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10-11
几人欢喜,几人忧?
大唐国、苍茫炎州,千万精锐士卒,勤勤恳恳,守戍家园。
一纸调令诏下,数大军团不问缘由,开营拔寨,匆匆整肃,朝着境内九黎郡界汇聚。
世人皆知唐国疆域辽阔,要问具体辽阔到何种程度,却罕有人清。
事实上,单炎州一地,幅员十万里计。
唐国疆土,日夕变化,八方边境摩擦不断。
怕是连唐皇自己,都不晓得领地幅员确数。
炎州之主刘韬,乃当今天子族叔,年轻时抵御外寇,屡有功劳、开疆拓土,老来才能执掌一州之地,坐享半郡食邑。
炎州共有九郡,九黎、八荒、七轮、六韬、五原、朔方、麸坪、馥舆、藏北。
其中六韬郡本唤作六道,不过自从半郡之土成了镇岳王食邑,六道郡遂更名六韬。
这些都是末节,暂不细议。
且说唐国传讯飞鹰神鹫,振翅百里,纵横捭阖。
从最南福州边境琅琊,到最北寒州极地,也不过昼夜功夫。
寻常部队,哪有这等横行的本事。
大唐彪骑享誉天下,尤其京畿十八营,系属十八铁卫,拱卫皇城。
这支强军,从将卫到伙夫,最次都是筑基有成的好手,佩骑血珂宝马,日行亦不过两万里。
寻常郡兵、骑士,精锐则矣,长于厮杀,但没有名驹异兽骑乘,纵使昼夜不眠,一天驰上两千里,吹破了天。
马彪人壮,旦凡注册在籍的唐骑,无不以一当十,骁勇善战。
武备能普及至此,已是极限。
最早出发,九黎八荒郡界驻扎、玄甲第七卫,连驰两日,这时堪堪入得九黎郡月复地,尚离不周山颇远。
钢铁汇聚成洪流,摧枯拉希,马踏联营。
飞禽猛兽无不走避,寻常成妖精怪,都躲得远远。
一只白色巨鹰骤然俯冲而至,翼展十丈,压得狂风肆虐!
机弩一现便收,帝国信鹰标志太过鲜明。
隆隆马队急停,巨鹰栖息队伍正前,直立足与人马齐高。
它人性化仰起头来,张喙抛下一只竹筒。
将卫按例上前拾起,交予主将打开。
不想令谕见光,玄甲七卫领军大将,立时同副官面面相觑起来。
那旨意,分明就是斥呵回召!
白鹰直面千军万马,不显紧张,自顾梳理羽翼,也不待回应,冲天便是飞走,端得傲气。
诸将很快调整好心态,压下疑虑,喝令班师回军!
他们却不知,与此同时,原本只是调动五部的玄甲骑军,十七卫尽出。
甚至就连黑甲步战勇士,都已拔动,于九黎郡边界处布防。
那架势,竟是举一州之力,将一郡之地,团团困住,飞鸟不入!
九黎郡郡守似乎早就得到消息,早早便窝在郡城,放弃了出巡的打算。
一支支次等郡国兵,逡巡领地,呈罗网穿插,开始在郡内布下第二道防线。
无声无息,数张大网,已经将几万里方圆的广博地带,慢慢笼罩!
各县县丞不知其故,不周山脉耸立横亘如幕。
又有几人察觉,山雨欲来,寸风不露?
适时,一道道剑光,一片片祥云,或来自深山,或出自大泽,正以超乎寻常的速度,朝着东土大地东南方,汇聚!
“呼~!”
长长舒了口气,柳毅魂归壳躯,舒坦的只想申吟。
元神出窍,那是道武“真境”高手,凝魂大成后才有的本事,甚至这本就是前人归纳“凝真”第三境。
常人魂魄不凝,一旦出窍,很快就要散去,只留浑浑噩噩本源投胎,灵智不存。
纵使柳毅精神力不俗,实比起真境高手,还是不够看。
若非仗着半位面规则不全,兼之本身身为位面主人、掌控者,假使他在主位面出个窍,直接死翘。
出窍、是一种奇妙的状态——褪去躯壳法体,挣开束缚,得大自在,方能领悟神之所存,识藏妙用。
是故真境凝魂、出窍之后,即为藏神。
神既藏,魂凝练,更早念合体,最后一步,便是凭借大毅力、大智慧、大勇气,坎破虚妄!
念体、凝魂、出窍、藏神、破妄!这便是凝真五境,道武殊途同归的登仙之路!
