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身份?”惊骇之色覆满了空灵的眸子,紫苏心口微微一颤,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我若为芙姬那郡主该当如何自出?”
凤流钺缓缓地俯,凑近了紫苏眼前,冷寒的笑纹噙上唇角,“很简单,她会在这世间,彻彻底底地消失”
“什么?”那双狭长眼眸深处浮动的杀气,震颤了紫苏的心扉,彻骨的寒意笼罩着她,“你的意思是”
以专注地眸光审视紫苏慌乱而惊恐的神情,凤流钺沉默以对。
“恳请陛下她绝非有意欺君,只是无心之失,罪不至死啊!”情急之下,紫苏抓住了凤流钺暗黑色的长袖,恳切央求。
“省省气力。”刚毅英武的脸庞上不带一丝喜怒,凤流钺平静地开口:“若是寡人没算错,她此刻已经死了。为一个死人求情,没这个必要吧。”
闻言,死死攥住他袖口的指尖倏然僵住了,紫苏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灰绿色的美眸中晕满了哀伤与震惊,点点泪光缓缓浮现。
眼前的男人宛如地狱的魔,他似乎没有感情,更不懂得怜悯与疼痛。
人命在他眼中竟是如此地轻贱不堪?可以循着喜怒随性剥夺他人生的权力?
他的冷血与阴狠,让紫苏感受到了彻骨的恐惧。
凤流钺在那双水漾的眼眸中捕捉到了**果的骇意与谴责,他不怒反笑。
天下人似乎都是如此,恨他入骨,却也惧他入骨。
“为什么?”紫苏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晶莹的泪滴潸然滑落,艰难的字音从齿间迸出。
“寡人做事情,从不需要理由。”眉宇间流露出了属于王者的狂傲与霸气,凤流钺轻叩住紫苏的下颌,冷声告诫:“若你想活命,就要遵守寡人的命令不然,你的下场亦是如此。”
“为什么要留下我?”她想要挣月兑,却激起了凤流钺更为强烈的控制。
“你不该问。”凤流钺自己甚至都有些困惑,他的举动或许是心血来潮的恣意而为,或许只是因为紫苏与她的几分神似。
“既是如此,让我死!”紫苏倔强地要求,以决然的目光望向身边的这位冷血王者,她不愿如傀儡般苟且偷生。
凤流钺毫不怀疑她求死的信念,他只是有些迷茫,“哼蝼蚁尚且偷生,你为何轻贱自己的性命?”
“伴君如伴虎,我在陛边,唯有曲意逢迎才能久活而这是我此生最不齿去做的所以,我宁愿现在死!”心口处的阵痛隐隐作祟,紫苏的脸色愈发难看。vjhh。
其实,在那个雪夜,当利刃刺透心房,紫苏便已经死了。
没了心,断了情,拖着一具羸弱的躯体,她甚至不知是为何而活。
既然如此,也许死,才是最好的解月兑。
挂在唇边的笑意变得幽深,凤流钺不以为意地轻嗤一声:“寡人可以让死,也可以让人不死。”
“你”强忍着那噬人的痛楚,紫苏暗恨地蹙紧了眉心,狠狠地瞪向凤流钺。
“你可以死,你死后,寡人就派人向楚皇奔丧楚国郡主嫁入秦国不过数月,就殁了,你说到时候两国会不会有一场大战?”凤流钺故意展露出浓烈的期盼,修长的指尖轻拂过下颌,“寡人很久没有御驾亲征了,若是征战楚国,一定会别有趣味”
“你”紫苏知道眼前的王者绝对说得出,做得到,他本就好战,又岂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挑起争端的机会!
