶如仇是应当的,面对自己的百姓,心胸应当开阔。”
现在,不仅是北疆的将领们忧心忡忡,就连朝廷内也是人心惶惶。
曾几何时,她极度渴盼着能与自己的父亲如现在这般,近距离地同桌用餐,融洽而温馨地享受亲情与关爱。
紫苏匆忙扬起手,扶住了他的臂弯,劝阻道:“陛下,切莫这般豪饮,最是伤身。”
宣阳门之变发生后,他得知九皇子只带着十几名将领入宫,如此举动,定是心无反意,襟怀坦荡才能为之。
千容湛谨慎地掀开眼帘,觉察到了楚皇的不悦,他懊丧地攥紧了大掌。
情势的发展并不如他预料的那般顺利,本以为千容浅打破匈奴精锐,致使他们元气大伤,短期内,匈奴不能再来滋扰边境。
“怎么?吓到了?”冷厉的神色渐渐退去,千容傲风端起酒盏,仰首一饮而尽。
“退下吧,前方战事迫在眉睫,容不得丝毫疏忽。”千容傲风转过身,回到了主位上,指尖轻捻着眉间,“别让寡人失望,太子”
然而,除了祈祷与思念,她什么也做不了,那种无力感深深地折磨着紫苏。zVXC。
“父皇”慌忙起身,千容湛自楚皇的眼中清晰地望见了失望与怨怪,他双膝一曲,跪在了楚皇眼前,“儿臣处事有欠思量,还望父皇责罚。”
“燕洵,你来了。”见到他,紫苏十分开心,快步走上前,“怎样,羽然她们都还好吗?”
天香阁
“你有何打算?”千容傲风将这个棘手的难题丢给了太子,神情霎时变得严厉而阴沉。
楚国九皇子的威名在匈奴家喻户晓,听闻匈奴王子郅稚汗为了免除匈奴将士对千容浅的恐惧,将他的面容画在箭靶上,锻炼士兵的勇气。
她不知到底该喜还是该忧,边关战乱再起,恰恰证明了九皇子作为镇边基石,不可或缺。
然而,因此引发的边关动荡,却使得千千万万的楚国百姓面临新一场战乱之苦。
纵然不服不甘,但没人可以否认,千容浅领军坐镇北疆的那几年,嚣张的匈奴人可是老实得很,从不敢滋扰边境。
“是,儿臣告退!”嗅出了楚皇言语中的暗示之意,千容湛神色一震,默默退离了暖阁。
阴鹜的鹰眸中漾起了一缕柔光,千容傲风不禁笑了,“偌大的楚宫,宫人数千,没人敢这样阻拦寡人。你哪里来的胆量?”
那双宛如碧泓的美眸清澈得藏不下一丝污垢,千容傲风看得真切,他不忍再为难紫苏,“好,寡人知道了。快吃吧,饭菜要凉了。”
“紫苏”燕洵一直在阁外徘徊等待,从内侍的口中得知她被楚皇传去用膳,他坐立难安,终于见到她平安而归,这才放了心。
然则,若果真匈奴犯边,最苦的还是那些无辜的百姓们。楚亲眼这。
现如今,九皇子下落不明,死生不知,千容傲风内心痛悔,却不能声张。
见此情况,紫苏岂能安坐,她亦随之起身,心弦紧绷。
既而,他又为自己斟满酒盏,抬手送入唇边。
“匈奴大军蠢蠢欲动,暗中向北疆前线屯兵”说到这里,千容傲风的神色冷若寒霜,醇厚的嗓音中隐含怒怨。
“因娘亲早逝,我对父亲怨恨在心,自小便与他不亲近长大后,我们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樱唇微启,柔和的嗓音中感伤漫溢,“每次见了面,又总是不欢而散。”
“呵”千容傲风发觉眼前的女子是如此与众不同,他欣赏她的豁达,她的真诚,所以才会破例邀她用膳,“寡人喜欢你,因为你说的是真话。身为楚皇,要听到一句真话,难如登天。纵然是自己的儿子,寡人也得费力去揣度辨别,他们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陛下,您少用些油腻的菜式,多吃些五谷杂粮对您的身体有好处。”轻眨了眨眼眸,硬生生地逼回了眼泪,紫苏夹了些青菜和紫薯给千容傲风。
“寡人听闻,你与你父亲的关系并不和睦。”千容傲风为紫苏夹了块牛肉,放入她碗中,以轻松的口吻与她闲谈,“尝尝,这道鸳鸯奇珍里的牛肉很鲜美。”
她在想,若是宣阳门之变没有发生,边关战事也不会如此危急。
千容湛若有所思地抬起头,出神地仰望着自己的父皇,这好似是第一次,他们父子如此交心,“父皇,儿臣谨记。”
“太子,你可知,一场大战下来,会消耗多少钱粮人力?”重重地放下手中的银筷,千容傲风轻蹙眉宇,厉声训斥:“你自幼生在宫中,又从未入军营历练过,哪里识得民家疾苦?哪里懂得战事惨烈?”
幽幽回神,紫苏依言坐下,清丽无暇的美颜上染上了几许忧虑,几许惋惜。
“回父皇,儿臣已派人密切关注匈奴的动向,更在朝中积极物色出色将领。”只因事出突然,他也着实没有太好的对策。
事情发生后,千容浅的旧部也未见动乱,更未有当初太子等人预料到的里应外合,密谋叛乱。
谁知那位匈奴王子郅稚汗,果真是好战如狂,竟又迅速组建了新的匈奴骑兵,甚至从西域购得了数万匹汗血宝马,报复之心昭然若揭。
指尖从明黄色的朝服上移开,紫苏轻舒口气,坦言相对:“臣女没什么胆量,现在手心还发凉呢。敢阻拦陛下,不过是为人医者的本能而已。若多给臣女片刻思量,也许臣女就没胆量伸手了。”
加之,千容浅行踪不明,一夕间,举国之内,似乎再也找不出能够降服震慑匈奴的战将了。
交放在双膝上的指尖微微发凉,只因这对父子间压抑而森寒的气氛,紫苏的目光始终盯着自己的茶盏,积压在心底的情绪翻涌不止。
这个苦果,他需得自己吞下。
“我从不想报复父亲和府中的任何人。”坚定地给出了答案,时至今日,自责与懊恼仍旧困扰着紫苏,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减轻分毫。
“不要担忧。陛下并未为难我,他比我想象中的要好相处。”紫苏与燕洵并肩在凉亭中坐下,“我呢,只是谨守本分,为陛下调养好身体。”
“如此便好。”亲耳听到这番话,燕洵顿感宽慰,“陛下的心思没人模得透,还是要万事谨慎。”
“恩。对了,刚才用膳时,太子起初也在,匈奴似乎又要卷土重来。”探寻的视线投向燕洵,紫苏嗫嚅着开口:“这些日子你可有九皇子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