当然,这一切离柳毅太遥远,他甚至不晓得何谓真境,连夫子都未必熟解。
机缘巧合,神魂得以出窍长存,柳毅也不可能凭空领悟劳什子神识。那其间距离,所缺失的必要经历,十万八千里,不能用道理计较。
他唯一发现好处,便是在神魂出窍时,保留肉身七魄,其实可以让**自行修炼,甚至效果愈显著,达到传说中无我忘我境地。怎的无我,比上魂飞天外?
这样一来,无疑本身修行速度数倍提升。
唯一美中不足,位面精神传送通道毕竟只开通最低层次,寥寥i级。
按照系统提示描述,i级的概念,数据化以后,便是容许上限一千点量级范围精神体传送。
譬如他自身精神力一旦超过一千点,假使强行传送,即有可能引起通道崩溃。结果——无需赘言。
原本柳毅精神力堪堪五百,比起常人高出数倍,倒也离界限尚远。
可昨日一番苦修,不知撞了什么大运,肉身与灵魂同时“顿悟”。
柳毅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调出个人资料,精神力暴涨近倍,达至九百点。
身体基本素质,亦同步有所提高。
当然,最大的变化,还在法术修为!
无声无息,他已经将雷罡总诀第二卷修行几近大成。二层的雷罡总诀,囊括了真元容纳、凝炼法门,不只是单单奠定修行基础那么简单。
法术修行,筑基之后,便是纳元,即积累纯化真元。
也是到了这一步,术法才有了续战力,而非一炮响亮,随即萎靡。
眉心紫府识海,真元十倍增加,数倍纯化,柳毅同样把这归咎到“顿悟”之上——
纵然他也明白,就算修者存在着“顿悟”,得天独厚,一步登阶,也不会一步登天,直接越级大成。
对于暂时无法解释的事情,他通常都不会太过纠结,只记在心里,先以某个理由搪塞,平常心待之。
旁人身边很少有奇迹出现,旦有异状,惊诧讶异。
可他毕竟,碰上了太多莫名。
实力的提高,管他有无道理,只需根基扎实,那便是好事,没甚问题。
柳毅乐观,也是夫子教导,莫钻牛角,迷失常智。
他欣然看着四周,屋内昏暗。
这时正是深夜,天未亮,月西落。
里屋没人闯入,自然不会谁去点上油灯。
山寨里,蜡烛是别想,作为头目,倒不至于在房里插根简陋火把照明。
柳毅起身,也不掌灯。他本耳聪目明,昼夜过去,这种天赋更是隐隐得到强化。
信步踱着,推开窗户,径自让星光洒下。
柳毅默默望着寂静的山寨,仿佛还能感觉白日里山贼喽啰们兴奋的操练。
他忽觉有些索然,不知道是否该将其他阴损功夫一并传下。
念着昨日老李几人一个个将独门功夫淘换他手头功法绝技——
柳毅当然看不上那些三流法门,这就好比为了他随手拿出的一流、二流战技,妇人成氏毫不犹豫放下芥蒂,任凭珍逾性命的家传内功心法流传到外。
做惯山贼,总归现实,有女乃就是娘,绝对的利益绝对会催人疯狂。
肯交换,那还是好的,实际并非没人打过更直接的主意。
可惜一来头领陈震力挺,二来柳毅展现手段又狠辣,谁敢妄动?
但是,只怕那些换得高级功法的家伙都猜不到,他们得到的并非压箱底保命绝活儿,而是一张张催命符。
柳毅惘然,对己所行之事倒无甚悔愧,莫说那些山贼本非善类,为了达到目的,纵使累些无辜,又如何。
可他心头终梗着根刺,那刺其实是一柄有着刻度、用来衡量的尺子,是在天国系统觉醒后,当他完整得到前世记忆时,一并出现的。
接下来该怎么做,他忽然觉着,有必要思量。
“后悔内疚无用,做了就别觉得错。为人隐忍,亦不能失了勇气。该当勇往直前时,就要抱着撞破南墙不回头决心。对错,待我斩尽敌酋,凭谁论?”
夫子耳提面命,尚在脑海中回荡,柳毅心性,更近魔道。原本,念头也没甚不通达。
他的彷徨,更发乎一心。
他不介意旁的,但很在意、自己有别于决断的行径!
他昨日交给老李功法——与众不同!
那足够精妙、不好演练,亦无多少危害,那才是真正的二流战技!