“怪不得,你的伤势恢复得不好,只因你太爱动怒了。”凤流钺以轻松的口吻调侃道,双手用力地将紫苏压回了床榻上,“记住,从即日起,你就是芙姬。寡人会封你为芙妃,赐寰溪殿居住那里是后宫诸殿阁中距离寡人的凌宇殿最近的地方。”
“你到底想要什么?”面对凤流钺,这个阴狠难测的帝王,紫苏完全处于下风,她无力抗拒,只有依顺听从的份儿。
“寡人不喜欢女人有太多问题女人对于寡人来说,是夜晚才需要的物件。”他俯,冷薄的唇若有似无地贴近紫苏的耳畔,以性感的嗓音说着暧昧的言辞,“她们要不妄言,不聒噪,安静本分才是她们该有的。”
愤愤地攥拢了素指,紫苏绝不甘心向后宫女人般过活,她偏过头,果敢地直视着那双锐利的眸子,冷声反驳:“我不是那样的女人没办法成为陛下夜晚需要的物件。”
“寡人有说过要你侍寝吗?”凤流钺喜欢她那股与众不同的傲然气魄,语带玄机地逗弄:“后宫女人这么多,还轮不到你。”
紫苏暗自舒了口气,但紧张的心弦还是绷着,“那陛下留下我”
“寡人喜欢有故事的女人,也欣赏你的医术。以后,寡人要听你的故事,也要你医治寡人的头风。”蓦地翻身而起,凤流钺大掌轻拍。
两名内侍弯着腰,恭敬地走了进来,捧起了一个木匣,“启禀陛下,您要的东西。”
凤流钺接过匣子,挥退了内侍们,他转过头,将之放在了紫苏眼前,指尖掀开了盖子,夺目的光芒从中映出,“夜明珠,如今,物归原主。”
“陛下那个与郡主在一起的侍女,她”紫苏急切地撑起身,忐忑地注视着那张阴冷的脸庞,紧张地喃语:“她”
她明白芙姬已死,悲剧铸成,无法挽回,但无论如何,她还要为荔柔尽一份力。
“秘密之所以成为秘密,是因为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凤流钺没有杀她,但他刻意地模糊语意。
“陛下你”点点血丝渗出唇角,紫苏孱弱地跌在床榻上,猛咳不止:“咳咳咳咳你暴君!”
“敢这么放肆咒骂寡人的人,都躺在坟墓里,你果真是不想活了?”蓦然地眯起了狭长的眸子,凤流钺蹲子,粗鲁地掐住了紫苏的下颌,迫使她望着自己。
“暴君咳咳你的手上沾满了鲜血你真的快乐吗?午夜梦回,你不会被连绵不断的梦魇惊醒吗?你不怕那些惨死于你手下的亡魂”他强大的握力,好似要将紫苏的颌骨捏碎一般,使她痛得无法再开口。
凤流钺被那双清澈眸子中涌动的绝望所触动,唯有生无所恋之人,方能有这般清冷的目光。
“寡人没有杀她。”缓缓地松开了手,凤流钺竟有些不喜欢紫苏投向他的怨恨眼神。
紫苏挣扎着抚上了他的臂弯,以卑微的姿态恳求:“放她一条生路她是无辜的”
“寡人凭什么放她?你有什么资格求情?”凤流钺之所以会杀了芙姬,乃因他生平最看不惯胆怯之人,加之她畏难怕死,将李代桃僵,要紫苏顶替自己前往猎场,单凭这两条,他就不会留她。
然而,那个婢女,诚然没有犯什么大错,他虽冷酷,却还不至于滥杀。
紫苏见凤流钺强势的态度似有所松动,她直起身子,向他重重叩首,“我求陛下我求陛下放了她”
琥珀色的眼眸深深地凝注她仍在颤抖的身子,凤流钺勾唇一笑,他要的就是她的臣服与顺从,朗声应允:“寡人准了!”
