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涉见江哲没说几句话便走了下来,连忙迎上前去,陪着笑说道:“皇上,城里百姓还等着瞻仰圣上风采,请皇上登辇进城,也好解百姓一片仰慕爱戴之情。风云小说网”
江哲虚眯着眼睛望了望天,面无表情的说道:“老百姓在乎的是衣食住行,皇帝长的什么模样关他们什么事情?”
白涉尴尬的笑道:“还是……还是不要凉了百姓的一片热忱之心吧?”
江哲冷笑一声说道:“你这话说的有意思,难道朕不地动山摇入城,就凉了百姓的心?”
这么一句反问明显语气之中带着不满,白涉不知道自己哪儿做的不对,竟然让皇上一见面就是一顿训斥,只好低头闭嘴。
江哲心中确实有着火,一路微服行来,这山南道的民生之艰难,他是看的一清二楚,作为山南道的头号行政长官,白涉难辞其咎。但是如果光是因为这个,江哲还是能忍得住的,毕竟他还是要展现一下帝王的宽广胸怀的,而且他也明白,不能把所有的错都归咎于白涉,他也有他的难处,谁让山南还驻扎着一位手握三十余万大军兵权的世袭国公爷呢。
可是当他发现前来迎接自己的人群之中竟然没有陈光曦,甚至没有任何一个陈家人的时候,他一直压抑着的怒火顿时窜到了脑门。虽然江哲其实并不是很看重这些接送礼仪,但是陈光曦此举实在是太猖狂了,他根本就是没将自己这个皇帝放在眼里,这是他给设下的下马威啊。
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江哲冲白涉说道:“襄阳不乏胜境,朕好容易来一会儿,安能辜负了大好风景啊?你先让所有官员先回城,各自归衙如常办差,朕安排了好了,和你一同骑马进城,好好游览一番。”
白涉这才又露出笑容来,原来皇上是一路坐在车里,腻了,想好好亲近一下自然风光,赶紧答应一声,下去吩咐众位官员回城去了。
江哲这边也将各个体系的管事的叫了过来,命令骁骑卫和羽林卫大部城外就地驻扎,张晓带着大内侍卫和三百名羽林卫进城到临时行宫驻防,陈紫殇带着五十名大内侍卫随侍左右。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江哲和白涉上了马慢慢的向城内走去。
江哲漫不经心地浏览着四周的景色,边笑着冲白涉说道:“襄阳是个出名人的地方,卞和、宋玉、汉光武帝都是出自这儿,但是朕最推崇的还是诸葛武侯。”
“诸葛武侯乃忠臣楷模,臣也是非常钦佩的。”白涉顺着江哲的话说道。
江哲收了脸上笑容,说道:“诸葛孔明是忠臣贤人不假,但是作为读书人,读书明理,循道忠君,本该如此。朕推崇的是他为了匡扶社稷,呕心沥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精神。我大唐现在缺的便是这种一心一意为百姓做事的人。”
白涉能做到封疆大吏的位置上,自然也是有两把刷子的,安能听不出江哲这是在借古讽今,依此在对他进行训饬?醒悟过来后,他立刻对江哲是刮目相看,本来他还一直认为江哲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即便是真聪明,要想成为一代明主也是需要些时日的。现在才明白江哲确实有超越常人的性情秉赋。一时竟寻不出话来对答。
江哲走过一座高大的彩坊时,一边夸奖扎得精致,一边又说一路之上所见百姓生计之难,一座彩坊可供一家一年用度,都是娓娓道来,如说家常,却把白涉说得背若芒刺。
襄阳并没有皇家行宫,白涉原打算将处置使衙门临时改成皇上行辕,江哲却认为那样会影响官员们的正常办公,所以直接去了驿站,让大内侍卫和羽林卫一布防,驿站便成了他的临时行宫。
既然是到了襄阳,那么陈光曦是肯定要见上一见的,既然今儿他没来,江哲又不可能主动去见他,那么只好等着了。
当然,在等着陈光曦的这段时间里,江哲也没有闲着,第二天,他便开始分批接见各衙门的主官,毕竟这山南道主要是靠他们在治理,能多了解一些总是好的。
他也不端皇帝的架子,从进了临时行宫,便未着过朝服,无论见谁,都是很随意的穿着便装座谈。话题也是天南海北,无所不包,从每岁钱粮田赋收支到州县官员收入,从士子科举情况到地方民情习俗漫无边际地随意畅谈。
这些个官员没想到贵为九五之尊天下之主的皇帝竟然是如此随和平易,本来都还存了戒惧之心的,现在眼见他跟一个邻家小哥似的,戒心顿去,渐渐的把一些本来不想说和不敢说的也都说给了江哲听。倒是白涉却因为一开始便领教了江哲的睿智,自始至终都是战战兢兢地小心伺候,一句也不敢乱说。
日子过的飞快,转眼已是江哲来到襄阳的第五天了,江哲正在接见山南道的经学博士蒋友阁,却听的外面一阵的喧闹,不禁皱了皱眉头,刚想起身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见陈紫殇一脸不忿的走了进来,便顺口问道:“外面出了什么事情,怎么这么吵?”
