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香楼的老板芸娘,从江哲踏入大厅的那一刻起便注意到了他。这位风姿绰约的老板娘,虽然才刚刚三十岁,可是在风月场上却已混迹了有十几年,客人尊贵与否,一眼便可看出。她见江哲周围的十几个年轻人俱是器宇轩昂之辈,却全部都似有似无地护着江哲,好像生怕他有什么闪失似的,便知道江哲的身份必然非同一般。
芸娘满面春风地迎上前来,对着江哲深施了一记大礼,笑语连连地说道:“贵客光临,有失远迎。快请这边坐。”说着话,引着江哲进入客厅一角的用屏风隔成的雅间。张晓冲侍卫们一使眼色,众人会意,三三两两地混入人群之中去了,而张晓则寸步不离地跟着江哲进了雅间。
芸娘又亲自给江哲倒上了茶水,问道:“公子想是为了梦瑶今儿梳弄而来?”
张晓并不知道什么是梳弄,可江哲却在上高中看三言二拍时便懂得了这是青楼女子第一次接客伴宿的委婉说法,当下吃惊地问道:“梦瑶姑娘尚是处子之身吗?”他当然有理由吃惊,京师第一名妓居然是个处女,给谁谁不吃惊啊?
芸娘见江哲的吃惊模样,掩口笑道:“公子难道不是本地人?可听口音又不像是从外地来的。再不就是从未到过这秦淮河了。”
江哲芸娘如此说,更是感到糊涂,回头见张晓也是一脸茫然,便知道他也不清楚,只好老实说道:“我确实是第一次来,但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当皇帝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已经养成了不对别人使用敬称的习惯,所以对芸娘只以你字来称呼。
芸娘是个玲珑透了的人,见此情形更是肯定了江哲身份的尊贵,便耐心解释道:“公子对我们媚香楼原来是一无所知啊。我们媚香楼不同于别家,在我们这儿,十八岁以下的姑娘一律都是清倌儿,只有到了十八岁才会留宿客人。今儿便是梦瑶姑娘的十八岁生辰,也是她梳拢的日子。”
“原来如此。”江哲不由地点了点头,看来这媚香楼能成为京师头号青楼,还真有点儿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想了想,江哲又问道:“朕,真是和别家有所不同,但我还有一事不明。”
“公子请讲。”
“今儿来了这么多人,你们又依据哪般挑选梳拢梦瑶之人呢?”
芸娘听到江哲问这个问题,心下暗喜,他既然能问这个问题,自然是有意为梦瑶梳拢了,也是自己发财的机会来了。当下忙笑着说道:“这第一个条件嘛,首先得是梦瑶姑娘能看的上的人,公子风流倜傥,这点儿自然不是问题了。”
江哲听他夸自己,微微一笑,并不说话。大唐朝已经开国百年,经历了好几代的基因改良,自己的相貌要是再不好看,那开国太祖得丑到什么程度啊?
芸娘接着说道:“我们媚香楼是生意家,这第二个条件嘛,当然还是得看银子说话。”
“要多少钱。”江哲竟不假思索地问了出来。
芸娘伸出两根如葱的手指,说道:“我们媚香楼四大头牌中的玉香和素婉的梳拢费都是一千八百两,度夜之资则为一百两。梦瑶作为花魁,梳拢费自然还要高一些,是两千两。”
江哲听到四大头牌的度夜费居然要一百两,心中一动,但面上却并不带出来,轻轻一笑说道:“**一刻值千金,两千两不算多,但是我估计在座的能出的起这个价的也不在少数吧,那又要如何处理呢?”
芸娘心里已是乐开了花,但是面上还尽量控制着,说道:“梦瑶姑娘自己还预备下了三道考题,凡是符合前面两个条件的,又能答上考题的人,今晚便可做梦瑶的入幕之宾了。”
江哲微微一笑,说道:“若是无人能答的上来呢?”
“那自然是价高者得了。”芸娘心里其实还是很希望没人能回答上梦瑶的题目的。
二人正说着,外面已安静了下来,原来梦瑶已唱完了曲子。又轻启朱唇,说道:“众位今日光临媚香楼,为梦瑶祝贺生辰,梦瑶无以回报,已在房中略备薄酒,以待有缘。”说完冲众人又做了个万福。
梦瑶的话虽说的文雅,但是在场的众人谁又会不明白呢?都知道今晚会有一个幸运儿可以夺走这位京师第一美女的初夜。所以梦瑶的话语刚落,便有人叫道:“梦瑶小姐太客气了,我等今日都是为梦瑶小姐的绝世风姿所倾倒而来,也早听说梦瑶小姐已经准备好了三道试题,便请快快出题,也免得让人等的心焦。”
“诸位、诸位请稍安勿躁。”芸娘不知道何时已走到了梦瑶身边说道,“大家想必也都知道我们媚香楼的规矩。并不是人人都可以有机会答题的,首先得……”
“不就是要先得有两千两银子吗?”底下的人不耐烦地说道,“芸妈妈火眼金睛,难道还看不出来我们有钱没钱吗?”