柳毅自认不是好人,甚至一度固执以为,旦有利益,人性之类,都可抛弃。
又怎料,初来山寨,了解许多后。
竟觉着渐渐看不懂自己!
中年疤面丑汉,给他留下的第一印象,无疑相当恶劣。
只数天以后,那唤作老李的“中年老儿”,竟然难得博取了他一丝认可,这简直就是荒诞无稽!
面恶心善,吃力不讨好,关他鸟事?
家有幼子,糟糠之妻不肯弃,人前悍匪,人后慈父,这些都不该是博取同情的借口!
得益天赋,柳毅总能朦胧感觉他人心意,或善念、或恶念、或贪婪、或憎恶。
他比旁人,更有资格,道句人心叵测。
诚然,唯独老李在接受馈赠时,真心流露出纯粹的感激、满足,而非更多贪婪,或者别的什么。
诚然,某个道貌岸然的家伙,的确令他大失所望,兴许那样的情况下,善意更容易被捕捉、接纳。
巨汉陈震,义薄云天,待他极好,从最开始,一直到昨日,天赋窥察念头,都是善念赏识。
那毕竟只是一种朦胧的感知,而非传说读心术,日久才可当真!
昨日,当自己将几本寻常功法交给一脸坦然的陈震,当他心头狂喜之际。
一点点蕴藏着、纯粹的功利、隐晦到极点的贪婪念头,被柳毅敏锐的捕捉到!
恶念不可怕,功利、贪婪,这种心态,其实每个人都会有,分属正常。
可怕的是,藏得那样深,凝的那样沉!这根本就是,处心积虑!
外表厚道豪爽,相貌堂堂,连柳毅都差点被他瞒过,妄图真心结交。
毫无疑问,在那以后,柳毅更是多塞了一些“好处”于他——与众不同的速成法门!
柳毅相信,那一定会给陈震带来额外惊喜!同时,让他心中小小疙瘩,在某种程度上被抚平。
那也,正是他生出疑惑的由来!
贪婪、妒忌、功利、恶念,莫非这些,才是人性的根本?
山贼中,懂得感恩的毕竟太少。假使更多,不过敬畏,不过窃喜,不过激动。
偏偏老李,为何又要与众不同?
然而、这些琐事,旁人如何如何,心思态度怎样,又和他自己有甚关系!
这本就只是一个计划,一次可以预期尾声的阴谋。
他只想,利用完可利用的,然后躲在暗处,尝试报复!
“可惜,我终究做不得恶贯满盈——”
柳毅风中自语,心头反而有些轻松,不只是修为提升带来了筹码!
他却未细思,假如坏人只是一味作恶,那究竟是坏人,还是疯子呢?
执着于善,执着于恶,都是傻瓜。
上古强者可以不讲情面,一味强悍。
柳毅,他毕竟还是个少年啊!
一夜无话,临窗而立,默默思忖,天就亮了。
他本决断之人,整晚思虑,终是没能决心,除了老李,是否该给其他山贼留下一条生路。
早起的喽啰,远远眺见站在小楼窗前的他,热情的行礼招呼。
柳毅一一回应,面带微笑,让人看着,就觉如沐春风。
这时,屋门外却是响起动静,有人问话。
柳毅答毕,外头之人径自入内,竟是昨日愤然离去的小胖。
看着彻夜未眠,却显精神奕奕的柳毅,常磐木然低语,神色颓然。
“毅哥儿,我想下山!”
柳毅眉头一挑,望着复又满脸倔强的常磐,想了想,笑着点了点头。
“好!”
