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正见江哲果然从善如流,便略一沉吟说道:“浮玉山流云寨已有几十年的历史,在下也只是流云寨的第三任大当家的,原来山上的兄弟只是因为苛捐杂税难以承受,所以才落的草,目的也只是为了抗拒官府赋税和逼迫地主减租免租。
其实,在武宗朝之前,这里还是一片太平景象的。当年武宗皇帝御驾西征,路过这儿,百姓也曾箪食壶浆的前来劳军,据说武宗皇帝当是也是非常感动的,还曾下旨免去此地十年的赋税……
可是好景不长,到了穆宗皇帝在位时,徐子厚掌了剑南的大权,又接连摊上了几个不顾百姓生死的知县,于是苛捐杂税接踵而来,百姓一个一个的都被弄的家破人亡,没有法子,只好上山做贼!
虽然大家做了强盗,但是我们流云寨的兄弟们一直都是讲究盗亦有道的,我们从来不滥杀无辜,也从来不抢劫穷人。只是夏柳窃位以来,才不分青红皂白,真正的为祸乡里起来。”
赵正说着说着,见江哲一直不出声,便看了他一眼说道:“皇上别以为我扯得远,其实这是致乱之源。不解决根本问题,即便此次能够成功平乱,等大军一走,还会有人继续上山的。”
其实关于徐子厚的问题,江哲早已从情报司所掌握的情报上了解了一些,只是并没有赵正这般现身说法来的更有冲击力而已。但是他同时也知道,徐子厚拥兵自重,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或是一道旨意就可以罢了他的,所以这个乱源,他暂时还是无法解决,所以微笑着说道:“没有,朕一直听着呢。不过,眼下军情要紧。朕更急于听听你的解围良策。”
赵正微微叹了一口气,只好将话题转回说道:“浮玉山离襄阳四百里地,此地离襄阳三百里,而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到浮玉山只有一百多里地。
皇上从你的亲军之中抽调几百精锐,换了衣服,也没有人知道这是皇上的亲军。我们星夜进军,趁着夏柳去打卫县的机会,直接去打流云寨,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奔袭。
夏柳之所以敢打卫县,便是因为他知道最近驻有大军的城市便是襄阳,而不等襄阳的军队赶到,他便能攻下卫县。”
张晓在旁边听了连连皱眉,他虽然不懂军事,可是下意识里觉得几百人去偷袭一万多人的大本营这种事情实在不靠谱,刚想开口劝阻,却见江哲已连连摆手,制止了他。
江哲抿着嘴唇,细细的思量起来:诚如赵正所说,他这么做,的的确确是一步险棋,而且是非常的险,如果被夏柳发现,这几百人就会被包了饺子。但是他这个建议,也确实占了出其不意和兵贵神速两条先机。
半晌,江哲回头沉声问道:“你曾经是流云寨的大当家的,据你所知,夏柳现在手里到底有多少兵力?”
“皇上所接到的消息是否说有两万人?”赵正反问了一句。
“不错!你怎么知道的?”江哲有些疑惑。
赵正轻声一笑说道:“我在山上的时候,对外宣称有一万人,夏柳为了显示他比我厉害,自然要多说一些,可是说的太多,别人也不信。所以我猜他说的是两万人。”
“那实际有多少?”江哲急切的问道。
赵正模了模下巴说道:“现在具体有多少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我走的时候,山上才三千多人,半年的时间,他夏柳本事再大,也不可能让人数超过五千人去。”
“五千人,他就敢打县城?周围三个县的兵力加起来也不比他少多少。”江哲眉头又是一皱,有些不敢相信赵正的判断。
赵正点点头说道:“夏柳手中真正可用的人虽然并不是很多,但是请皇上留意,当地百姓饱受官府荼毒,助匪拒官出来帮打太平拳,趁火打劫的事,那是有的。所以声势就大了。而且,就算只是两三千人去打卫县,周围两县的官员也是不敢救援的,他们只会等驻有大军的城市派兵,自己是绝对不会去蹚浑水的。”
江哲思量着,如果夏柳只有不到五千的兵力,那么以骁骑卫和羽林卫的战力,如果精选五百名精锐,奇兵突袭,确实可以一战。即使打不下流云寨,相信也是完全有可能坚持到襄阳的大军赶到的。所以虽然险,但几乎是万无一失。
想想今后的日子里,自己一定还要带领着大唐朝的军队开疆扩土,眼前的夏柳这股子毛贼正好是练兵的好对象。想到这儿,江哲顿时浑身热血沸腾,将拳头一握说道:“事不宜迟,朕现在就去骁骑卫大营调兵,你跟着朕一起!”
