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小村庄,村上住着几十户人家,全部姓周,所以这村子便以姓为名,就唤作周村。村庄前面是一条小河,顺着河边的沙滩路走下去,大约五里地外就是一座桥,拐过那座桥就是一条官道,南下的官道。
常言道,活水不腐,虽然是大雪纷飞的寒冬季节,但是这条小河却并没有全部结冰,河边的柳树下有一截腐朽的树干半躺在水中,夏柳拿着一根简易的钓竿,就坐在那枯干上垂钓。
一个身材壮硕,头上裹着严严实实的汉子慢慢的走了过去,在夏柳身旁不远处蹲了下来,状似无聊地看了片刻,确定周围没有旁人之后,才说道:“当家的,我们的人都到了,一共二十个人,现在就歇在村子东头。”
夏柳原先是浮玉山流云寨的二当家的,因为大当家的作恶多端,被赵正和宇文夕月除掉。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他本以为赵正会识趣的把大当家的位置让给他,没想到结果赵正不但自己坐了头把交椅,他这位流云寨的元老还得再降一格,居于宇文夕月这个女人之下。可以说从那时起,夏柳心中就已经埋下了有朝一日除掉赵正的种子。
虽然赵正武功高强,在山寨之中有着很高的声望,后来加入的帮众也都多数忠于他,但是夏柳原先的心月复也不在少数,而且对他也都是比较忠诚。直到今日,他们也都是叫他“当家的”,而不是“三当家的”。
夏柳头也不回,盯着水上的浮标,不动声色的说道:“村子里一共没有几户人家,你们这么多人住到别人家里去,人家也愿意?”
那壮汉嘿嘿一笑说道:“当家的放心,我们住的那几户人家绝对不会不愿意的。”
夏柳也是轻轻一笑,说道:“对你们,我自然是放心的。尸首可处理的干净了?”
那壮汉又是阴阴一笑说道:“这几乎家中都打有深井,我们也用不了这么多,填上一口也没啥打紧的。”
夏柳这才点了点头说道:“赵正被朝廷抓了,不过夕月抓了一个朝廷肯定愿意交换的人,现在正在和朝廷商量着怎么换人呢。”
那壮汉眼中精光一闪,说道:“这是除掉赵正的一个好机会,绝对不能让他们交换。”
夏柳冷笑一声,说道:“我岂不知道不能不让他们交换,可是你有什么好法子没有?”
那壮汉目光一冷说道:“咱们将宇文夕月手中的人质杀掉不就行了?”
“你可知道夕月抓的是什么人?”夏柳语气神秘的说道。
“什么人?”
夏柳一字一顿的说道:“皇帝,大唐朝当今的皇帝。”
“皇……皇帝?”这个时代,人们对于高高在上的皇帝,还是下意识的存在着敬畏之心的,饶是那大汉杀人如麻,心狠手辣,乍听说自己刚才要杀的居然是皇帝时,也不由的大惊失色。
“怎么?听说是皇帝,怕了?”夏柳稍微转过脸来,质问道。
那大汉舌忝了舌忝嘴唇,说道:“当家的,咱们可以再想其他的法子。”
夏柳冷哼一声,说道:“这就是最直接的办法,为什么还要想其他的法子?就因为他是皇帝,所以才必须要死。他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身份,如果让他安全的回去。震怒之下,官兵大举进发剑南,我们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便岌岌可危。所以,他必须要死。”
那大汉又问道:“宇文夕月能答应吗?”
“她最好识趣,不然的话……”夏柳冷笑一声,暗暗咬了咬牙,眼中杀机一现即隐,“我虽然比较怜香惜玉,但是为了前程,说不得也只好委屈了她。哎,只是可惜了这花不溜丢的小娘们儿。”
那大汉默默的点了点头,说道:“当家的,兄弟们都听你的吩咐,你说吧,我们该怎么做?”
夏柳沉思了一下,说道:“我先回去一趟,谈谈夕月的口风再说吧,如果不行,咱们再动手。你们回去先预作准备,一旦接了我的信,便立刻行动。赵正喜欢捣鼓烟花爆竹,现在还有不少火药留在这儿呢。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那大汉答应了一声,便悄然离开了。夏柳瞅着水面上微微一动的浮标,双手一抬,一条巴掌大的鱼儿已被钓了上来。
望着那条在空中拼命挣扎的鱼儿,夏柳嘴角露出了一抹阴险的笑容。
邹巧来在皇城之中走街串巷,过了晌午再装作无意的转悠到中枢府门前,只见门前的两个石狮子上已披上了红布——这是双方约好的暗号,表示朝廷同意交换人质。
此时天色阴沉,稀稀落落的雪花儿飘扬下来,街上行人渐少,邹巧来恐怕引人怀疑,也返身向城门慢慢走去,他还要回去向宇文夕月汇报。
宇文夕月见邹巧来安全归来,便急急问道:“怎么样?朝廷答应了么?大当家的可还安全?”
