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09-13
这话说者感慨,听者却都不以为然,大学生是国家培养的,当然应该由国家统一分配,这是其一;其二,从大学生本人来说,有机会留在大城市,当然就不愿意再回农村,哪怕是分配回县城,那也还是农村;还有其三,难道说大专生就不是大学生了么?
当然,这些话只是在几个人的心底里随便想想而已,不会有人故意要和柳非过不去、也没有人敢。然而,柳非真正的意思却不在这里,而是在丁三坡身上。
柳非提出要去徐根民家看看,让秘书和罗海刚以及施泉海先走一步,人都走了以后,柳非才提出了具体的要求。
“三坡,你有没有想过毕业以后回沈南县工作?先别急着回答,听我说完……我们沈南县的干部班子,说句不客气的话,包括我在内,是属于比较老化的,今天和你谈了这么久,我深感到你有思路、有想法,将来的眼界肯定要比我们这些老家伙宽、而且要宽得多……能力么,现在还看不出,不过,这个是可以培养的……
研究生的政策,我了解的不多,昨晚上打电话通过各个层面了解了一下,总算略有所得。三年修业期,一般是不算工龄的。所以呢,我有个想法,这三年,是不是可以以我们沈南县委的名义委托临海大学定向培养……对,委培生或定向生,名声可能会比较不好听,可我们都知道,你是凭真本事、通过了统一招生考试了的,这一点,相信大家都是了解的……
这么一来的话,三年的修业期,我们可以完全承认你的工龄,这么做的好处在于,毕业以后你完全可以不需要经过半年的见习期……我现在还不能给你确切的承诺,但我柳非在此以党性保证,你回来,我柳非只要还在这个位子上,一定会重用、提拔你。”
柳非最后说:“三坡同志,可能你思想上一时还拐不过弯……不要紧,这是关系到你一生的命运,我能理解……你可以慢慢考虑,三年之内,无论在什么时候,这个承诺一直有效!”柳非用力地握了握丁三坡的手,最后才惜别而去。
柳非走了。他倒是走得轻松,不带走一丝云彩,黑压压的云彩都压在了丁大力父子心头。
“这是好事……”丁三坡失魂落魄说。
“是好事……”丁大力回答地也心不在焉。
“哎……”父子二人双双叹气。
好事是好事,可就是意味着将来不可能再留在大城市里了。而且,留在省城,还有费老爷子的照拂,也不可能混得很差。
“三年工龄啊……”关键就在于此,三年工龄的优势,起点太不一样了,甚至于在读研究生期间,丁三坡照旧可以担任领导职务,比如,团总支书记,按理说,正科级,不可能由学生来担任……
但实际上,父子俩都忽略了关键一点,丁三坡是历届生,高考之前曾有过社员经历,这里的可操作性可就太大了,横着说,竖着说,两者都行,说你是重点培养的干部,这工龄就出来了,而且还不违反干部使用与提拔原则。
“这老家伙该不会是来消遣咱爷儿俩的吧……”丁大力愤愤说道,这种天大的好事,不说也就罢了,当面说了出来,总让人心里头痒痒的。“或者说,这一次因为费爷爷的信,让柳非老儿大丢了面子,他就刻意让你回沈南县工作,然后可以伺机整你、给你穿小鞋?”
“别瞎说,柳主任压根就不是这样的人。”丁三坡愁肠百结,怎么就一不小心成香饽饽了呢。
父子正发愁着,刘美丽回来了。她可是远远地监视着家里,大干部们不走,她愣是不敢回家。可这回了家,见到爷儿俩愁眉不展,当即又有了不好的联想,一着急就口不择言起来。
“这县里的干部,吃了我们家的,还不让人过好日子……”
丁大力连忙打断老妈的话:“妈,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子……”然后一五一十把柳非临走时所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刘美丽听完之后一连串地尖叫,这段日子,要说这个家里压力最大,无疑当属刘美丽。她既要担心自己的丈夫、又担心自己的儿子,甚至还担心这个家包干定量的收成。而她的尖叫,无疑是一种最佳宣泄方式,短短地一阵发泄之后,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一边摇晃着丁三坡的身子,又是一连串的追问。
“是……你听到的都是真的!”
“那你答应他呀,还愣着干什么?”
刘美丽对于城市生活是矛盾的,既有向往的一面,同时又因为自己的农村出身而带有莫名的恐惧。这其中,或许恐惧的一面要稍占上风。所以,柳非的提议,意味着丁三坡将来还是会回农村发展,这在刘美丽听来无异于天庭仙音,于是便急不可耐地要丁三坡先答应下来再说。
丁三坡刚要发表意见,柳非的秘书不知怎的去而复返了。丁三坡连忙迎接出去,秘书同志却没有要进门的意思,只是说来付饭钱,四个人吃的饭菜,一共给了两块钱和两斤粮票,这笔钱已经超过了他们四人所消耗的。丁三坡不肯收,秘书的态度同样坚决,并一再声称不收钱就是让柳书记犯错误。
秘书同志扣得帽子太大,丁三坡无奈地收下了钱。
“对了,三坡同志,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咱哥俩以后有空多亲近亲近。”秘书同志临走的时候也学柳非留了一席话,个中姿态也是再明显不过了。
柳非秘书的表现愈发刺激了刘美丽。不过,丁三坡却是有自己的打算,他说道:“现在还不是表态的时候,总得让我去费老师家里串串门,征求一下老师的意见吧。”
这话是至理名言,刘美丽这点见识还是有的,于是就不再逼迫丁三坡。
丁大力却还有着心事,大约是因为家里的气氛很不错,于是就打趣地说了一句。他说:“妈,你男人现在可是热门得很,小心别被人抢了去……”
“他敢……老娘去他学校里吵不死他……”刘美丽前半句还说话带笑,后半句却纯属寒风凛冽、不容侵犯。
丁大力万万没有料到,他一向认为是勤俭、贤惠、宽容的母亲,会有这番刚烈的言语,可转念一想又随即释然,任何一个女人,都有捍卫自身幸福的权利吧。与此同时,丁大力也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前世的时候老爸会这么倒霉,一个本科生会被分配回一所农村中学当历史教员,照理说,我们这个国家的人才还没有富裕到这个程度啊。而今天老妈的家庭捍卫宣言,无疑为前世丁三坡的命运以及这个家庭的解体做了最好的注脚。
“你小孩子不懂别乱说话,没人当你哑巴。”丁三坡没好气地瞪了丁大力一眼,却发现丁大力笑得别有深意,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有种不妙的感觉。
到了下午生产队的劳动时间,刘美丽准时出门之后,丁大力决定与老爸摊牌。他扳着手指头数道:“罗海刚,县革委会工业办公室副主任,工作队总队长,他的女儿今年虚岁十八,长得年轻貌美,现正待业在家,不过,明年还要参加高考……爸,你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丁三坡不是糊涂人,闻言苦笑着说道:“罗队长提出要让我帮她补习……”
“那,你是怎么个意思?”
丁三坡知道自己的儿子是精怪,好像没有什么能瞒得住他,也就不说什么诳语了,道:“今天早上柳主任来之前,你爸我还是挺心动的,柳主任走后我就没这份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