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喝药了。”将药碗递到紫遇手中,薛钦在床榻边的木凳上落座,以嘲讽的口吻说道:“大功告成的感觉如何?”
紫遇捧起药碗,斜睨了薛钦一眼,慢慢地饮下药汁,“哼通体畅快你也得到了你想要的七窍玲珑心,不是吗?”
“这个孩子,你打算”刻意地压低了嗓音,他伸出大掌,刚欲抚上紫遇的小月复,便被她一把拦住。
熠熠黑眸望着薛钦,紫遇意有所指地暗示:“小心我的蛊毒已解,而你亦得到了报偿过几日,你就离开吧。至于这个孩子我会保护好他。只要殿下深信不疑,等待他的便是荣华富贵,以后还可能成为储君,龙驭天下。”
“呵”冷笑声逸出唇间,薛钦自是明白紫遇话中之意,事情已完成,自是没有留他在此的必要了,“真是个绝情的女人。”
紫遇勾起一抹媚笑,眼底却没有丝毫留恋,指尖轻扯住薛钦的衣襟,柔声软语:“别说得那么煽情你我心中都有数,咱们不过互相利用,哪里谈得到感情二字呢?”
“干脆利落,倒也痛快。”薛钦微微颔首,冷冷地拂开了她的指尖,“过几日,我拿到了酬金,自会离府。”
“好,一路顺风。”紫遇面露愉悦之色,“到时候,为了避嫌,我就不送你了。”
站起身,薛钦神色严肃地睇望着紫遇,好心提醒:“一入宫门深似海,后宫的女人都如狼似虎比你狡诈心狠的人自是不在少数若抓不住楚皇的心,荣宠再盛亦终会褪色消失。”
现如今,面对着心如蛇蝎的紫遇,他还是无法彻底了悟为何自己会对紫苏出手相救。
薛钦身为蛊王,心狠毒辣之事做得多了,人命他根本不放在眼中,更何况那颗七窍玲珑心是他寻觅已久的。
但是,他却对紫苏动了恻隐之心
“哼我是从虎狼堆里爬出来的我所受的非人折磨早就了如今的我我绝不会轻易认输。”紫遇显得信心十足,她已经成功
地铲除了紫苏这个障碍,接下来,她会牢牢地守住自己的位置,牢牢地霸占千容浅。
薛钦不再多说什么,默默转身,大步离开了流岚轩
得落的要。书房
大婚礼的转日,千容浅久久未归。
他一个人静默地跪立在莲池池畔,皑皑白雪覆住了全身。
千容浅的怀中抱着那颗鲜红的心脏,他哀伤地落了泪。
当小安子他们找来时,已近天明。
薛钦亲自从已然冻僵的千容浅怀中硬生生地抢走了那颗心。
经过薛钦的亲自鉴别,断定了这颗便是七窍玲珑心,他未曾耽搁,便匆忙回府,给紫遇入了药。
自那之后,千容浅神情恍惚地回到了王府的书房,整整三日没有外出,更没有进食。
被冻伤的大掌死死地攥着那条为血色染红的木兰丝帕,他的思绪似乎还停留在大婚当晚。
紫苏说得每一句话都言犹在耳,一遍遍地回荡。
忘不了那双灰绿色瞳眸中的凄楚与绝望,忘不了当她道出:“情丝已断,愿天上地下,不复相见”时的决然与冷漠。
至今,千容浅仍是无法接受,他失去了紫苏,彻底失去了紫苏的这个残忍事实。
他已经下了令,要禁卫们仔仔细细地搜查相府,甚至派人潜入莲池池畔查看。
千容浅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疯了,他想要找寻什么?他还能找寻什么?
那一晚雪暴狂卷,模糊了他的视线,更残忍地带走了紫苏。
当风暴止息,他所能见到的只是一颗血淋淋的心脏。
没有发现紫苏的尸首,曾有一瞬间,他天真地认为紫苏没有死。
然而,薛钦的判断将千容浅最后一丝微末而奢侈的希望捏碎了。
幽魅的紫眸空洞得没有任何神采,他颓丧地垂下头,缓缓地翻过掌心,睇望着凝结的血迹,发出野兽般的哀嚎:“啊”
痛苦而凄厉的呼喊声响彻天际,在王府内久久激荡
疯狂地捶打自己的头部,浓烈的悔恨与哀楚在啃噬千容浅的心。
大掌抚上了心口,那种空荡的感觉那如此强烈,他知道自己的心破了一个洞,再也无法填满。
他逼死了自己最在意的女人,他甚至亲手杀了她,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懊丧地从长塌上滚落在地,碎裂铺散着的酒坛碎片扎伤了千容浅的手臂,然而,他却连疼痛都体会不到。
听到了书房内的动静,小安子在外面的回廊上踌躇地来回踱步,迟迟不敢闯入。
毕竟千容浅有命在先,王妃、紫遇姑娘等求见都碰了钉子,他一个奴才又岂敢僭越?