邹巧来微微一笑,说道:“还好,朝廷已对我们示意愿和我们交换人质。”当下便将自己皇城之中的经过详细的解说了一遍。
此时夏柳也闻讯迎了出来,听邹巧来说完,便冲宇文夕月问道:“夕月,现在作何打算?等救出大当家的,这狗皇帝如何处置?”
不待宇文夕月回答,邹巧来已急急的说道:“什么怎么处置?不是说好了的用他换大当家的吗?行走江湖,最重要的便是一诺千金,岂可出尔反尔啊?”
夏柳斜了一眼邹巧来,仍继续冲宇文夕月说道:“夕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大局要紧。咱们已经在这狗皇帝面前露了底,一旦让他活着回去,他为了报仇,肯定会派官兵攻打山寨,大家辛辛苦苦建立的基业不免要受到打击啊!”
宇文夕月其实对政治丝毫不感兴趣,赵正曾经救过她的性命,又把她当作妹妹看待,所以她便跟着赵正,至于什么反抗官府,为老百姓谋福利什么的,她根本没有概念。她现在想的是怎么将赵正从朝廷手中救回来,至于江哲,她既不像邹巧来那样考虑什么信守承诺,也不像夏柳那样考虑什么“大局为重”,自始至终,她都没考虑过要杀掉江哲。
想了想,宇文夕月微微的咬了咬嘴唇,轻声说道:“我们目前首先要做的是把大当家的救出来,至于其他的,还是等大当家回来之后再定吧。”
夏柳继续说道:“夕月,你是个女人,关键时刻还是心软啊,不杀他,他可是要杀我们的。”
宇文夕月皱了皱秀眉,说道:“我心软还是心硬,你难道还不知道吗?我只是在想,他毕竟是皇帝,这弑君的罪名哪里那么好承担?我自然是不怕,可是我怕大当家怪罪。”
夏柳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夕月,咱们是贼,干的便是和朝廷作对的买卖,此次进京,大当家的深陷敌手,如果不杀了那狗皇帝,只怕就是回去了,大当家的声望也是会大打折扣的。但是若是杀了皇帝,三山五岳的好汉谁不钦佩?我们浮玉山流云寨的字号一定更加响亮,到那时,登高一呼,必定应者如云,安愁大事不成啊?”
宇文夕月还在犹豫,邹巧来已在旁忍不住,厉声说道:“夏柳,你安的是什么鬼心思?大当家的一直说,盗亦有道,咱们虽然落了草,但是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样不能干。就是这次进京,大当家的也是听说当今皇帝锐意改革,乃是不世出的明主,所以才来寻找机会面圣,以求能够将剑南道的事情上达天听。你怎么,怎么可以有造反的念头?”
夏柳脸色一冷,吼道:“邹巧来,你不要蹬鼻子上脸,你是什么身份?我和夕月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滚出去!”
“滚出去!”宇文夕月俏脸一寒,也是厉声斥道。
“二当家的,我……”邹巧来最听宇文夕月的话,现在听宇文夕月竟然说出如此绝情的话,不禁感到十分的委屈。
“你什么你?夕月都发话了。你还不快滚?”夏柳趁胜出击的说道。
“夏三当家的!我说的是让你滚—出—去!”这句话,宇文夕月是笑着说的。
夏柳落草为寇已是多年,杀人放火的事情向来没少干,可以说是天不怕地不怕,但是他最怕的就是宇文夕月的笑,因为他不止一次的看过宇文夕月的脸上边挂着迷人的笑容,边把人头骨绞碎的场景。而且宇文夕月平时没事是从来不冲他笑的,一旦她笑了,准没好事。
他们现在讨论的话题,一点儿也不好笑,但是宇文夕月却笑了,夏柳的心也彻底的凉了下来。他知道,想让宇文夕月同意杀江哲是不可能了。他只自己动手了。可是,就在这么个农家小院中,要想避开宇文夕月,不动声色的杀掉江哲,也是不可能的了。既然不能避开,那么只有……
夏柳最后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宇文夕月,未发一言,默默的退了出去。他的心情现在很沉重,宇文夕月是多么迷人的一个女人啊!可是自己之前没有机会一亲芳泽;现在依然没有机会;以后,没有以后了……
(夏柳依依不舍的望着广大的书友,可怜巴巴的说道:“鲜花啊!pk啊!你们快点儿救救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