常磐骑在马上,下得山,可惜满脸丧气。
同样开始修行雷霆总纲第二层,虽然修为远远不如柳毅精深,尚未能突破术法筑基期,终究是筑基有成。
雷霆总纲,每一层对应一大境界,譬如一层修行小成,只是初窥门径,待到修行有成,才是筑基成功,修行大成,便是筑基中期,修行圆满,即是后期。
第二层,也不是一上手便立马突破境界,开始纳元。只有修行有所成就,才能突破基础,踏入纳元境界。就算柳毅如今,把二转雷诀修行大成,充其量,也只是纳元中期。
晓是如此,一旦筑基成功,入得法术修行门槛,就是一步登天。
譬如原本常磐不会骑马,也不会劳什子御兽决,可现在,骑在温驯战马上,跑着倒也无碍。
哪怕是术法修行筑基,成功后,对于身体基本素质,亦会小幅增加。而平衡协调能力,更有着相当大的提高。
常磐对于这种转变并不热情,他心性本就和柳毅不同,对于强大,渴望则矣,更多是仇恨驱使,本身追求毫不急切。
他现在不快乐,因为这“下山”,同想象中迥然二致。
本意上,他是要下山出走,离开那乌烟瘴气的贼窝。
也不知柳毅是否听懂,这时,却给他调拨了一小队二十名山贼,让他率领着下山进镇采购。
朱大老爷还在寨子里关着,朱家已经派人过去传话,得来的金银,不能就那么堆着,该花要花。
常磐当然能把山贼都杀光,自己一人跑路。
换了柳毅,逆了本心,这事真未必做不得。
至于常磐——
他蔫蔫忍受着一旁山贼喽啰吹捧,有气无力,心下叹息
青虎山下,有个王家镇。
王家镇本是王家村,靠山吃山。
自从青虎贼上山后,周边村镇大院小户祸害了不少,王家村反而愈发繁荣,渐渐有了镇子的规模。
说是镇,本质私立,在官方并无备案。
自然,王家镇镇长之位,由王家村当代村长,自诰升任。
而所谓王家村村长——其实早就被逼入了黑虎寨,更属于元老级人物。
当然,由于功夫不成,那唤作王福寿的家伙,混到顶也就是个小头目。
昔日还多亏老李保举,给了银钱,回到村庄,专门替山寨发展事业。
这不,区区十年不到,王家村成了王家镇,那厮实有些管理天赋。
镇里开着酒肆、客栈、青楼、赌坊,这些场所,鱼龙混杂,便是负责在山下打探消息。
一些山贼得了余钱,也有地方好挥霍消遣。
从前青虎寨采购物品,都是去到二十里外的余罗镇。
如今下山几里,便可拉着大车鸡鸭猪牛往回赶,委实方便。
也亏得不周山界政权约束力薄弱,若是换了别个地方,鸟毛贼窝,早被官府捣毁。
王家镇往来大都熟人,有原本王家村村民,有附近邻村投机搬来的乡亲,当然更有一些流浪至此的苦力、小工。由于靠近青虎山,除了少许不知情的游人,大部分五大三粗陌生面孔,多半冲着“青虎寨”名头而至。
他们要么自忖武力,又算不得真正武者,道上单混不开,准备入伙;也有些人别具用心、是其他势力派来探子;更有偶然路过的江湖中人、这些却是不多。
镇子不大,头尾一眼看尽,碎石子路平铺,约莫里许。
大道一条,南北往来,左右就是店铺、酒肆、以及通往背后农家院落的小径。
镇头一家青楼,彩旗招展,粉团香风。
镇尾一家赌坊,两名彪形大汉,袒露上身,站得威风凛凛。他们胸前纹着青色虎头,这就是青虎贼门面了。
一头一尾,一婬一赌,谈不上档次,明摆着意欲掏光你所有银子。
通常匪寇做后台的镇子,都是这样布局,斯文扫地。
别说,如此一来,倒颇受底层江湖人士欢迎。
王家镇不大,有些热闹,虽谈不上盈利孝敬,倒勉强自给自足,不用寨子津贴。
事实上,青虎贼下山买卖、甚至赌博**,都是要给银子的。
外来游人又能榨出多少油水,其中泰半,皆是穷途末路、准备投匪的贫汉。
要不是靠着虎贼们促进消费,只凭初期投资,穷乡僻壤之地,王家镇如何兴旺起来。
窝边草,兔子饿了还要啃上两口。窝里头,就要留着过冬了。
常磐走在路上,见得两旁一间间土屋瓦房,没什么漆饰,并不比山上原木大屋华美。
路旁行人不时递来畏敬兼具的眼神,喽啰们趾高气昂,常磐心底哀怨更甚。
他并不觉得万众瞩目有什么光彩,被人当成贼头,心下终归颇有芥蒂。
匆匆喝令喽啰们分散采购,只留了两人在身边伺着,便下马走去路旁唯一的客栈。
自有小二见着眼色,上前牵走马匹。
常磐入内,独自找了个座位,也不招呼那俩喽啰,点了几道小菜,将头撇向窗外。
那两喽啰见状,也是识趣。他们本就受了柳毅命令,负责看住自家六当家,哪指望能多受欢迎。
另行坐到旁桌,两人唤来小二,叫了吃食,随即叽里呱啦聒噪起来,只把店内其他客人当成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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