然而,噼噼啪啪的声响愈发频繁地传出,小安子终是忍不住了,他硬着头皮地奔入房内。
“殿下”担忧的目光急切地找寻千容浅的身影,他惊讶地望见了千容浅颓废地趴躺在地上,身上满是血迹。
跨步奔向千容浅身旁,小安子使力地撑起他的肩膀,痛惜地注视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殿下”
小安子心生感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九皇子的性格太过极端,又自负傲然,凡事他都不懂宽容退让,往往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vmix。
明明对紫苏姑娘动了情,却不肯面对自己真正的内心,才会铸成今日大错,再也无法挽回。
“滚给本王滚”千容浅狠狠地推开了小安子,高大伟岸的身子摇摇晃晃地撑起,厉声怒吼:“滚”
“殿下,蛊王请求离府”紧张地站起来,小安子紧随在千容浅身后,深怕他会再次跌倒,伤了自己。
“让他滚滚”修长的指尖指向窗外,千容浅根本无心他顾,浓稠的悔恨与哀戚在幽深的眸子中晕开。
“殿下”小安子痛心不已地看着他的癫狂失态,既怜悯又怨怪,双手果断地搀住了他的臂弯,残忍地道破事实:“不要再这样了紫苏姑娘她她去了。殿下总该放手了”
“去了她去了哪?”千容浅蓦地回首,锐利的眼眸中竟闪动着朦胧的泪光,哽咽地问。
盯着王者眼中泛动的泪水,小安子震惊地垂下头,亦随之默默哭泣。
“知道吗?紫苏紫苏她一直留着本王的这条丝帕”颤抖地扬起大掌,将那条血色的丝帕捧到小安子眼前,千容浅动情喃语:“这是多年前本王在救她时遗落的,她一直保存着”
见此情景,小安子泣不成声,他重重地跪了下来,双手拽住了千容浅的衣摆,恳求道:“奴才奴才请殿下保重”
眼前的景物渐渐变得昏暗,大掌无力地落下,千容浅双眸微合,挺拔的身子栽倒在长塌上。
“殿下殿下来人啊!来人啊!”小安子匆忙地奔向千容浅,焦躁地高呼
瀛都郊外
蒲溪河畔
因为千容浅近几日来将自己困锁在书房内,谁都不见,薛钦没有向他告别,便背起行囊,离开了王府。
之前他赏赐的酬金很多,足够薛钦花上几辈子了。
他出城后,径直地来到了河畔的小木屋。
那一夜,薛钦趁着雪暴来袭,将紫苏救了出来。
但是她的伤口极深,又失血过多,连薛钦都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可以把她救活。
薛钦了解紫苏精通医理,她那一刀切中要害,看来是抱定了必死的信念。
也许,正是因为观察到了她伤口的位置,被她刚烈如火的性情所触动,薛钦才会动了善念。
若是,紫苏真的香消玉殒了,薛钦会感到无限遗憾吧。
她与紫遇容貌相似,又身为姐妹,奈何,却是截然不同的女子。
一个清雅高洁,一个毒辣阴险;一个宽容淡泊,一个虚荣骄奢。
大掌推开了简陋的屋门,入目便见到生奴守在炉火旁,薛钦忐忑地问:“她怎样?活了还是”
“蛊王”生奴匆忙起身,迎上前去,“你来了。她醒了几个时辰前,我喂她喝了药,现在睡着了。”
“好,真的太好了”薛钦长舒一口气,脸上浮起释然的神色,他快步走向塌边,仔细地察看紫苏的面色,大掌扣住了她的皓腕,细细诊脉。
“如何?”生奴伫立在他身旁,端起刚刚熬好的汤药,“到时辰了,她又该用药了。”
“生奴,采些白芷来,我要入药。”薛钦微蹙眉心,指尖越发用力地按向紫苏的腕上。
“是。”生奴放下药碗,快步奔出房内。
“睁开眼,我知道你醒了。”待生奴离开,薛钦浅笑着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