陈紫殇手里拿着一个大红拜帖,气呼呼的说道:“外面来了两个云麾将军,带着几百号的骑兵,一直到了行宫门前几十米的地方也没有下马的意思,羽林卫的兄弟们便上前阻拦。他们这才说是一等定国公节制山南军马都统制陈光曦派来的信使,说是陈光曦明日便前来拜见皇上。”
“第五天了,居然还只是派了两位信使来。”江哲的眉毛很明显的跳动了一下,“陈光曦,你好大的威风啊!你当你是和我平起平坐的吗?”
略一思量,江哲也不去接那拜帖,而是轻描淡写的说道:“知道了,让他们在外面候着,没看到我正在和蒋爱卿谈事情吗?”
蒋友阁却早已站起身来,说道:“定国公派来的人,肯定是有重要军务向皇上禀报,臣先行告退。”
江哲冷冷一笑说道:“要不要紧你说了不算,陈光曦说了也不算,朕说了才算。秋离,你也是越来越不会伺候了,朕的旨意你没有听到吗?让他们外面候着。蒋友阁,你坐下来,接着说。为什么山南南方诸州连续二十余年没有中过一个进士了?”
蒋友阁望了一眼离去的陈紫殇,不安地坐下,整理了一下思绪,接着说道:“皇上,说白了,还是因为穷,整个山南道都穷,南方诸州就更穷。圣人云,‘仓廪实而知礼仪’,读书是要花钱的,老百姓穷的饭都吃不起,哪里还有钱去请老师教着读书识字啊?
因为缺钱,各县的县学也是经常发不起老师的俸禄的,所以这老师是越来越少,有几个县的县学干脆是一个老师都没有。臣上个月刚刚从潾山郡回来,那里的县学有的成了挂单和尚、游方道士的落脚地,有的成了野兔、黄鼠狼的窝,就是不见一个老师和学生啊……”
江哲皱了皱眉头,说道:“朕看着山南道的乡试贡院还是一派欣欣向荣景象嘛,没想到下面竟败落到这般境界。”
蒋友阁见说到道里的自己差使,便不肯多说,顿了一下才道:“皇上,臣打心眼里谢您!”
“谢朕?”江哲一愣,随即便醒悟过来,叹了一口气说道,“朕明白了,难怪朕看着贡院那么新呢,感情是为了给朕看,刚刚返修的。”
“是啊!整整花了十万两银子呢!”蒋友阁也是叹着气说道,“要是皇上不来,这十万两银子,臣这一辈子也等不到啊!”
江哲知道蒋友阁这是在有意无意的告白涉的状,他也觉得气愤,但是这个态度他不便在蒋友阁面前表,便轻轻一笑说道:“没想到他们为了拍朕的马屁,倒顺道给你办了件好事。”
蒋友阁自然也听的出江哲不愿细谈这事,便笑着说道:“今秋秋闱,乡试生员们就不怕风雨了。”
江哲点了点头,说道:“先这么着吧,情况朕都了解的差不多了,你先退下吧!”
送走了蒋友阁,江哲这才叫过陈紫殇,让他们叫陈光曦的信使进来。
没过一会儿,便见两位顶盔冠甲的将军整齐的走了进来,单膝跪地,头一低说道:“末将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江哲虽然感觉陈光曦太过嚣张,这两名云麾将军见了自己居然不跪拜,而只是行军礼,也显得傲慢,但是见二人那股子干净利落劲儿,心中又不自觉的升起好感,便含着笑说道:“起来吧!赐座。”
待二人坐下之后,江哲又半是真心半是讽刺地说道:“朕早闻陈光曦治军有方,今日一见二位将军风范,果然与众不同啊!”
边说着,边认真打量起二人来。一个又高又壮,熊腰虎背,;另一个身材略矮,但是也是浑身的腱子肉,两人都是三十来岁年纪,一般的雄纠纠气昂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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