十日后
凌宇殿
紫苏卧坐在左侧的长塌上,端起宫人们熬好的黑稠药汁,仰首一饮而尽。
她不懂,为何凤流钺接连十日要她在内殿陪同他批阅奏疏。
寒凤心自。紫苏无所事事,百无聊赖,每日就是按时用膳,服药,然后呆坐于此,不时地瞥向那俯首于书案的帝王。
他的冷酷寡情,让紫苏从心底畏惧,但他的勤勉专注,又让紫苏从心底叹服。
“摆在你眼前的有蘸了蜂蜜的干果,药如果苦,含两颗。别总看着寡人,寡人不是糖,没办法帮你化解苦涩。”突然地,性感沉厚的嗓音打破了殿内的寂静,凤流钺没有抬起头,余光却收录着紫苏的一举一动。
“啊”紫苏窘迫地垂下头,赶忙拿起一枚干果塞入口中。
飞舞的墨笔停了下来,凤流钺抬起头,向左右晃动脖颈,试图缓解那份酸软的感觉。
放松身子,慵懒地倚在座椅中,狭长的琥珀色眼眸凝望着紫苏,他低语道:“说说看,你胸口处的刀伤,怎么来的?”
“我”几日前,紫苏在殿内沐浴,被凤流钺撞见,想必他是那时不经意间窥见了自己心口处的疤痕,“我不想说。”
“你在抗命。”多日的朝夕相处,他渐渐地模清了紫苏的脾气秉性,要让这个女人学会柔顺着实不是件易事,偏偏他又不想杀她,无意间竟纵容得她越发大胆。
“每个人都有想要遗忘的过往,陛下何必再揭开我的伤疤呢?”紫苏放柔了语气,希望可以唤起他的丝丝理解。
“呵呵是啊,人人心中都有一段苦涩的回忆。”此言一出,竟莫名地牵动了凤流钺心底的缕缕苦涩,他落寞地垂下了眼帘,“好,寡人换个问法伤你的是仇怨,还是感情?”
“感情。”这一次,紫苏没有回避,她仰起头,悲戚盈满瞳眸,粉唇微启。
唯有再谈及过往的时候,倔强傲然的她才会流露出属于女子的娇柔与脆弱。
健硕高大的身影从座椅中跃起,凤流钺三两步地奔向紫苏,紧挨着她坐了下来,他不再追问,话锋一转:“寡人的头风,可有彻底根治之法?”
“陛下的头风,是遗传?还是后天患上的?”紫苏再次为凤流钺号脉,只觉他的头风之症透着些许怪异。
暗沉的神色顷刻间覆满了眉间,凤流钺抿紧了唇瓣,对紫苏的疑问讳莫如深,“这与医治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先天头风和后天头风,医治之法稍有不同,还是对症下药为好。”紫苏耐心地向他解释。
“寡人问你,当日在溪边,若你不不识寡人身份,你还会出手相救吗?”转过头,他幽深的目光笔直地探入紫苏眼底。
紫苏浅笑如风地微摇螓首,“若我讲了实话,只怕陛下要拖我去问斩了。”
“只要是实话,寡人绝不追究。”凤流钺已对紫苏多番宽容了,并不在乎再多几次。
“若不是陛下,我肯定施救得更加及时。”她的回答倒是让凤流钺颇感意外,紫苏感慨不已地轻叹:“涉及陛下,我要冒生命危险,心中自然踌躇犹豫但我毕竟是医者,岂有见死不救之理?幸好那一日我终究还是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你真的很矛盾,一面骂寡人暴君,一面又救寡人性命。”唇畔扬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凤流钺有些困惑。
“当陛下为头风所苦,在地上蜷缩挣扎时,你在我眼中就是一个病患,我身为医者,必须伸出援手。”紫苏神色平静地道来,“只不过,当陛下摆月兑了痛楚,恣意施展手中的权柄时,你就成了帝王。”
“后悔救了寡人?”凤流钺惊然发觉,紫苏此刻怀有的矛盾心境竟也与当年的她如此相似。
紫苏的出现,是冥冥中自有注定,抑或只是个巧合?
“不,不后悔。”摇了摇头,紫苏笃定地作答。
“如果,当年她给寡人的答案,如你一般如今也许会是另一种光景。”幽冷的眸光渐渐变得悠远,凤流钺若有所思地敛起眉心,丝丝落寞与哀恸悄然爬上心头。
紫苏惊异地注视着自凤流钺眼底一闪而逝的柔色,似有所悟地漾起一缕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