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黑布蒙着脑袋,谷上在身边两名大汉的钳制下,双足离地,享受着由人架行的乐趣。
耳边急风呼啸,刮的蒙首黑巾紧贴着脸颊,若非身有一成功力,恐怕连呼吸都困难。
片刻后,双足终于落地,耳中传来“吱呀”的开门声。
再度恢复视觉,已身在一处昏暗小屋,屋内除了一套桌台外,钉板、烙铁等刑具一应俱全,此地竟然是间刑室。
谷上心中掠过一丝惧意,此刻的他被两个大汉架到一张邢床上,四肢被绞索扎紧,浑身动弹不得。
对面太师椅上,魏正军眼神敌视,目露凶光。
心知自己处境不妙,但谷上却又不想在魏正军面前示弱,他克制心中惧意,将注意力转往别处。
此刻身处这刑室显然不在客栈内,之前听说魏正军等人是第一次来这宣化城,谷上本是不疑。
但如今看来,他之所言未免不实,若真是初来乍到又怎能在数个时辰内,准备好一间符合条件,且有器具完备的形室。
这魏正军与沐雨明显是从属关系,他向沐雨隐瞒自己并非初到宣化的情况,分明用心可议。
“小子,本公子也不同你废话了,你只有一次机会,坦白交代,你和沐小姐间究竟是怎么回事?”魏正军语态傲然,与之前在沐雨面前的卑躬屈膝浑然相异。
“这你们不是早知道了吗?我偶然见到辟商,欣喜难耐,终至一念之差误入歧途……呃!”
轰!
谷上话未完,魏正军挥手一掌,一道劲风轰中谷上胸口。
霎时,剧痛袭心,痛苦难当。
“再让我听见一句废话,下一击就把你的心轰出来。”魏正军接过身边手下递上的香茗,随意的抿了一口。
对于夺取一条性命,他表现的浑不在意。
“小子,这两天我一直暗中注意你,你掌纹清晰,不磨不损,绝非一双曾修练剑术的手掌,‘嗜剑成痴’这套拙劣谎言,不用再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咳咳……可笑,‘嗜剑成痴’难道……咳咳……难道是剑者的专利吗?不曾……习剑,便不能嗜剑了……”谷上忍着痛楚,断断续续的反讥道。
“哼,不识时务!”魏正军单掌挥舞,数道拳风再度袭来。
“噗——!”谷上口吐朱红,那数拳凌厉凶猛,他感觉五脏六腑宛如爆裂,苦不堪言。
然而,身体的痛苦却让他内心更为清明。
方才魏正军扬言下一击就要爆他心脉,如今数拳袭身,虽然痛苦,但心脉却是无损。
如此一来,魏正军不敢取他性命一事证实无疑。
事实上,即便没有这几拳,魏正军的态度谷上也能猜得一二。
以谷上如今实力,魏正军一行要下手加害,即便只能暗中出手,依然胜算十足。
通过方才问话,谷上感觉魏正军其实是担忧自己与沐雨间有暧昧纠葛,他若非有所顾忌,无论自己是否虚言掩盖事实,都可一掌灭之,永除后患。
以魏正军暗夜施刑之举,他之阴暗心性展露无遗,绝无由于心存慈悲,不忍下手的可能。
“咳咳……非我不……不识时务……而是你……不辨真伪……我所说都是事实……你偏偏不肯信……莫可奈何……”
“哼,看不出你小小年纪,嘴倒是挺硬。”魏正军残忍一笑,他向身边之人递了个眼色。
“公子,对付这等顽劣小子何必脏了公子的手,让嘴硬的家伙开口吐实,正是属下强项。”魏正军身侧的一名黑衣大汉献媚的道,观他所立位置,与魏正军贴身相伴,显然在这个小团体中地位不低。
“那就有劳苻老了。”
黑衣大汉慢步出列,他自一旁烧红的烙盆中取出一把赤铁,不怀好意的走进。
“小子,领教过苻爷的绝活,保管你连祖宗十八代都交代出来。”
“咳咳……想知我祖宗十八代……咳咳……问你这末孙不就行了……”
“小子!好胆!”黑衣大汉怒不可言,谷上竟然暗喻是他的老子。
三角尖头的烙铁猛然落下。
滋——!
灼烫声在静谧的刑室内回荡,伴随着少年的痛嚎,更见恐怖。
高温袭身,谷上痛苦难当,他尽力忍着,不想在魏正军面前露出弱态。
忽然间,丹田内热流一动,冒险修改而得的那股异热活跃起来。
异热串流,在他经脉中奔腾不息。
同时,受沐雨之毒酥骨销压制,只余一成不到的昊雄真诀,在异热的激发下,对那股袭身之烫做出反应。
真诀流转,将伤及皮肤的热力一**导入体内。
霎时,沉寂的昊雄真诀运转起来,渐渐突破一成的界限。
谷上心神一震,魏正军这番行刑,竟然阴差阳错的让他看到了解毒复功的希望。
“小子,怎么样,这滋味还好受吧?”