到了军中,江哲也不明说,让谢尘点上五百名骁骑卫跟自己走。可是何真还是看出事情不对劲来了,因为江哲居然破天荒的佩起剑来了,他张了张嘴想问,但是终究没敢,江哲已风一般的又带着张晓和陈紫殇出去了。
何真不敢问,可是骁骑卫的新任提督李建功职责所在,不能不问啊,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皇上深更半夜的跑回来调兵,他自己还佩上了剑,这肯定是有军务要办啊。所以不等江哲出营门,李建功便将他们拦了下来。
江哲也不想在这儿浪费时间,直接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要带领五百骁骑卫奇袭浮玉山流云寨的事情说了。
李建功真的吓了一跳:“皇上,这不是儿戏吧?这种事我只在戏上见过。”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语气变得庄重平缓,说道:“这里离浮玉山一百多里,那儿又是山高林密路险,几千匪徒盘踞其中,这样子奔袭,风险太大了。万一有个闪失,臣等无法向天下交代啊,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兵贵神速的道理你不懂吗?”江哲最是讨厌这些个人生怕自己出事的样子,怎么都不往好的地方想自己呢?
李建功没有文官的那副嘴皮子,可是又实在不放心江哲涉险,只好挠着耳朵说道:“皇上,如果非要去,那么臣带人去,皇上乃是千金之躯,决不能轻涉险境。”
江哲轻声一笑说道:“朕是要借此机会练兵,你去了,朕还怎么练啊?”
“皇上如果要去,那么臣率骁骑卫全营护驾!”李建功眼睛一亮的说道。
“如果能全营出动,朕还费这个事儿干嘛?”江哲没好气的说道,“老老实实的带着其他人在这儿呆着,等着朕凯旋!不许再行分辩,这是圣旨!”
江哲带着五百名骁骑卫和五十名大内侍卫,当晚便赶赴浮玉山而去。这些人虽然衣服都已经换了,但是马匹和武器却都仍是原先的,所以战力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而且,之前在襄阳同马贼的战斗中,所有参战的士兵都得到了嘉奖,现在有这么一个跟着皇上亲自作战的立功机会,哪个不高兴啊?所有的士兵们都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因为都是骑兵,所以第二日拂晓时分,他们便赶到了地处浮玉山外围的一个村子。
“到了。”一直跟在江哲身后的赵正,眼看着一片黑魅魅的村落愈来愈近,在马上用鞭子一指,说道:“皇上,前头就是大王村,过了这个村子,离着流云寨就不远了。”
江哲浑身都是汗,被风吹得又凉又湿,冷冷地望着西北边黑森森的浮玉山,又扫视一眼闪着几点光亮的大王村,问道:“这个村子离着流云寨这么近却安然无恙,想必村里的居民和寨子里也都是互通有无的吧?我们如果冒冒然然的闯进去,只怕有人上山去报信啊!天快亮了,你想想周围有没有僻静落脚的地方。”
“皇上虑的是!”赵正说道,“这村子里的人确实一直担负着流云寨眼线的作用,所以村子是不能进的。不过村子东边有一座女娲庙,虽然年久失修,房屋有些破旧,但是贵在地方够大。我们可以先派人将村子围了,不让村民出来,然后其他人都歇到女娲庙去。”
江哲望了望已经泛出鱼肚白的天边,又看了看大王村说道:“村子就不用围了,一围村子,等于给你报信。这儿既然是山匪窝子,索性我们也装作强盗,点起火把!进女娲庙!”
当下众人听令,点起了十几支火把,也不呐喊,由赵正带着,绕过村子,果然见东面一大片空场旁边有一座庙,外边看去,里边房舍倒也不少,四周荒凉寂静。
“冲进去!”江哲用鞭梢指着紧闭的大门大声命道:“各房要挨着搜查,防着里头有人!”
几名骁骑卫跳下马,发一声喊,一齐用力一推,那门却是虚掩着的,“哗”地豁然洞开,兵士们手按刀柄一拥而入。
江哲带着张晓和陈紫殇站在天井中心冷静观察。突然一个兵士舞着火把奔出来,歇斯底里大叫一声:
“这屋里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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