芸娘见自己一开口便被人起哄,暗自感叹岁月不留情,自己当年也是京师四大名妓来着,但是她也确实看的出来,今天到场的人非富即贵,哪一个也都不好惹,只好面带春风地说道:“既如此,梦瑶便快快出题吧,也免得大家急切。”
望着楼下那一双双充满了**的眼睛,梦瑶面上虽还带着笑,心中却满是苦涩。自己自幼便被卖入青楼,十二岁便做了清倌,凭着如花美貌和过人的才学,六年来已经为媚香楼挣下了无数的银子。
本以为在这一天到来之前能够遇到一位和自己真心相爱的人,救自己月兑离这苦海。谁知道,到今天,自己还是要出卖自己的**。只希望待会儿能有人回答上自己的考题,这样至少心理上会感到好受一些。因为她知道,如果没人能答题成功,便将进入竞拍环节,那样自己被卖的感觉就会更深一层。
梦瑶回身招招手,便有贴身的丫鬟捧过来一轴条幅,展开后,挂在了二楼栏杆之上。只见上面写着:
“下楼来,金钱卜落;
问苍天,人在何方;
恨王孙,一直去了;
詈冤家,言去难留;
悔当初,吾错失口;
有上交,无下交;
皂白何须问;
分开不用刀;
从今莫把仇人靠;
千里相思一撇消。”
竟是一首闺怨口吻的诗,底下立刻纷纷议论了起来。
望着乱哄哄的众人,梦瑶开口说道:“今天的第一道便是这首诗,在座的诸位只需应和一首便可过关。时间是一炷香的功夫。小梅,点香。”随着她的吩咐,站在她身后的丫鬟拿出一盘怪模怪样的香点了起来。
雅间里面,张晓不由奇怪地问道:“公子,梦瑶小姐这题目也太简单了吧?今天在座的不凡有才之人,应和一首诗有什么难的?”
江哲轻轻一笑,说道:“你懂什么?梦瑶小姐这首诗表面看起来,不过是首抒发她胸臆的普通闺怨诗,但其实还是个字谜,每一句都暗含了一个字,当然这字谜也不难猜,就是一到十这几个数字罢了。可是把字谜和诗融合在一起就不简单了,还要和梦瑶小姐的这首诗应和上,就更困难了。你没看见他们一个个的都在那儿抓耳挠腮、苦思冥想吗?”
“原来还这么复杂啊?”张晓不好意思地吐吐了舌头说道,“我看公子一点儿着急的样子都没有,想是对这道题胸有成竹了。”他见江哲对梦瑶很感兴趣,也期待着江哲能抱得美人归。
江哲故意瞪了他一眼,说道:“我们来这里是要找玉香姑娘房中的那位的,又不是为了找梦瑶姑娘而来。题目难不难,又关我们什么事?为什么要着急?”
“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万一传了出去,说公子您居然被一个青楼女子的题目所难倒,公子岂不是颜面丢尽?”张晓揉着鼻子说出了这句激将之语。
“我要是把你的脑袋砍了,又有谁会将这件事传出去?”江哲也笑着回应道。
“啊?那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张晓知道江哲是在开玩笑,所以也并不害怕。
“不过,我碰巧还真就会做梦瑶小姐的这道题,既然碰上了,就正好凑凑热闹吧。”江哲翘起了二郎腿,因为他想起了乾隆皇帝写过的一首诗,今天正好对上。
“我就知道公子肯定不会被难住的。”张晓是真的高兴,因为他发现自己效忠的这位主子,是越来越值得自己佩服了。
“好了,好了。溜须拍马的话就不用说了。”江哲止住张晓的兴奋,说道:“让他们准备笔墨。”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梦瑶的心情也是一点一点地走向失落,没想到今天来了这么多人,居然连第一题都没人答的上来。看来自己的贞操注定是给不了一个能让自己满意的人了。
正在梦瑶要丧失信心的时候,“竹”字雅间里面传递出一张便笺来,飞速地有人送到了梦瑶的手上。梦瑶打开便笺,轻轻读道:
“下珠帘焚香去卜卦,
问苍天,侬的人儿落在谁家?
恨王郎全无一点真心话,
欲罢不能罢,
吾把口来压!
论文字交情不差,
染成皂难讲一句清白话。
分明一对好鸳鸯,却被刀割下。
抛得奴力尽手又乏。
细思量,口与心俱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