“呵呵……还……还过得去……乖儿子……你还挺孝顺的……”
“找死!”黑衣大汉怒火更炽,他又换过两把烙铁,赤红铁块分袭谷上左右胸膛。
叠加的炙热痛楚,谷上的神经绷到了极限,然而这一次,他竟然强忍着一声不吭。
滚烫的皮肤下,**热流随着昊雄真诀运转,压制体内功力的酥骨销毒素,被受外力激发的真诀渐渐逼退。
巨大痛楚加身,谷上强忍苦楚,渐渐地,他的意识进入到一个玄之又玄的状态。
他感觉整个人似乎被一分为二,其中一个自己一点点向上飘,随着上移,视角也开始转变。
居高临下,整个囚室的平面一览无余,他甚至见到了刑床上的自己。
此刻的谷上,被分离出来的那一半,完全成了一个局外人、旁观者,茫然的注视着下方正在受刑的自己。
同时,留在身体里的那份意识,却依旧承受着痛苦,更暗中将这份痛苦转化为刺激昊雄真诀的要素。
烙铁换了一次又一次,谷上的胸月复间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了。
然而,这份痛楚所换来的,便是昊雄真诀近三成功力的活化。
忽地,留在身体内的那份意识中断,血肉之躯到了承受极限,昏厥过去。
黑衣大汉转头望着魏正军,眼神请示,是用水泼醒继续用刑,还是先偃旗息鼓。
然而,入目的魏正军眼神迷离,似乎正在想别的什么事。
“公子!”
“嗯?……哦,昏过去了吗?先停一下,你们都去外面守着,苻老留下。”
魏正军将其他随从都驱逐出去,其中几人离去前,对黑衣大汉投以兼合羡慕与嫉妒的眼神。
见人都走光了,魏正军起身步向隔壁,黑衣大汉尾随其后。
彭!
沉重铁门关上,囚室里只余下昏厥的谷上本体。
月兑离出来的意识自半空飞近,想将自己从刑床上解下来,奈何此刻的状态玄异莫名,既无手足身躯,也无法触碰现实中的东西,一筹莫展。
心念一转,谷上想了想,就算将身躯解下,也无助于月兑离困境。
此刻四周必定被魏正军那些属下重重包围,就算逃得出这个刑室,也逃不过那些人的围攻。
月兑走无望,谷上反倒对魏正军的举动产生了兴趣,他屏退左右,只余黑衣大汉一人,显然是有要事商量。
心念推动,谷上向隔壁那间飘去。
他毫不费力的穿墙跃户,进入此间。
这间房比囚室要小一些,摆设更是简陋,一桌数椅而已。
魏正军端坐一椅,黑衣大汉依然立于身旁。
“苻老,你估那小子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魏正军的语气隐含一丝担忧,他并不如表面上看上去那么从容镇定。
“以老夫看,公子怕是多虑了,那小子虽所言不实,但与小姐之间,应无过多的……纠葛。”
黑衣大汉斟酌用词,他本想用“暧昧”,但怕刺激到自己公子,口出才改成“纠葛”。
魏正军并不蠢笨,自然听出言下之意。
事实上,他也不信心上人会与比她还年少的陌路小子之间发生什么。
但奈何如今情势迫切,不容一分变数。
观察魏正军神情变化,黑衣大汉顿了顿,凑近道:“公子,依老夫看,您如今所忧并不该是那黄口竖子,主上定下的婚期已近,您还是早作决断为好。”
魏正军浑身一震。
婚期!
不错,正是那该死的婚期!
他与沐雨相差八岁,从小看着她长大,也不知何时对这位妹妹般的小娇娘生出情愫。
本来他满满打算,凭借自己近水楼台的优势,最后必定能抱美而归。
奈何天不从人愿,小娇娘的那位“主上”父亲极为看重身世地位,竟然为她定了一桩门当户对的亲事。
眼看“抱美而归”的希望,连带自己与父亲十多年来的苦心经营即将付诸流水,魏正军急中生计,借由平日伺机安插在小美人身边的心月复旁敲侧击的怂恿,终于激得小美人离家出走,公然逃婚。
之后的一切就如他所预料,主上派他亲自带人找回“不孝女”,他一路上以秘法跟踪三女,等到进入这东域地界,才现身相见。
“军儿,你若想得偿心愿,唯一之法便是趁着这次机会,将那小娃女生米熟饭,到时候,爹拼着一张老脸,必让主上应下这门婚事。”
临行前父亲那段不光彩的剖心之言回荡脑海。
是呀,他本以为自身条件已足以获得美人亲昧,谁知不但美人本身,就连一直视为叔长的主上也否意坚决,让他失望透顶。
——既然天不作美,那就唯靠人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